大刘看两人依在一处坐着,男人冷峻,女人娇俏,竟觉很是般配养眼,已经是再没半点儿怀疑。
前面路不太好,会开得慢些,不过上了那个山坳就到我家了。
发动车子后,为免冷场,他就打开了话匣子。
别看他刚才口口声声说什么理解,实际上却是老光棍一个,家中老大,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但发现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索性就回了山里,有点半吊子文化。
早年还和老父母一起住在山脚下的村里,主要靠倒腾些山货为生。
后来听隔壁村来串亲戚的人说陨石值钱,好多山外边的有钱人会特地跑来这深山老林的,就为了找陨石。
他觉得这也是个营生,就渐渐开始靠搜寻陨石、贩卖相关消息赚钱,为方便进山,索性托邻居照顾二老,自己独门独户搬到了这山坳里,除了来买消息的客人,常年也见不着几个人,只养了条狗,怪寂寞的。
这么多情况当然不可能是他自己一股脑往外倒的,路从白更没兴趣与他沟通感情,全靠顾繁星捧场攀谈,与大刘你来我往一人一句,也就聊出来了。
不过她也是存了私心的,她需要和大刘说得上话。
车子还没驶上山坳,就听见大刘提到的老黄狗在门前汪汪地吠着,四周山林环抱,绿意层层渲染。
门前的空地很大,停着辆老旧的小型货车,剩下的地儿放在城市里还能划成好几个昂贵的车位。
大刘随意把车一横,三人下车,老黄狗看到他回来,颠颠儿地摇着尾巴赶过来,换来主人的爱抚后又跑到院后撒欢去了。
成群的鸡鸭正在那里自由地觅食,倒也习惯了和黄狗共处。
大刘家是座很简陋的土房,用篱笆围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一扇诗里的柴扉半敞着,仿佛在迎接客人。
我一个人住,也不太讲究,你们城里人肯定住不惯,只能凑合凑合了。
大刘招呼两人进了院子,推开房门,里头的陈设也是顾繁星一眼就能看尽的。
两间卧房的门紧闭,厨房连着饭桌,旁边摆着一架彩电,再没更多家电,说生活拮据也不为过。
但听他之前的口气,这几年靠卖消息应该赚了不少钱才是。
老二住城里,侄子随便报个补习班都不便宜,不容易。
我这儿也没什么可花销的,就把钱都给他汇去了。
大刘的眼力见儿不浅,捕捉到了顾繁星面上短暂显露出的疑惑,歪嘴一笑,解释道,我就好口烟,再有台电视打发时间就够了。
才说到烟,他的烟瘾仿佛就犯了,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吐烟圈时露出的牙上都是黑黄色烟垢。
果然是个老烟鬼。
这都快饭点了。
你们先坐,出门前刚杀了鸡鸭,稍等一会儿啊——满足地吸过几口烟,大刘才瞟一眼墙上的挂钟,连忙笑着招呼他们坐到饭桌边,随即自己一头扎进拥挤杂乱的厨房。
晏泽就这么一个人走了?没问题吗?没多久,厨房里就传来点火炒菜声,加上吸油烟机的嘈杂运行声,顾繁星估摸着大刘的耳朵没那么灵,便低声问路从白。
外边天色是真黑下去了,这儿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
他有他自己的路子。
路从白收回环视屋子的视线,笑意不明地侧头看她,你倒是很关心他。
顾繁星听了蹙眉,她不喜欢被这样下定论。
见她如此,路从白眸光微敛,沉声说:记住,不要轻易把想法都写在脸上。
这圈子凭的就是眼力,不仅是看陨石的,还有看人的。
原来他是故意这么说,现给她上一课啊?顾繁星呆愣几秒,才恍然大悟。
刚才她的想法确实是被大刘看穿了,而大刘还只不过是个山里的情报贩子而已。
一阵惭愧,她下意识地就要垂眼低头,又猛地顿住,反是下颌一抬,对路从白挑了挑眉:我知道了。
学得很快。
零星笑意滑过路从白的瞳仁,绽出的光彩令顾繁星差点怔了神。
半晌,她才找回最初的思路,继续问:那我们明天就进山吗?这就要看他今晚打算给我什么消息了。
路从白眯起眼看向厨房,听这语气消息的买卖未必会那么简单,顾繁星轻点点头,暗自告诉自己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绝对配合他才不会拖后腿。
独属于乡间的饭菜香气很快溢满了不大的空间,大刘麻利地端出两荤一素,很实诚的三大盆,野菜山菌、红烧鸡肉与老鸭汤,做法不复杂,却是城市里很难吃到的原生态味道。
白米饭是木桶里加了两条番薯蒸出来的,软糯香甜。
我没什么手艺,别嫌弃啊!挺好的,闻着很香。
顾繁星笑应着,趁着大刘搬板凳坐过来的工夫,已经往路从白碗里夹了好几块肉,你快尝尝!显然,她没有忘记自己正在扮演的身份。
路从白眼皮微掀,见她自己只夹素菜,便长臂一伸将自己还没动过筷的碗换到她面前,淡淡道:我不吃白肉。
哪怕真的不爱吃,也该勉为其难配合一下啊,毕竟哪有女友不知道自己男友忌口的?真是的,顾繁星压着恼意,为免被大刘怀疑,只能摆出一副埋怨的神情,你不是知道我最近在减肥吗?路从白听了,抬眼盯着她似是思索了片刻,才皱眉说:你已经太瘦了。
咳咳!坐在两人对面的大刘也不知道是产生了什么奇怪的联想,假咳两声,插话进来瞅着顾繁星,不是我多嘴啊顾小姐,这男人其实都不喜欢女人太瘦的。
我看你也确实没必要再……嗯……这个我就不看了,吃菜吃菜——话到一半,大刘就在路从白的冷眼一瞥下讪笑着咽了回去。
他这个单身汉又做错了什么呢?他希望下次的买家别再带女人来虐狗了。
饭桌上骤然安静了下来,只剩碗筷的轻响和大刘略显夸张的咀嚼声。
顾繁星对他的突然噤声感到不解,但心里还介意着刚才路从白的不给面子,便也不再开口,一顿饭就这么各怀心思地吃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