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见大，这四个字可不是白说的。
祁姨娘主持中馈的这几日，他书房的一两竹香换成了十两的檀香。
檀香虽贵，可并非任何事情都是以贵为好，重要的是喜欢，竹香虽然不过一两，可却是他喜爱的。
适合时宜，这四个字也是有道理的。
他用的是书房不是禅房，他又不拜佛念经，他的是杀伐果决，手里头沾血之人，这佛祖只怕也看不上他这个杀生的吧？所以，他一个带血之人用檀香岂不是被人笑话了去？所以，在祁姨娘主持中馈之时，他便把这香扔得远远的不会再用。
这一点，祁姨娘比不上顾离，顾离能知人喜好，能因室置宜，绝不过一分，也不少一分，这样的分寸可不是人人都能把握得住的。
所以，祁姨娘掌管中馈时，她不着急，他也不着急。
临安堂。
钟嬷嬷换上一壶铁观音送上，萧老夫人喝着这熟悉的味道，这笑容才慢慢的爬了上来。
到底还是顾离做事周全。
那两日喝碧罗春喝得她嘴皮子都起泡了，可是偏偏这个祁姨娘一点儿眼色也没有，居然还没给她换茶？她自以为把顾离所有的东西全都换成她的东西才叫好，可是她也别忘了，有的时候她换掉的不是顾离的影子，而是她们的习惯。
萧老夫人露出满足之色。
钟嬷嬷笑道，老夫人，这回你怎的不责备夫人了？萧老夫人一本正经的道，她又没做错，我责备她做什么？……不过，你别以为我就这样饶过了，我只不过在没有想到更好的法子之前任由她，而且，只要我还在萧府，量她也蹦哒不到哪里去，……算了不说了，明日的年夜饭准备得怎么样了？如儿那边有没有安排送点过去？……唔，钟嬷嬷你亲自去厨房看看，定要亲眼看着这东西送进宫。
钟嬷嬷领命称是。
老夫人不是不疼爱几个子女，只不过疼爱的方式不一样罢了，二小姐自打进宫老夫人叹了不知多少口气，时不时的还要问宫里的她吃得怎样穿得怎样笑了几回？可她们宣武侯府的手伸得没有那样长，十天半个月没有宫里的消息也是正常，可是她偏偏急得不行，定要叫夫人进宫去，夫人也没法子，只能通过各种手段得了消息，老夫人这才罢休。
想到这里，钟嬷嬷都有些替夫人委屈，老夫人一方面看不上她，可是一方面又要依靠她，还不给人家好脸子看，这换成是谁只怕都受不了吧？钟嬷嬷领命去厨房。
厨房里头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烧火的，洗菜的，切菜的，配菜的，还有两个主厨，另外还有一个做点心的嬷嬷，而且厨房被打扫得极干净，连半点灰都没有。
钟嬷嬷对此是满意的，就算是再厉害的主母也不能保证厨房里见不到油烟，可是夫人做到了，她命人做了一个小排气扇的东西，这东西真真好用，只要扇子一动，厨房里的油烟全排出去，根本没有一丝的烟气，不像以前，一入厨房满屋子的油烟，呛得人直咳嗽。
钟嬷嬷，您来了？正好，我们也不用多跑这一趟， 这是夫人命我们做的果糕，夫人说，这果糕虽然凉一些，不过老夫人用正好。
孔嬷嬷一见她便笑脸迎了过来，同时拿了一个食盒过来，亲和的笑道。
钟嬷嬷见这孔嬷嬷，饶是她站在老夫人这边也不能对夫人屋子里的嬷嬷恶言相向了。
这也是夫人的另一个厉害之处，全府上下的人都知晓夫人不得宠，也知晓老夫人时不时的给夫人穿个小鞋什么的，当然，夫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惹毛了她，她也是敢跟老夫人对着干的。
按理说，这样的两个人，这两个院子里地嬷嬷和奴婢也是不对付的，就算是不恶言相向可也不理不睬，可是在夫人这里没有，见面时依旧亲和，就像是什么事儿也没有。
哦不，不是，用夫人的一句话说，她们是她们，她们是她们，不搭架的，莫要影响到你们的情谊。
唉，夫人还是个恩怨分明的啊。
钟嬷嬷笑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果糕虽然是凉的，大冬天的吃这种东西的确不合适，可是老夫人屋子里烧的是地龙，里头热得很，若是再来点凉的东西过过口，这身子别提多爽了。
而且……而且祁姨娘这几日恰恰相反，这几日她用热汤给老夫人用，原本就热再加上一碗热的东西，老夫人能吃得下才怪了，所以这一方面，祁姨娘依旧不如夫人。
钟嬷嬷想到这里，又不免嘴抽了抽，之前她没有感觉到夫人的好，可是祁姨娘这么一弄，反而觉得夫人委实是个不错的。
钟嬷嬷又暗暗一想，祁姨娘日后想要接手这个中馈，只怕是不能了。
钟嬷嬷，您再等等。
孔嬷嬷又叫住，随后又唤了几个奴婢过来，将一边早就准备好的另几样食盒提在手里。
夫人说了，大过年的院子里的人指不定就要伺候主子，不能先享用了饭菜，这里有一些糕点，饿了的时候可以垫垫肚子。
钟嬷嬷猛的一怔，夫人竟想得如此周到？去年过年时，莫说是院子里的奴婢了，就是她也是空着肚子的，饿着肚子伺候主子，这虽然是奴婢该做的，可是饿得恼火了也伤身，尤其是她，年纪大了，这肚子越发的不经饿了，所以……这？孔嬷嬷指了指一个刻着兰花的食盒，道，这是专门给嬷嬷的，夫人说了，您的胃不好，牙口也不好，这是山药糕，即绵软又养胃，里头还有一盅莲子百合羹，已经保温了，夫人说了，若是想喝，随时都是热的，……好了，我不多说了，明儿个的点心还有几样要出来，我这便去干活儿了。
说完，孔嬷嬷转身去做了点心。
钟嬷嬷看着这一盒盒的食盒，欣悦一笑，在某些方面，夫人的确有大气之象，哦不，是将军之像。
身为将军首领，不就是要照顾到底下的将士？不就是要大方的把所有好的东西都分给他们？也难怪当年老将军会看中，也难怪老将军会在遗书里把她嫁进来。
他，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