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某个人醉得不醒人世。
喝醉了这个不重要，是个人都有喝醉的时候，可最重要的是 ……他们的夫人居然指着老夫人大骂老糊涂？这个就很可怕了。
夫人知晓这一年来老夫人对她极不重视，也处处给小鞋穿，夫人平日里什么也没说，可真没想到，在这最为重要的时刻夫人居然发作了？老夫人也震惊了，当时脸就青了，那叫一个难看，若不是今夜是守岁，只怕老夫人便要当场发落夫人了。
你说我们夫人是不是糊涂了？就算是心里再委屈也不能这个时候骂啊，挑个别的日子发作也成啊？我倒觉得更应该是老夫人的不是，若不是她平日里太过了，夫人也不会在这种日子里发作。
众人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就拿前几日来说吧，府中的中馈居然给一个姨娘？这不是狠狠的打夫人的脸吗？不过好在这姨娘不顶事儿，这中馈又回转到夫人的手里了，可饶是这样，夫人心里也不好受吧？毕竟这脸都打了。
唉，我们的夫人真的与众不同，我真替夫人不值。
夫人是个好的，她掌管中馈的这一年里，夫人把原本两个人值守的改成三个人值守，还说正常的工作时间 是什么八小时？更重要的是，每六日可以休息一日，这一日叫做星期天？最最重要的是夫人一年三节的福利丰厚无比，除了应节的粽子月饼之里的，每人还能拿了一小坛子的油回去，顺便还有一些小糕点，甚至还发了半吊钱的节钱？啧啧啧，这可是其他府都没有的啊，这待遇，他们真的是享福了。
还有今日过年时，账房的管事嬷嬷说了，下席之后还有年终奖励可以拿？最高的可以拿到五两银子，最少的也有一两。
我就不明白了，我们的夫人如此的大仁大义，老夫人怎的就看不上呢？若是她们家有这样的媳妇，高兴得只怕睡不着吧？想不通，老夫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孔嬷嬷出来，刚好听见她们如此议论，便喝了过去，不得议主 ，还有，老夫人再如何也是夫人的母亲，夫人都没生气你们在这里说什么？今后别让我听见你们说这样的话，否则，别怪我孔嬷嬷无情。
众奴婢一听，立时应是 ，随后退身下去绝口不提。
月草不解，嬷嬷，她们也是心疼夫人，这也没错。
孔嬷嬷道，月草，你是夫人身边的贴身奴婢，更不应该这样想，夫人从来就没有怪老夫人，这个你是知晓的，再者，若是再让别个如此议论下去，你觉得这对夫人好吗？别个只怕会说夫人是表里不一之人，表面一套里头又是一套。
她们家夫人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她们家夫人光明磊落得很，才不挨这个锅。
月草领命称是，知道了。
孔嬷嬷又看了看屋子里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今年这个年过得不怎么好啊，去年之时，圣上还会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赐下一道菜，可是今年？什么也没有，这是不是说明圣上越发的看不上 萧府了呢？年夜饭，各家各府在自己的屋子里吃吃喝喝团团圆圆，但同时也在等待圣上赐菜。
今年 哪一家得了赐菜，明年时便能得到圣上的重用，这也是一个风向标，对于没有得到赐菜的，众人便都明白，明年只怕难过了。
宣武侯府今年就没有得到赐菜。
屋内，烛光交错。
萧言收起耳力看着罗汉床上面色通红醉得不配人世的顾离。
他这回没有责怪顾离的大骂，因为他觉得她说的这个老糊涂不是母亲，而是另有其人，到底是谁让她如此的失了仪态？还有她说这话时的表情，眼中即带着愤恨， 也带着无可奈何，不过更多的是……伤心。
是谁？能让她一个如此凌厉之人如此的伤心？顾离，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他也自小便知晓这个比他小两三岁的女人不是看上去的那样，那一年她做的砂锅饭他确定他从来没有吃过，而且他更确定她时常做这道菜，切菜的手法，下料的轻重，她把控得极有分寸，根本不像父亲所说的是哪个府的遗孤，她根本不像是小姐，小姐不会切菜，更不会做饭。
混蛋，混蛋，都是混蛋，呜呜，我不要看到你们，我，我要去八宝山，我要，我要……突然，顾离的醉话又响了起来，不过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听不到。
八宝山？那是什么山？他只听说过戚宝山……。
侯爷，老夫人问您今晚是在这里？还是与她一同守岁？此时同江过来了。
老夫人这是在给他做选择，是站在顾离这边还是站在她那边？萧言呵呵一笑，我的母亲什么时候才能长大？顾离说她老糊涂还真的是一点没错，这种事情还有得选择的吗？身为侯爷，他自然是宿在避尘阁，与自己的夫人相拥，身为夫君，他更应该留下，而不是弃妻子于不顾。
他纵然是儿子，可是他一年之中有大半年的时间陪在她身边，难道，这还不够吗？同江顿了顿道，侯爷，属下觉得，您还是跟老夫人一道去守岁吧？夫人是个宽和的，她也一向不会在这方面与您计较，她会明白的。
可是萧言听了这话，无名之火蹭的一下窜了出来。
因为她的明白，因为她不会计较，因为她在这方面宽和，所以我才要不顾她的心情弃她而去吗？我们萧府本来就对不起她，难道，还要在这个时候对不起？今日就算是天下所有的人过来劝，我也不会离开，同江，你去告诉老夫人，为夫之道，是为妻也。
萧言怒从胸来，顾离她有什么错？说到底，她也是遵照父亲的遗愿而来，可是她却在这里生生的受了萧府所有人的白眼和挤怼， 他们萧府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只会欺负弱质女流的无赖之府了？同江暗吞了吞口水， 侯爷今日怎的发这样大的火？还是为了夫人而发？是，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回老夫人。
同江转身离去。
等等。
同江还没有走出三步，顾离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