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琛换了个话题。
我听说茉姑娘有个神技,能把鸳鸯绣成野鸭,蝴蝶绣成飞蛾,你是要把我的扣子缝成花吗?还要多久!再催我我扎你了!祝以茉一着急,把自己的手扎了一下,她可怜兮兮地吹了吹手指,然后把还没收针的中衣扔给了沈语琛。
自己把针头剪了就好,我要睡了,走的时候把门给我关上!她本来就赶了好几天路,刚才又惊心动魄的一折腾,精疲力尽,眼睛都看不清了还给沈语琛缝扣子,他还不知好歹得催她。
祝以茉越想越生气,捡了被子、枕头就爬上床把自己裹起来,不理沈语琛了。
沈语琛把线头剪了,中衣穿好,才走到了床边,望着背对着他把自己裹成了球的祝以茉,终于是忍不住问她。
你就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她今日演这么一出,明天麒皇山庄的人就都会传遍,她名义上是沈家的四小姐,其实只是个暖床的通房丫头,这样糟践自己的名声,沈语琛想知道,她不委屈吗?能在乎的时候,当然会在乎。
祝以茉终于能躺在床上,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可是如果名声、清誉,甚至是清白,能换命的时候,就都不重要,都可以不在乎了。
胡言乱语。
沈语琛还没见过哪个姑娘家像祝以茉这样‘不要脸’的,她好像没有底线一样,为了保命,她可以牺牲很多东西,并且可以洒脱地把那些东西一丝不眷念的都扔掉。
他惊讶于她的想法,却又有些,钦佩她的信念。
今天我拿我那所谓的清誉,换了二十条年轻人的性命,太值得了。
祝以茉的声音越来越轻。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做过的最壮烈的事情,我会骄傲……引以为豪……一辈子……她说着说着,就呼吸平稳地睡着了,对一个身无修为的女子而言,她今天实在太累,撑不住了。
沈语琛却有些触动,他看着那一团球,无奈地笑了笑,然后靠坐在床边,也闭上了眼睛。
梁紫烟忙了许久朱雀城的事务,直到深夜,才回到了自己寝室烟暖阁。
可还没走近,就听到屋里嬉闹的声音。
哎呀,你慢点儿,坏死了……那是个女子的叫唤,话说不到三句,就喘了起来,一边喘还一边笑。
夫人不就喜欢我这么对你吗?屋里一阵吱吱呀呀的动静,层出不穷地往外弥漫,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敛。
梁紫烟在院子里站住就不愿意再往里走了,她的脸色十分难看,等了片刻,屋里那两人却似乎玩地更欢了,没半点儿要消停的意思。
她再不想忍,忽而一抬手,一只极轻巧的箭羽就飞了出去,穿透窗户,熄灭了烛火,然后牢牢地钉在了屋里的床沿上。
谁呀!正翻云覆雨的两个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女的只呆愣了一会儿便不在意了,那男人却想逞英雄,走了出去。
哪个胆儿肥的敢搅老子的好事!他一看到门外站着的梁紫烟,就愣住了,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一眼。
屋里的女人也起了身,只把身前遮住,就去重新点了烛火。
烛火初时一晃一晃的,燃了一会儿才逐渐照亮了她绝美的面容和身姿,无一处不是美得摄魂夺魄,让人死在她身上都心甘情愿。
可院子里这一位,明明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却充满了戾气,同为勾魂,却是杀气腾腾的勾魂。
夫人?那男子呆住了,左右看了好半天。
你们……他还来不及再说话,就突然感觉被勒住了脖子。
那是一条极细的琴弦,从院子中梁紫烟的手上伸了出来,直接绞断了那男人的脖子。
他根本连叫嚷的机会都没有,头已经掉了下来,滚到了屋里,那女人连忙躲开了。
怎么又弄得一股血腥味,难闻死了。
可她的身躯全无害怕和恐惧,只嫌弃道。
又没得玩了,真无聊……你这都杀了第几个了?不累吗?你也知道已经好几个了。
梁紫烟冷哼了一声。
你不知廉耻就算了,但不怕姚垠突然来,撞见这场面?姚垠那个死老头子,他才不会来。
屋里的女子也冷哼了一声。
他喜欢男人的,尤其喜欢那种,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还想让我在旁边伺候,太恶心了。
他的确恶心,可这不是你亲自选的夫君吗?你说他恶心,那你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样子,就不恶心了吗?梁紫烟一抬手,就从屋顶飞下来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把尸体给拖走了。
她避开血迹走进了屋,从地上捡起一件衣服,扔到了门口那女人的身上。
你嫌我恶心?那女子笑了笑,面容里充满了嘲讽。
你心心念念的那位,不也做这样恶心的事情吗?男欢女爱,可快活了。
兴许这会儿,语琛哥哥也正在兴头上呢,要不你去给他助助兴?说不准,他办事的时候也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呢~梁紫烟的脸色更难看了,手也紧紧握成了拳。
闭嘴。
我是替你不值呀,亏得你为他守身如玉,父亲如何打骂你,你都不肯放弃与他的婚约。
那女子在桌子前坐下,伸手挑了一下对面梁紫烟的下巴,媚笑道。
红灵呀,男人都是这样的,见一个要一个,从不嫌多,你那个语琛哥哥更糟,是受了什么打击,眼光都变差了,那样一个又丑又嘴碎的下 贱胚子,他也搞得一个劲儿,就是来咱们家做客都不消停!大半夜还要去爬那死丫头的床,我听说很多人看见了,那场面,可比我这儿刺激多了。
被唤做红灵的‘梁紫烟’,脸色越来越差,脸颊在下颚之处开始往上,伸出了一条红色的线,然后像一株曼殊沙华一般扩散开,一下子就占据了她的半张脸,疼得她浑身都在发抖。
梁紫烟,你活得不耐烦了?好妹妹,姐姐是心疼你呀。
真正的梁紫烟,此时还在娇笑着。
你真开不起玩笑,这么小小的刺激,就毒发了?早就跟你说过了,像我这样,别对任何男人动情,这‘彼岸双生劫’就永不会发作,你偏偏不听~你再多毒发几次,会更加虚弱,到时候别说是杀我了,你就连朱雀千羽箭都使不动了。
梁红灵疼得脸色发白,运气强行压制了半天,内息才平静下来。
疼痛虽然不明显了,可是那一株红花还开在她的脸上,妖艳且诡异。
梁紫烟一直就在旁边坐着,还把玩起梳妆台前那张‘红灵’的人皮面具来。
我一直奇怪呢?你为何要用这般普通的面具,这样的面容,哪个男人还愿意多看你一眼?不用你管。
梁红灵从梁紫烟手上抢回那张面具,连镜子都不用看,就位置准确地戴到了自己的脸上。
等红印退下去,少说得半个月,我又要对着你这张丑脸这么长时间,哎呀~梁紫烟走上来,颇为可惜地摸了摸梁红灵的脸。
不过我觉得,你就算有红花的印记,也比那个祝以茉美,不如……你就顶着原本这张脸,去告诉你那语琛哥哥真相吧?姐姐也就不必在你不方便的时候替你去见他了,他虽然长得好看,可性子太无趣了,你们两个在一起这么久,是不是就只牵过手,亲都没亲过?妹妹呀,你是不是都还不知道,被亲地浑身发软是什么滋味,姐姐告诉你呀……梁红灵忍无可忍,一抬手就掐住梁紫烟的脖子,把人摁在了墙上。
我叫你……闭……嘴!你再……再用力些,掐……掐死我呀?梁紫烟不怕死地笑道。
同样是父亲的骨血,同样是母亲腹中出来的,我还是你长姐,为何城主之位不给我?为何朱雀千羽琴和千羽箭不传给我?就因为你根骨生得好,父亲和母亲就对你更怜爱,从小就只疼你,什么好的都给了你!我们明明同一个时辰出生的,怎么就非得我让着你!横竖没人在意过我,杀了我,你就是唯一的梁紫烟了,你动手呀。
梁红灵本来还在气头上,可听完这些话,有些触动,还是松开了手,朝着外面大喊了一声。
荧惑!立即有个黑衣男人从屋顶飞了下来,顷刻间就无声无息地跪倒在了门口。
二小姐~梁红灵背过身去,不想再看梁紫烟,一面往外走一面嘱咐道。
好好看着她,没有我的命令,别让梁紫烟再走出这个院子。
是。
荧惑起身,等梁红灵走了出来,就准备要关上门。
梁紫烟却突然伸手挡住了门,还在他的手背上滑了一下,媚眼如丝道。
你不准备进来,亲眼看着我吗?荧惑没有表情也没有情绪地说道。
大小姐,请自重。
无趣……真无趣。
梁紫烟冷哼了一声,就松开手,由着对方关上了门。
她看着地上已经不复存在的血迹,轻笑了一声。
这么热闹的时候,怎么能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