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壹烫到了似的扔了毛巾，然后快速拿开了他的手，把衣服往下来盖住自己的伤疤，然后走得远远的。
我去重新拿条干净的毛巾给你。
说着，她又去了洗手间，反手把门锁上了。
隔着一层毛玻璃，她看到他已经站在了洗手间外面。
她以为他又要追问，可傅景洲只是默默地站在外面，一句话都没说，连她的名字都没叫出口。
凌壹闭上眼，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才把差点要就喷涌而出的眼泪给逼回去。
良久，她自己开门走了出来，脸上已经一点异常都没有了。
只是房车内空间狭小，走道只够门的开合，傅景洲躲闪不及，被她开门的动作又打了一下。
凌壹赶紧又把门拉上了，隔着门问他：没事吧？没事，傅景洲往旁边退了两步，给她腾出地方来：出来吧。
凌壹这才缓缓走出了洗手间，把手里的新毛巾递给他：你自己擦吧。
嗯，好，凌壹侧身越过他，又走回了车厢后面。
两个人似乎已经有了默契，椅子是属于他的，床则是属于凌壹的。
凌壹坐在床边，看着还站在原地的他：你过来坐吧。
傅景洲吃一堑长一智，半佝偻着身子走了过来，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用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西装外套水哒哒的，他脱掉，又去打开了车门，把水拧在外面。
皮鞋里面的水也全都倒了出去，袜子也吸水，他干脆全都脱掉了，光着脚走了过来。
第一条毛巾被凌壹胡乱扔了，他捡起来，隔着衬衫擦了擦。
他刚进来的时候，鞋底粘着泥水，毛巾掉在地上后沾了不少，已经有些脏了，白色的衬衫虽然被擦干了一些，但也沾上了一道一道的泥印。
凌壹在旁边冷眼看着他动作，良久才开口：你……傅景洲停下动作，抬头看她：怎么？两年没见，他的洁癖似乎完全没有了。
这毛巾脏了。
傅景洲看了看自己手里沾着泥土的毛巾，苦笑了一下：没关系，这个吸水好，外套我可以脱下来去拧干水分，衬衫和裤子……不能脱啊。
凌壹知道他说得对，于是没有再说话。
回去送干洗店就好了，他说：扔了也行。
凌壹依旧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衬衫的泥印。
傅景洲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一时有些弄不清她是什么意思，猜来猜去，最后只想到一个可能性——她当医生当了这么多年，白大褂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怕是看不得白衬衫上被泥污沾染。
于是他问道：要不，我去找陈平要一件换洗的衣服？这个点，雅姐应该已经睡了，别去打扰他们了。
凌壹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和他的衬衫。
是啊，有钱真好，弄脏了也无所谓，反正付了钱，干洗店就会负责洗干净，或者洗都不用洗，直接扔掉买新的。
凌壹有些悲哀的发现，他一件衬衫的价格就可以支撑mcn公司运转半年。
或许，比小赵这六七年来辛苦攒下来的积蓄还要多。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凌壹，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傅景洲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一边用毛巾吸着西裤上的水，一边道：以后我再也不问了。
凌壹背对着他躺下，声音小小的：嗯，我就是困了。
睡吧。
灯光的开关就在不远处，傅景洲伸手关了灯，车内一下子变得跟外面一样暗了。
外面依旧时不时雷声滚滚，轰鸣声响彻山谷，但或许是累极，凌壹缓缓睡去。
【剖腹产！绝对是剖腹产!】黑暗的空间里，只有他的手机亮着，周勋又找他倾诉苦闷，但今天失算了，他被反攻了。
不但没倾诉成，反被当成了顾问。
听到傅景洲提到凌壹小腹上的疤痕，周勋立刻下了断言。
【景洲，小凌壹的孩子真的没了吗？】傅景洲有些疲惫的用手撑着额角，只用一只手打字回复：【她亲口告诉我的，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下来，孩子不可能保得住。
】【那你希望那个孩子存在吗？】【我不知道。
】【景洲，你真的确认过了吗？那个护身符真的不是她的？】【时间对不上，那一晚她被紧急叫去了医院，做了一台手术。
凌壹既然敢这么说，就不怕我查，应该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那个孩子真的还在，那跟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嗯。
】【你还想跟小凌壹在一起吗？】【废话，如果不想我找你做什么？】【那你得想好，以后很有可能你们两个之间隔着一个父不详的孩子。
】傅景洲皱眉不耐：【凌壹接不接受我都两说，我巴不得想照顾她和孩子，现在的问题是凌壹根本不给我机会，她宁愿去跟一个各方面都非常普通的男人在一起，都完全不考虑我。
】【可是你刚不是说，她还帮你擦头发？】【她说了，把我当哥哥，还有恩人，她对我好完全是出于这两种身份。
】【这事儿难办，当务之急我觉得你还是先找护身符的主人吧，如果真的不是小凌壹，那也得赶紧把人找出来，万一她偷偷生了你的孩子，十八年后过来跟你的亲儿子抢财产怎么办？】傅景洲满头黑线：【我谢谢你，真看得起我，真以为一次就能怀？】周勋并不想被他谢，还往他心里又扎了一刀：【这方面我不太懂，要不你去问问凌壹？】【……】周勋知道傅景洲现在估计心里不好受，也没有继续插刀了，认认真真给他分析。
【景洲，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打定主意这辈子就只想守着凌壹过了，那就趁早解决了护身符这件事。
无非就是两种情况嘛，如果没怀孕，那你给人家点经济补偿，再去给凌壹说明情况，别瞒着她。
你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别因为这个给以后埋下隐患，你自己告诉她和她从别人口中知道，性质完全不一样。
】【嗯。
】【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怀孕了，还把孩子生下来了……那你准备怎么办？】第151章 我不是只有理论知识，我也有实践会这么巧吗？傅景洲不知道。
于是他退出了微信界面，去百度了一下怀孕的概率问题。
坐着睡不着吗？傅景洲吓了一跳，立马收起了手机，只是放车里依旧黑乎乎的，他的眼睛才刚看过发光的手机，现在看车里就是一抹黑，看不清凌壹是躺着还是坐着，在什么位置。
没，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因为看不清东西，他的眼睛有点虚焦：我吵醒你了？没有，我也睡不着。
我看网上说，下雨的时候会产生一种白噪音，其实是催眠的，有科学根据吗？有的，凌壹道：白噪音的确是催眠的，就是自从遇到你之后，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
傅景洲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车厢里的黑暗，这才看清她的样子。
她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屈膝抱着，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但又抱得并不很紧，看上去更像是下意识在保护自己小腹的位置。
怪我，我不该问你。
凌壹把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没有啊。
我刚看见了，周勋让你问我来着。
傅景洲一慌，你都看到了？没有都看到，就是扫了一眼刚好看到那一句，我没偷看，真的只是扫了一下。
我没说你偷看，傅景洲的呼出一口气，肩膀也垮了下来：没事，你看到了也没事，我直接告诉你吧。
凌壹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还有秘密？嗯。
凌壹哼笑了一下：出事那天，你说你只有一个秘密要告诉我的，现在又多出来一个。
男人啊，唉。
男人怎么了？男人啊，你们的大脑是真的很剑走偏锋，歪七扭八，曲径通幽，蛇皮走位。
傅景洲看她摇头感叹男人不可靠的样子，微微被逗笑：你这都是什么奇怪的形容词。
那是因为你们本身就很奇怪。
傅景洲没忍住，长臂一伸揉了揉她的发：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啊。
见过你啊。
傅景洲放在她后脑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凌壹也有些愣住。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无非就是在讽刺傅景洲，可细品之下，却有点不同寻常。
她曾经有过深爱的男人，还为他怀过一个孩子。
她现在有一个彼此都算满意的相亲对象，毕竟还有继续发展下去的意向。
而他呢？凌壹早已经给他定了性，他就是哥哥，跟亲人，是恩人，跟两性关系无关。
那为什么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方既白，也不是那个神秘人，而是他？傅景洲心跳微微有些快，我怎么了？凌壹也偏头快速躲开他的手，下意识地抓起了枕头抱在怀里，你……你明明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名媛淑女当女朋友的，却偏偏看中了苏心彤，你的脑子难道不奇怪？傅景洲：你是指这个？不然呢？我还以为……你以为什么？我以为，我在你心里，至少会有些不一样。
跟方既白，跟神秘人，都不太一样，当你想起男人这个词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
没什么。
他说：我之前跟你说了，我对苏心彤其实并没有很相爱，我只是想要逃避自己的心，觉得被你拒绝了没面子，觉得自己是个禽兽，你那么好那么的单纯地把我当哥哥一样看待，我却对你生出了那样的心思……别说这个了。
傅景洲立刻住了口：好，不说了。
那天你要说的秘密就是这个？对。
那现在你要告诉我的这个秘密是什么？经过刚才的一番交谈，傅景洲变得坦然了很多，他缓缓开了口：两年前，苏心彤怀的那个孩子不是我的，这你是知道的。
凌壹点了点头。
我有一次被人算计了，酒里面加了东西，然后有个女人……咳咳。
傅景洲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
凌壹继续点头。
傅景洲看她：你明白了？明白了。
傅景洲皱眉：你才多大点，怎么懂得这么多。
凌壹道：我是妇产科医生。
哦对。
他想起来了，凌壹理论知识可比他丰富多了，而且人家是正儿八经受得教育，拿着正规的教材，听着国家级教授讲课，堂堂正正地学知识。
而且，不懂的不是还能问老师问同学么……而且你忘了，我怀过孩子的，凌壹像是读懂了他的眼神，补充道：我不是只有理论知识，我也有实践。
傅景洲顿时脸色变得超级难看。
凌壹没事儿人似的催促他：那个女人怎么了，你继续说。
他说不出来。
但凌壹现在已经学会抢答了：周勋学长既然让你问我，那应该是妇产科有关的事情，那个女人怀孕了？我想想，两年前，那现在孩子一岁了？你是准备把人领回家结婚领证，怕傅伯伯和傅伯母不同意？……那个女孩子人怎么样？生的男孩女孩？我记得你是喜欢女儿的吧？不过男孩女孩应该都可以，傅伯伯和傅伯母肯定会很开心的。
……还是她身体有什么问题？要不你把她送来月子中心吧，我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去医院，月子中心里也有检查设备，我私底下给她看病，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
傅景洲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凌壹，你就一点都不惊讶？凌壹想了一下，摇头：第一，生意场上我不太懂，但医学上是有些药品可以让人神智昏迷，或者产生幻觉，或者促进那方面的兴致的，再加上酒精的催化，会发生这种事不奇怪；第二，只要发生了关系，你又没有做措施，她也没有吃避孕药的情况下，是有可能怀孕的。
我是综合以上这两点做出的合理推测，逻辑应该没什么问题。
逻辑是没什么问题，但他只觉得烦闷。
知道她曾经为别的男人怀孕流产，自己百爪挠心的难受；她知道自己有可能跟其他女人有孩子，居然这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