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壹用力推他：你松手！傅景洲没说话，但是却把她抱得更紧。
松手啊！凌壹，你瘦了。
……跟我回家吧，好吗？凌小姐，方既白去而复返，看到被傅景洲紧紧抱在怀里的她，有些错愕：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凌壹猛地推开了傅景洲，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她的眼圈微微发红，方既白也看出来了，不过他还是一贯绅士：要不你们先聊吧，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我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如果凌小姐你有更好的选择，我会尊重你。
傅景洲看向他，目光中有浓浓的敌意。
凌壹整理好了自己，神色也恢复如常：方先生你误会了，这位是我哥哥。
方既白愣了一下：……哥哥？嗯，凌壹道：偶然在这里遇上了，他也来看电影。
方既白抓了抓头发，道：那还真巧啊。
车开来了吗？开来了，就停在路边，雨越下越大了，我买了把伞才过来接你。
凌壹点点头，走到方既白的伞下面：那我们走吧。
方既白还有些踯躅：要跟你哥哥打个招呼吗？不用，不是亲生的，好多年没见过了，不怎么熟的一个哥哥。
哦，这样啊。
方既白举着伞，两人一起走出了电影院大门，走进了小雨里。
经过十多米的广场，来到了他的雷克萨斯面前。
方既白一手举着伞，一手帮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
凌壹犹豫了一下，还是拐到了后座，坐了进去。
对于副驾驶座的含义，她还是有自己的坚持。
方既白虽然意外，但也没说什么，收了伞之后去了驾驶座，发动车子。
或许是下着雨能见度不太好，方既白开得很慢。
凌壹故意坐在了驾驶座后面的位置，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开后视镜的视野范围。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做贼心虚，但此时此刻她不想解释。
方既白也很默契地没有追问，只是如约把她送到了繁星公寓楼下，缓缓停好。
凌壹推开了车门，跟他道别：那我先回去了，你小心开车。
方既白嗯了一声：我看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强对流天气，你记得关好门窗。
好，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
方既白把伞给了她，下车之后，她站在路边，目送黑色的雷克萨斯消失在雨幕里，才转身往公寓大门走。
保安大叔是个很健谈的人，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出门啦？今天是孩子爸爸在家带孩子？凌壹笑了笑，也懒得更正是舅舅而不是爸爸，她跟保安素昧平生，而且过两天雅姐也会过来把宝宝接走了。
不过保安大叔倒是真的热心，家里有孩子，装修就得换环保材料，对孩子对大人都好。
你们要是想重新装修的话，我给你介绍个装修公司。
凌壹停住了脚步：请问一下，10楼西户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保安大叔似乎很兴奋：就前两天！买房子的就是干装修的一个小伙子，人长得高高帅帅的，但是很懂事也很能干，这才在我们公寓里拉了几天的客户，就赚够买房子的钱啦！傅景洲？干装修？凌壹呵呵。
她人都进了电梯了，保安大叔还追过来给她又卖了一波安利：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了，用他家的装修公司更方便呀，万一出了什么质量问题还能直接去找他呢。
凌壹笑着点头，好，我考虑一下。
然后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回到家，拿钥匙开门。
她习惯把包包背在左边，一伸手就能从里面拿出钥匙。
把钥匙塞进锁孔的时候，她往隔壁看了一眼。
一梯两户，两家的房门挨得很近，那一户大门虚掩着，但也能看到里面的装修已经初具雏形，已经进了家具，虽然都还蒙着保护用的塑料薄膜。
她扭动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是张之儒的笔迹：【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姐提前回来了，让我把孩子送过去，最近麻烦你照顾孩子了，我姐说改天过来请你吃饭。
】凌壹把手机拿出来，倒是有一个未接来电，确实是张之儒，但是响铃一声就挂了。
很明显，这个未接来电就是做做样子的，他也不想真的把这个电话打通。
最近她跟方既白联系的事情，张之儒是知道的。
对于张之儒，她从一开始就拒绝得很坚决，把话说得很死，一点余地和可能性都不留。
虽然无情，但干脆利落也有干脆利落的好，总好过让他觉得还有希望，这反而不太道德。
这样也好。
不管她跟方既白有没有在一起，以后跟张之儒见了面也还能打个招呼。
只是没有了孩子，这个家里就越发显得寂寥和冷清。
雨下得更大了，雨水顺着落地窗哗哗往下落，她没什么胃口，只觉得疲惫，洗了个澡就躺下睡了。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没绷住。
就在电影院门口，她歇斯底里地跟傅景洲控诉着苏心彤做过的种种事情，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愤怒地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憋闷都吼了出来。
她的爱情，她的事业，她的人生，还有……她的手。
然后傅景洲也像下午一样，抱住了她。
但不同的是，任凭她再哭喊让他滚，对他又踢又打，他始终都没有放开她。
醒来的时候，凌壹才发现整个枕头都湿了，嗓子也哑了。
看来不止是梦里在哭喊，现实中她也哭了出来。
外面的雨下得像天空破了个洞，还伴随着轰隆隆的打雷声。
放在枕边的手机亮起，铃声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是个陌生的号码。
是方既白吗？她接起来：喂，哪位？凌壹！你终于接电话了……他的声音很急切，微微带着恐惧的颤抖：你吓死我了。
最后这句话，是站在她床前说的。
凌壹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半晌有些反应不过来：我没锁门？你锁了，我给你打了无数电话你都没接，我担心你出事，就让人撬了锁。
凌壹觉得有些头疼，她闭上眼睛揉按着太阳穴：我没事，我就是睡着了，没听到手机响。
身子突然被他紧紧抱住。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微弱昏暗的光线，她奋力推开他，想要去打开床头灯。
别按了，应该是雨太大电路出了故障，整栋楼都停电了，傅景洲的声音像是在哄小朋友：凌壹，不要怕，我来了，我再也不会失约了。
凌壹皱眉：我不怕打雷，苏心彤才怕。
傅景洲按着她的后脑，把她的身子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怀里：可是你怕黑啊，我记得的。
傅景洲。
嗯，我在。
我已经不怕黑了。
……她缓缓推开了他，冷静，镇定，目光淡然：自从那一次在酒店的淋浴室里待了一晚上之后，我就再也不怕黑了。
第128章 我不想见你，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傅景洲不相信：你来家里生活的时候才几岁，二十多年来你都很怕黑，怎么可能突然就好了？凌壹，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好歹等到公寓里的电路修好，到时候不用你说我自己走。
凌壹没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他。
……你看我做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两年我长大了很多，而你还没有，凌壹说：你还是跟原来一样，连关心别人都是半强迫的。
她慢慢推开了他，很平静的，当她稳稳下了床站在地上的时候，傅景洲发现她一点都没有发抖。
你看，我是真的不怕了。
她甚至还趿着拖鞋去了一趟客厅，看了看已经被拆掉放在一边的门锁，微微蹙眉。
傅景洲缓缓跟了出来，用手机帮她照亮：我明天就找师傅帮你重新装一个锁。
傅景洲，这不是我的房子。
我知道，是张之儒姐姐的。
你是可以赔一个新门锁，但是以后雅姐过来的话，她根本没有新锁的钥匙。
傅景洲顿住。
你看，你就是这样，做事从来都是照着自己的性子来。
傅景洲轻声道：我就是担心你，我不想再对你失约，我已经错过太多了……凌壹，我们好好谈谈好吗？凌壹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熟练地从餐边柜里翻出来几根蜡烛，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盒火柴，把蜡烛点好后放在餐桌上。
但蜡烛的光还是不怎么亮，只能把餐桌周围这一小片地方照得昏黄。
凌壹拉开椅子坐下，然后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傅景洲没动：你饿吗？我下去买点东西给你吃。
凌壹摇了摇头：今天跟你聊完之后，我估计也是吃不下去了，买了也浪费。
傅景洲苦笑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是我让你倒胃口了？你想从哪里开始聊起？傅景洲道：就从两年前那场坠楼事件开始聊起。
凌壹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头：你说。
那天我送你和你爸妈搬了家，然后去了海边别墅，给苏心彤转了钱。
凌壹点头：嗯。
我想打电话给你，但手机被苏心彤抢走，扔进了大海里。
我怕你联系不到我，就飞快地开车回了你爸妈的新家，得知你已经去了医院之后我又赶了过去，我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凌壹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听一个跟自己无关的故事：原来是这样啊。
这两年来，我一直找到你，跟你原原本本地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我答应过你再也不会失约，可我没有预料到突发状况，我还是晚了一步。
我没怪你，凌壹笑得十分恬淡：你本来就不是我的谁，没有血缘，没有纽带，凭什么要遵守对我的诺言？连相爱的人都有可能在人海中走散，更何况我们这种半路兄妹。
傅景洲道：你还是对我失望了。
一开始，是的。
你一边喜欢着苏心彤，一边又不肯放手，非要强行拉着我卷进你跟苏心彤的感情里。
我不想把你卷进来的，我只是……只是什么？凌壹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去。
我只是，舍不得你，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但你能强留我多久？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所以你是准备一辈子让我夹在你跟苏心彤中间吗？傅景洲，也就是现在我们能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两年前但凡你能不这么自负，让我能顺利外派出国，结局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傅景洲闭了闭眼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你说得对。
我不想见你，不是因为我恨你，或者讨厌你。
相反，我不想见你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我们早就该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了，非要插手对方的人生，结局就是现在这样，两败俱伤。
如果算上苏心彤的话，那就是三败俱伤。
张之儒从国外回来，成功镀金，功成名就，进入了省医院，前途一片大好。
傅景洲，如果当初你放手让我去，现在我也可以拥有这一切的。
我也会帮你劝着傅伯伯和傅伯母接受苏心彤，也会跟你去办好离婚手续，甚至你跟苏心彤办婚礼，我都可以请假从国外飞回来给你们当伴娘，见证你们一路走来的爱情。
等你们有了孩子，我就是孩子的小姑姑，我会给孩子买小衣服小玩具，苏心彤喜欢自由，那她想玩就出去玩，孩子我都可以帮你们带。
你知道的，爸妈有多期盼孙子孙女的到来，等怀里抱着胖乎乎的小孙子和小孙女，他们慢慢也就不会计较苏心彤的事了。
我呢，或许会在国外谈一场异国恋爱。
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也会带着丈夫和孩子一起回家，再把我爸妈也接过来，我们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傅景洲，这样的结果不是对大家来说都是最完美的吗？爸妈有了孙子孙女，苏心彤得偿所愿，你也能跟心爱的女人修成正果——凌壹，傅景洲一直沉默着，听到这里，终于没忍住打断了她：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苏心彤……其实并没有很喜欢。
凌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学时候的事情你都忘了吗？你为了她差点跟傅伯伯傅伯母都决裂了……我记得。
还有我们当时结婚，凌壹道：你连娶我都是为了她。
你怕傅伯伯傅伯母让你娶别的女人，所以你干脆娶了我，我知道你对她的心意，我看着你们一路走来，我是你们这段刻骨铭心爱情的见证者，只有娶了我，你才可以不履行夫妻义务，这是你自己亲口说过的！不是这样的！傅景洲几乎是吼了出来：我是为了……为了让傅伯伯和傅伯母开心？为了你，傅景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凌壹，我是想试探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第129章 凌壹，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凌壹，我是个很变态很无耻的人，你们全家把我当恩人，你把我当哥哥，而我竟然想跟你在一起。
凌壹定定地看着他，好几分钟，才缓缓摇头：我不懂。
我之前也不懂，还是周勋提醒了我。
我之前想方设法不想让你走，你刻意疏远我我就很生气很难过，其实都是因为我那时候不敢承认我喜欢你罢了。
那苏心彤呢？你记不记得，你初三准备中考之前，我们全家一起吃了一顿饭？凌壹点了点头。
那一次是傅伯伯和傅伯母为了给她打气，把她的父母也接了过来，一起吃了一顿晚饭。
……妈在席间试探地说了一句，以后我们要是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就好了。
你那时候已经不小了，妈她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是知道的。
傅伯母从很早就有了这么想法，想要亲上加亲。
但是你说，你会把爸妈当做亲生父母奉养，也会把我当亲哥哥一样看待，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嗯。
没错，这句话是她说的。
那天她爸妈在场，她还能怎么说？说她喜欢傅景洲，想要嫁给他，爸妈估计会当时就痛斥她忘恩负义，傅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却想恩将仇报，耽误了傅家的少爷。
在爸妈眼中，傅景洲就应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白富美，岳家在事业上能对他有助力，妻子也是端庄高贵的大家闺秀，绝对不是自家的黄毛丫头。
是你先说把我当哥哥的，傅景洲紧紧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你这句话让我彻底死了心，我很难受，很消沉，这个时候苏心彤出现了……剩下的话，已经不用他再说了。
凌壹虽然有些错愕，但很奇怪的是，她并不算太惊讶。
傅景洲对她的照顾，或者可以说是占有欲，早就超出了哥哥对妹妹的范畴。
就像江荷说的，世界上的兄妹那么多，偶尔背一下抱一下都正常，打打闹闹也很正常，可哪有手牵手十指相扣的？一想到她要跟她那个怨种哥哥这样牵手，她就难受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少女时期她也曾经幻想过，有一天傅景洲会跟自己告白，说他不止想当哥哥，还想当她男朋友。
可现实是，不久之后他就高调宣布跟苏心彤在一起了。
苏心彤陪伴了他那段失落暴烈的少年时代，他是天之骄子，何曾失败过？但是一句哥哥让他尝到了拒绝的滋味，让他折戟沉沙。
而苏心彤出现了，她的自由奔放正好排解和抚慰了他的不甘和消沉，也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堕落一次，彻底斩断了那点刚冒头的旖旎，从此以后只把她当妹妹看。
凌壹摇头失笑，她跟傅景洲好像就像是走在同一个迷宫里面的两个人。
明明有好多次都已经距离很近，但总是隔着一道墙而擦身而过。
阴差阳错，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有缘无分。
凌壹，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没有。
凌壹回答得很快，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就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就好像是早就算到了他有此一问，时刻准备好了在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她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摇了摇头：从来没有。
傅景洲怔忪了好久，才苦笑着说：就算是拒绝，你多少也委婉一点。
没必要委婉，我从来都是个直接的人，话说明白了，以后大家都能好好过日子了。
傅景洲点了点头。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凌壹，我只想知道这个答案，你告诉我，以后我再也不会来烦你。
凌壹不再看他：这是我的隐私。
你还是想保护他。
……你怕我报复他。
你觉得是就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孩子都没了，我都已经走出来了，你还纠结这些干什么，本身就跟你没关系。
凌壹打定主意不肯说，傅景洲也无可奈何。
他站起来，那我走了。
嗯。
隔壁的房子我会尽快脱手，不会再留，你在这里安心住着，不用再时刻担心我会出现搅乱你现在的生活了。
好。
爸妈那边……我能跟他们说一下吗？他们很担心你。
凌壹想了想，道：就告诉他们我现在很好，等过一阵子我带男朋友回去给他们见见。
傅景洲点了点头：你真准备跟那个方既白在一起了？他挺好的。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反倒觉得张之儒不错，至少这么多年了他对你始终如一，经济条件也比那个方既白好很多。
凌壹笑：感情的事，谁说得清楚呢。
张之儒对她如何，她心里有一杆秤。
但她注定做不到以相同的感情回馈，那对张之儒就是不公平。
每次面对他的体贴和示好，她都会觉得内疚。
反倒是方既白，这么大的雷雨，他根本不会担心她会不会害怕，家里会不会停电。
而她也一样，他冒雨开车回家，她也不会担心他路上好不好开，有没有平安到家。
大家不用互相牵肠挂肚，不用计较谁爱得更多谁爱得更少，这样大家都没有负担，反而轻松。
送走傅景洲，她去阳台站了一会儿。
隔着大大的落地窗，能看到雨雾中他那辆黑色的凯美瑞缓缓开出了地库，红色的刹车灯在雨夜里格外刺目。
外面越是湿冷，屋里就越是闷热。
凌壹去洗了一把脸，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她的脸并没有怎么变，可这两年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一道在手腕，一道在小腹。
她轻轻拉起睡衣的下摆，用手抚摸着小腹上拿到跟手掌差不多长的伤口。
庆幸，她不是疤痕体质，没有像其他剖腹产孕妇一样，在小腹上留下蜈蚣样的疤痕，她的小腹上只有细细的一条，还泛着浅浅的肉粉色。
而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