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开了五六分钟,白色的高尔夫拐进了一栋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
出租车也在路边停了下来,这里是新城区,还没有开发完全,这栋公寓看起来也很新,应该是刚盖好没多久。
先生,您在这里下车吗?下。
他付钱下了车。
公寓虽然新,但是安保做得很好,见他在门外徘徊,保安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善,带着戒备。
他笑着走了过去,给保安递了支烟。
保安没接,上下打量他:你是做什么的?做装修的,他态度很好,想进去看看,能不能拉几个客户,您能不能行个方便吗?新盖好的楼盘周围,最不缺的就是装修公司的销售人员。
果然,听了他这个话,保安眼中的戒备消减了,但还是拒绝了:我们这里规定了,不是小区业主不能进的。
都是工作,我拉不到客户回去也不好交代,拜托了。
保安笑着哼了两声:你是刚干这个吧?……嗯。
怪不得,连规矩都不清楚,人家其他装修公司的来了,都是签约一个客户给我们两百元通融费……傅景洲了然,连连点头:没问题。
他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叠纸币,递给保安:这些您先拿着,就算是我先预付的,回头签约的客户多了我再给。
这得有一千多了吧?万一你没签够人数怎么办?这钱已经给您了,就是您的。
保安这下满意了,笑着接过了他递过去的烟,冲他挥了挥手,进去吧,别太张扬,低调一点。
好。
他快速闪身从保安室经过,进入了公寓楼。
正好,电梯从负一层上行,他停了一下,等到电梯的数字显示二楼才按下了上行键。
算算时间,她正好应该是停好了车上楼。
等了一会儿,电梯在十楼停下,开门,关门,然后下行。
保安见他还没走,走过来问了一句:刚才那一趟从地下一层上来的电梯你怎么坐?按晚了。
他还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如果真的碰面了,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叮咚——电梯重新回到了一楼,开门。
他走了进去,按下了数字10。
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这栋公寓楼最高只有10层,她住的是顶层。
公寓是一梯两户,私密性很高。
10楼的另一个房子似乎还没卖出去,棕色木门上的塑料薄膜保护层还在,上面贴满了各种装修的小广告。
旁边那个,门被换成了白色的,擦得一尘不染,门口还贴着一幅大红色的对联。
对联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常规的平仄押韵,很大众化的新春贺词,只是右下角的背景图案竟然是动画片小猪佩奇。
是了,她有个孩子。
去月子会所是抱着孩子去的,回来的时候表弟看到她也是抱着孩子的。
嘎哒一声,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傅景洲慌了一下,幸好电梯还没走一直停在顶层,他飞快地按开了电梯,躲了进去。
隔着一层铁门,他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哭声——婴儿的哭声。
紧接着,是她的声音。
没人啊,你看错了。
她在跟谁说话?屋子里又传出了一个脚步声,似乎是个男人,我刚刚真的看到有个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真没人,她往电梯走了两步,指着上面的数字道:你看,电梯都没动,还是我刚才上来的时候一直停在10楼的。
那估计真的是我看错了吧,男人的声音很温柔,笑着走了过来,从她怀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地哄着:不哭了啊,妈妈已经很累了,让妈妈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我们来看动画片……门重新合拢,把后面的话都隔绝在里面,什么都听不到了。
傅景洲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汗水湿透了手心。
真的是她……从听到她声音的第一秒,他全身的血液几乎逆流,全都往头顶冲。
他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寓楼的。
路过大厅的时候,保安还坐在原先的位置,正在看早间新闻。
见他下来,看在钱的份儿上还热情跟他打了招呼: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签到客户了吗?他摇了摇头,一言不发,推门离开。
保安叹了口气:这年头干销售真不容易啊,好端端一个小伙子,怎么给打击成这样了,失魂落魄的。
走出公寓楼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冒出了头,清晨的风还有些冷,阳光也不怎么暖和。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打车。
路上,周勋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不好意思啊,凌晨那会儿我睡着了。
嗯。
你还在月子会所门口蹲点呢?没。
已经走了?嗯。
别蹲了,两年了她都不出现,应该是真的不想再回想起从前的往事了。
嗯。
对了,机场那边我也一直帮你留意着的,两年了,没有一个‘LingYi’登机,火车也没有,如果她真的不再H市了,那只可能是坐长途车,或者是自己开车。
但是很多长途大巴车都没有实名制,不好查。
嗯。
周勋觉察到他有点异样,问道:……你没事吧?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蹙眉:我能有什么事。
不对,你现在状态不太对,周勋道:你现在人在哪?傅景洲看了一眼窗外,城市扩张,新城区他几乎没怎么来过,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他认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
你给我发个定位,我现在过去。
别了,我们在你家楼下的咖啡厅见吧。
行倒是行,你介意我带个人吗?江荷?除了这个小姑奶奶还有谁?周勋道:江半仙最近有点走火入魔的架势,大早上的跑来非要说我最近有血光之灾,来给我送一个护身符。
傅景洲皱眉:护身符?嗯啊,说是在哪个寺庙里求的,还开过光,特别灵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坐了起来:那护身符是什么样子的?第112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凌壹喜欢的就是……半小时后,傅景洲看着江荷拿在手里的东西,半晌没缓过神来。
周勋也是一脸抱歉:我真不知道这玩意儿叫什么御守,我以为就是个护身符。
傅景洲看着手上这个上面刻了一排日文的黄色的小铃铛,一阵无语。
周勋是知道内情的,看着傅景洲这副三魂丢了两魂半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好受:这波怪我。
傅景洲瞪了他一眼,把御守还给了他,现在说怪谁不怪谁还有什么意思。
他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瘫坐在座位里,低着头放空。
周勋说:你那个护身符给我看看。
傅景洲没好气地翻了下眼睛:你都看过多少遍了,这次能看出花儿来?周勋皱眉:让你给我你就给我,哪儿那么多话。
傅景洲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把护身符取了出来,递给他。
刚来的时候,他从车上把它卸了下来,想着能跟江荷送来的这个护身符做个比对。
现在可好,压根不用比,江荷那个国外漂洋过海过来的,那边的神仙跟本土的都不是一个系统。
周勋把护身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然后打开了上面被细绳系住的口,从里面掏出了那张小纸条。
还没打开看,就被身后的一只手给抽走了。
江荷手里还拿着一杯冰美式,在周勋旁边坐下后才把纸条展开看:……好家伙,这好像是一首诗。
周勋问她:怎么样江半仙,能给解一下签文不?很简单呀,这上面不是写了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护身符的主人喜欢傅学长呗。
这解了约等于没解。
这两句诗已经被傅景洲和周勋百度了无数遍,不但知道这首诗的作者是纳兰性德,而且还知道了好多没用的知识,比如纳兰性德的女婿是大名鼎鼎的年羹尧。
江荷咋咋呼呼的:年羹尧?那不是甄嬛传上那个年妃的亲哥?串起来了串起来了。
傅景洲心不在焉,周勋也只是看在自己现在是人家舔狗的份上,呵呵笑着敷衍了两句。
傅景洲看了一眼江荷,这姑娘是真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一边大口吃着蛋糕,一边随意地拿着那张纸来来回回地看。
他眼睁睁看着蛋糕屑从她手里掉下来,落在了签文上。
他伸手一把把签文抽了回来,按着原有的纹路小心翼翼地折好,重新塞回了护身符的小布袋里。
他的动作有点粗暴,江荷猝不及防,有点惊讶,还有点不太高兴。
周勋温声安慰了两句:这东西对他很重要,你也知道的,不生气不生气。
江荷倒不是生气,鼓了鼓腮帮子道:我就是觉得啊,上学的时候你们两个都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聪明人,现在怎么傻了?这东西一看就是妻子给丈夫的呀,你们两个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怎么就把傅学长之前那个倒霉蛋老婆给算漏了?周勋一愣,傅景洲一顿。
……不过也不对呀,那个倒霉蛋是个女同呀,她喜欢的是凌壹。
不过也能解释得通,凌壹也算是傅家的女儿,这个护身符上绣的这个‘傅’字也算合理。
江荷又咬了一口蛋糕,过了一两秒,整个人也呆住了。
这么说的话,傅学长,你把一个女同给……那个啥了?!我的天呐,造孽啊!这倒霉蛋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倒霉蛋,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不但没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还被一个男人给糟蹋了,我心好痛……hhh江荷在旁边捶胸顿足了好一会儿,但是两个男人没一个再附和她了。
就连舔狗一号都不说话了。
江荷看了看周勋,又看了看傅景洲,问道:你们怎么了?还是没人说话。
喂,你们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干嘛,惺惺相惜情不自禁?周勋眼中闪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景洲,你说,会不会是她……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心情该怎么形容。
想要狂喜,但是又怕这只是江荷随口一说的猜测;想要否定,可这个猜测确实是最合理的。
脑海里像是有两个阵营的天兵天将,在里头打得天昏地暗风云变色,一会儿东风压倒西风,一会儿西风压倒东风,迟迟做不出判断,可脑子里乱哄哄的也完全冷静不下来。
周勋也紧张起来,双手忍不住搓了搓:景洲,两年前,凌壹还怀了孩子。
哐啷!傅景洲猛地站了起来,直接带到了面前的桌子,咖啡洒了一地,杯杯盏盏乒乒乓乓响了好一阵。
服务生被吸引了过来,连忙问道:先生,请问需要帮忙吗?周勋知道他现在心底估计是在火山喷发,直接帮忙把人打发走了:没事没事,你先去忙,这里不需要。
服务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江荷也不明所以,但是看傅景洲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可怕,也不敢再说什么,抽出纸巾擦着身上的咖啡渍。
周勋走过来,按着傅景洲的肩膀坐下:你先别激动,现在所有的条件串起来,的确是有点巧合了,但一切还得从长计议,我们再好好盘一盘。
傅景洲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周勋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他重新按在座位上坐下。
小荷子,周勋转而去问江荷:你知不知道,凌壹有没有跟谁走得比较近的,做金融行业的,还是个管理。
江荷眨了眨眼:我们学校的么?不一定,或者是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这方面的?江荷摇了摇头:两年前那个新闻出来,我也以为是韩旭来着,但是后来韩旭和冯蕙不是都澄清了么,凌壹跟韩旭一点关系都没有。
除了韩旭呢,她还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其他人?一定是要做金融行业管理层的?对。
江荷哈哈笑:那就是傅学长了呀,完美符合。
对了,你们突然问凌壹干嘛?我都说了好多次了,我不知道她在哪,她真的没有联系过我。
周勋问:那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凌壹喜欢的就是……景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