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仔细想想这些年,杨予微觉得说过最绝情的话,大抵是在她跟方执提分手时候说的话了吧,有些嘲讽又有些可悲。
方执,你其实并不喜欢我吧,只是你寂寞的时候,我撞了上去,刚好我对你很好,刚好我稍微能入你眼,刚好你来者不拒。
可是到头来困在回忆里的也只有她自己吧。
或许是惩罚那些念旧的人吧。
其实。
她真的好好等过他,她向所有人说谎,她拒绝一切可能的适合,却始终相信他。
她盼着归宿,盼着这段感情的好结局。
等了多久呢?久到她一眼就认出他模糊的清瘦背影。
久到她闭着眼能辩出他身上的味道。
她在日暮苍茫下迎向镁光灯,等过一个又一个斜阳。
久到他送的那个苹果都变质,久到白霜成片的季节又来一轮,久到她都能清楚知道他的喜好,她的爱她的念都能越过空间的距离。
她不曾知晓何为青梅竹马,何为一见钟情,可是她知道何为情窦初开,何为情根深种。
她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她想要他好,其次才是自己好。
她爱他已久,却从不生厌,只觉历久弥新,老而弥坚。
她一直都把他做为她的偏爱和例外,可是很多事情从来都是没有结果的。
…京城的天空很阴,灰铅色的云朵压下来,很浓很浓的颜色。
狅风疾走而过,吹乱了一片空域,路边时不时卷起几片枯叶,或者携飞垃圾桶旁没扔进的垃圾袋。
很安静的风,但是可以断定很大,大的不像冬天的风。
杨予微难得休息,没有任何意外,她刚刚起床。
发尾在脖颈处杂乱着,一双眼睛半睁半闭。
杨予微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她看了一眼窗外,没由来的念了句,天这就黑了啊。
暮冬的阳光又薄希又淡,照在身上也没有温度,反而会产生更加寒冷的错觉。
风声四下出没,填满外衣的缝隙,头顶的天空流云变幻。
她要赶航班飞去看方执,他们在一起很久了,好多事就像泡在水里,冗长乏味。
可她却依旧情难自禁,但他好像早已厌倦,只是她一直没发现吧。
黑暗在方执身后渐渐踱开,烟灰缸里有人落掉了一根烟,燃了半截,露着一尖红色的火星,力道微弱,光影一息。
味道慢慢地散,他轻轻合住木质门板,桌子下面被碰掉的烟盒。
方执靠在窗台上,机场的暖气抵着他半边肩身,他手里捏住一件棉外套,松松垂下小臂。
口里偏烫的咖啡滑进喉咙,甜感瞬间提升了催产素,连坐了多巴胺。
他并不四处张望,也不吭声,连呼吸都放得很低,仿佛在静静地等一个审判。
他看到了那个姑娘,长途客机后略显苍白的脸,嘴唇却红得发媚。
冷冷的弯眉下躺着一双灵动的瞳仁,无机质感般透亮的眸带了些茫然无措,眼角睡醒泛开的红还没褪干净。
方执看着她身上的牛仔棉衣,默默想,这样的设计,对女孩子来说,终究是差了温度。
他表情柔和,哪怕是看到有个彬彬有礼的男人在向她靠近,也没动摇他嘴角的温情。
男孩先人一步用棉衣裹住她,嗅着她耳后,随之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爱的审判,唯一的归途,抱住了。
杨予微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想去打他,落下的手变成宠溺的揉。
男孩像一只大犬,顶着被揉乱的毛发,侧脸咬她唇角。
女生没有躲,偏了一点角度,承接了这个细腻柔软的吻。
方执抬手碰她轻颤地眼睫,而后蹭了蹭她的眉毛。
他掌心很暖和,杨予微眨眨眼睛,感觉心都烫了。
到家时,方执站在车门前侧身弯腰去够后座的棉衣。
她坐在那,脸扑在他挺起撑着的腰腹上。
敞开的羽绒服里是棉质短袖,带上烫暖的纤维蹭着她的脸。
雪松墨汁清冽的味,冲着他身上海盐焦糖沐浴露的气息,缠绕着她的鼻腔黏膜方执顺手解了她的安全带,他在耳边感受了一下小寒风。
眼角天然地带着一点弧度,被冷风一扫,又泛起细微的红,到家啦。
女生坐在那,一切都如往常那样四平八稳。
可这个时候,杨予微却清晰地知道自己爱他,女生静静地想,如果面前的这个男人被弄丢了。
那她剩下人生中的爱,就不够了因为给他的不是受体、效应器的爱,是她放在大脑中枢保存了二十多年的仅有。
她看着方执,顺势扣住了他的胳膊,双臂一展抱紧他的腰。
声音模模糊糊地,困死我了。
方执只当小姑娘又闹人了,把她小臂下自己的衣服抽出来。
腰间肌肤温润的贴在她冰冷的手上,男孩连眉峰都不曾动。
先暖着。
杨予微轻轻皱了下眉,眼睛好似一直没睁开,你背我回去吧。
方执扣上外衣扣子,转身半跪下来,来。
他站稳了,笑了一声,锁上车,钥匙在我兜里。
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在他领口处呼出点微末的温度。
长发掉出一缕,柔软的垂在他脖颈。
杨予微搂着他,他后背坚硬的骨头抵在她胸口上,刺得她有点心疼。
生气的不是你不好好健身,生气的是你又瘦了。
方执一抬手抱起她,亲亲她的脸,下车了,别睡了。
好困。
女生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他把后车座的薄毯拿过来裹住她,双手一用力,直接把她抱了出去。
冷风刺过去,杨予微缩了下身子,把头埋进他颈窝,男孩棉质感的内搭贴在脸上,凉气混着他身上残留的、基调低沉的木香钻进她的胸口,让人安心。
玻璃窗上吸附的水汽在夜色中悄然凝结,开出一片雪白的霜花,灯下那支没吃完的葫芦糖衣折射出一点琥珀色的光。
杨予微窝在暖和柔软的被子里露出毛绒绒的脑袋,瞧着带一身水雾从浴室出来的方执。
她拍拍床边喊他,方执。
语调有些软软的,一点不似那个骄纵的杨家的小姐。
男孩尝了一口杯里的水,递给她,喝点水,这空调房里有点干。
她目光扫过他,略一停顿,衣服被你头发上的水弄了。
他低头去看,湿漉漉的头发垂下来滑掉一颗颗水珠。
起身拿条干毛巾在头上甚是暴躁得擦了擦,顶着半干不干的乱发要去抱她,像想起什么似的,扯掉湿了肩头的上衣。
他胸口的纹身露了出来,是一只仿佛要张嘴噬人的凶兽。
怎么纹身了?表情却是不悦的。
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方执脖颈起了一点鸡皮疙瘩,他走过去钻进被子要伸手抱她,杨予微偏头躲着非要看他的胸口。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的腰,大大方方任她看,纳米的超仿真纹身贴,广告打的挺响,就试了试。
男孩把她捞进怀里,杨予微起了点坏趣味,轻轻舔了一下。
方执嘶了一声,眼珠转下些许,不防水的,最好不要舔。
小姑娘瞪着澄澈的双眼反驳,骗人,你洗澡都没掉。
方执眼尾弯出一点勾人的弧度,把她按进被子里,贴着她后耳,你先招我的。
口腔里都是他的气息,女生洁白的手臂泛出粉红色,大脑快要缺氧。
男孩咬了咬她的嘴唇,把温暖的手放在她小腹慢慢地揉,乖一点,等会又要喊疼。
而后亲亲她发顶,把她冰凉的小脚拉到自己大腿处暖着,今天不折腾你,好好睡觉。
她呼吸平缓悠长,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手指扣着他腰腹。
方执卷着她散落的头发,替她拉了拉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