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上闪过杨予微掌管公司近几年的发展报表。
杨总,你有一个季度财报严重下滑,还有一次严重违规操作……导致商业价值受损,造成我们公司与国外合作失之交臂。
房间里的温度好像忽然下降了,冷得会有冰渣从空气里凝结出来。
这个年轻的女生歪坐在那张钢铁合成的软椅上,一手撑着脑袋,她始终沉默。
杨总,我们了解你独到的视角,以及清醒地自我规划。
但现在这张桌子的旁边,都是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
他们曾经并不支持你在那个时间段把一个发展并不好的电竞公司纳入旗下的要求,也不建议你短时间内高调宣布签下方执带领的战队的事。
我的私事,你们就不必操心了吧。
杨予微吹了吹杯中已经不存在的水雾。
你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不能帮助你事业的人,简直是糊涂。
亏得我们当初股东大会,力挺你。
我们在过去的几年给了你很大的帮助,希望你能理解我们、帮助我们。
杨予微没有回答,手边杯中的气泡水时不时破一个球,漾出一圈微小的涟漪。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她眼中隐约有金色闪过。
寂静有时候是和煦的,有时候则勾起暗藏的敌意。
杨予微伸手掂起一只滚动的笔杆,很少人见过她的这张脸,笑容薄而凉,瞳孔里像是结着冰。
我也希望我是有用的,希望我不给大家添麻烦。
但在过去的几年里,在这个项目埋在中国的地下时。
我得到你们帮助的同时一直在支付昂贵的代价。
有位中年人开口,从一楼上来时,你没看到那些等在候客厅里的人吗?他们都在等一个公平,或者不公的交换机会,包括你的同门后辈。
人人都在想尽快把自己战队送进来,但现在你来插队了,他们当然不会高兴,但碰面还是会跟你打招呼。
因为你还在这个位置,他们还是会尊重你。
杨予微神态淡然,我看得出他们不太喜欢我。
可我也知道我是怎么样爬上今天这个位置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杨予微望着那些人,无惊无惧,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助理看着车内闭眼的老板,予微姐,我们最迟后天就得飞。
嗯。
你今天的会议开的不太顺利吗?杨予微笑了,想伸手去抓刀刃就得有手被割破的觉悟。
股东愿意助力她,是因为看中了她的才华吗?温儒景这几年帮她拓宽国际业务,是不求回报吗?她叹了口气,不是说每个英雄的成长过程中都需要扫平很多障碍吗?虽然有些辛苦,就当作是磨剑吧。
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鞋子陷在厚厚地积雪里,白净的裙摆上沾满雪水。
打电话给好久没见面的饶殊意,难得你也在北京,我们俩谈谈吧。
我今天还真是个合格的垃圾桶,都要找我吐槽心事吗?什么?没事,一会见。
路边广告牌上的黄金玫瑰图案映在杨予微的眼睛里。
雪下得那么大,她仰着头,任由雪在脸上融化。
湿漉漉的脸蛋洁白得让飘落的雪花都失了颜色,睫毛和头发都是雪白的,更衬得眸子乌黑。
她缓缓从走廊阴影下抽出身,天穹清光骤然映照着灯海街景,杨予微的眉眼也微微发亮。
雪仍未停歇,雨刷以最低频率来回摇摆。
她就像一个孤魂穿越百年走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里,有看不见的光出现在她的身后。
每段光里都有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闭口不言的那几年。
她想方执,就像想念十几岁时家楼顶的天台,她曾坐在那里对着秋风夕阳,对着夜幕灯海发呆。
就像那条漫长的、夏季就会有铺天盖地绿色树荫的回家路。
她在那条路上走过很多遍,想过很多未来的事情。
尖啸的风,扑面而来的天,低挂的云朵下是方执打开车窗迎风一捋自己的头发,哈哈大笑的样子,牙花子映着太阳光彩璀璨。
她看着他喋喋不休,好像那一刻时间就在身边飞速的流逝,岁月荏苒,黑发瞬间苍白。
自此,在中国伟大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大好河山中,只有他的名字,让她想起来就要轻轻地叹口气。
在不在一起又怎么样呢?就像她从来都明白,天台的风景会变,回家的时光不再。
那他是在自己身边还是在自己心上又有什么打紧呢?———你过得好,我比谁都开心,可我比谁都不愿做那个局外人。
———你的人生该有日升月落,有星辰海河,有诗酒长歌,名利在册。
至于污水和灾祸,我不愿那些染指你的生活。
———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可是很长一段时间,你眉眼都结着霜.我有一万句的眷恋和恳求,可说出来就没法给你真正的自由。
———你牵着我时手握下去的力度,你怀里四季海洋咸感的清冷味。
你的任性、张扬、疯狂,我都、很喜欢。
———我自私的奢望,你不用太想我,有一点点想就好了。
哪怕你会和另一个人品烈烈红酒,和另一个人看夸顶星海浩瀚。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好。
———我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别念了,反正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已经属于自己了。
比如荣耀,比如地位…..…晚上八点钟。
夜幕下的一隅,青色的极简主义门墙上喷涂着乐器和飞鸟,巨大的玻璃窗中射出璀璨的灯光,让这座建筑看起来奢华得令人敬畏。
微微,有没有想我呀?饶殊意抱住杨予微说,感觉你不是很惊讶。
这么长时候没看到我,你都不想我的吗?顶层上平铺着的灯管酒下光,照在杨予微那张依日微笑的脸上,怎么不想呢,我结婚你不是也没来嘛?说起结婚,饶殊意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个温儒景跟你结婚,一开始我就不看好,我说微微啊,为了公司你也不能做这么多牺牲啊。
说完还心疼的摸了摸杨予微的脸。
我正想问你方执以及公司的事呢?木质的地板上投下窗户的影子,整个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酒精气。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走吧,我也刚好想听听你的看法。
饶殊意看着杨予微,轻声说,微微啊,你离开方执吧,你不能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他。
再过三年,你就能够在公司站稳脚跟,这不是你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吗?杨予微没有回应。
她的脸色在暗夜下仍然白皙,负手站在窗前,像是在望着远方,又像是在思念过往。
饶殊意站到杨予微面前,他骗了你这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而你为了掌管公司,你走了很多年。
大家一直觉得你很行,想赢的一定能赢。
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想赢就赢的人的,你赢得精疲力尽,赢得伤痕累累,只是藏起来不想让他知道罢了。
总有一天,你会不再无所不能。
饶殊意忧思无限的话语,恳切而幽远,到时你该怎么办?饶殊意听到她轻声而肯定地说,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养着他。
听完杨予微这句话,饶殊意的泪水无声无息盈满了眼眶。
她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知道杨予微,一旦她决定好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杨予微知道饶殊意这样做的含义,她们都希望她不要再重蹈覆辙。
可她突然就想试试,她想看看她这次能不能赢一次。
杨予微拉过饶殊意抱住,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怡婷包括瑾一都希望我好,可我就想试一试。
饶殊意的声音闷闷的传来,她们都怕你重蹈覆辙,只有我想来看看你。
杨予微顿了顿,有些想笑,她们是想说我烂泥扶不上墙吧。
饶殊意小声应了一声,微微,无论你做什么,我们三个永远是你的后盾,可是方执他真的不是你的良人。
殊意我知道,可我真的想试一试,你们能懂吗?饶殊意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开口轻声说道,微微,你性格里的那些果断都用来告别了。
第19章 我毫无底线的缝缝补补,直到今天我才觉得我该清醒了看到饶殊意,她又想起那年。
她又想起那日夏季急雨,雨点又大又密,饭馆的瓦檐、水缸都被敲得啪啪作响,闷雷隆隆地在头顶翻涌着。
她和饶殊意坐在落地玻璃窗的桌前,一起等人过来接。
天地间灰茫茫一片,荷花池中的观赏鱼呼啦一阵全躲进阴影深处,只余下几声被淋湿的猫叫在雨里飘摇。
半个钟头后,颇有些年份的青砖石路上出现一个男人。
穿了件红色短袖,貌似随意的款式,在肩领、褶皱、收口却细节考究。
服饰松松垮垮却盖不住他细腰长腿的好身材,撑伞的那只手臂绘有墨色纹身。
晶莹的水珠飞溅在伞面又弹开,有的则汇聚成流顺着伞骨湍急而落。
饶殊意看了看,笑着问,这个就是你缠了好久把人家缠到手的男朋友?杨予微也笑了,点点头。
知道他好看,没想到这么好看,我酸了。
见了面,方执戳着杨予微写满淡定的脸,用胳膊把人一把钳制到了肘弯里,亲昵地拍着她的头乐了,你是不是长高了?杨予微挣脱他的桎梏,我朋友,饶殊意。
男生打断她的话,伸出手,我知道,殊意姐嘛,你说过的。
饶殊意握住他的手,你好,方执,啧啧,这张脸真是精雕细琢啊,难怪我们微微会这么喜欢。
殊意姐真喜欢说笑。
三个人,两把伞,饶殊意和杨予微共撑一柄。
晚风吹动头顶铅灰色的云层,树枝簌簌投下游移的暗影,几片叶。
方执胡说八道惹恼了杨予微,一边乖乖受着打一边看她。
目光特别温柔,说我错了的时候眷恋地揉了揉杨予微茸茸的黑发。
些许废叶打着卷在Lamborghini aventador的底盘下刺啦拖地而去。
他开车的姿势依然潇洒写意,碰到红绿灯就要去捏杨予微的脸。
饶殊意默默地看着,心想我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太亮了?此刻,杨予微的心腔像被沾了芥末的砂纸磨过一样,既疼又酸。
她装作没听到,去牵男孩的手,回家了。
方执趴在桌子上不吭声,幽昏的灯光下,他的脸并不是那么清楚听话,走吧。
她眸中闪着倔犟,眼眶中却是湿润的方执没有马上应答,他抬起胳膊,手撑在眉前,扶住眼,稍侧过脸,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似乎在擦拭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挂在身形单薄的女孩身上。
走到门口,伸手把她扣进怀里,声音低缓,很轻地道了句,你穿得太少了,手很凉。
寻欢客在笑,下注人在嚷,众人在消愁,酒精烟雾缭绕,恍若大梦。
杨予微抬头,眼前是方执的面庞,那上面展现过的每一种温柔,她都烂熟于心。
————玩抽卡片的游戏,牌面是罚,花体字写着:身上无金属。
方执立刻摘下项链,扬手挂在杨予微的手腕上。
众人唏嘘,方执假正经般地弯了眼,憋着笑,一张脸英俊得晃眼。
———杨予微带他去和朋友吃饭,米酒酸甜清爽,杨予微觉得可口,还要伸手去摸酒,方执只能把她脑袋往怀里一按,乖,别喝了。
女生满眼直冒星星,不知道是微醺了,还是被方执身上的味道熏的。
饶殊意起哄,你们俩好浪漫,好像拍电影哦。
李怡婷跟王瑾一在旁边笑。
———洗完澡,方执的腿干脆完全圈到了她腰上,侧头看着满脸认真的杨予微,吧嗒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她扒着男孩的手臂,叹气道,别闹,看策划案呢。
———在家庭影院看碟,方执坐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杨予微就靠上了他的肩膀。
能闻到他耳后的沐浴露味,能摸到她柔软的腰肢。
———夏季,方执开着那辆Porsche 上山。
胳膊枕在脑袋下,和杨予微一起望着漫天斗数,星辰闪耀,喉结滚了滚,小声说,Fun things al happen after sunset。
女孩没听清,转头问,你说什么?微光中,方执盯着杨予微近在咫尺的脸,那带着薄茧的手指碾过女生的脸颊,嘴唇,嗓音低哑,我说,好戏总得等到华灯初上后。
于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热气与呼吸,尽数揉进了她的肺腑,然后再被她呼出来。
他灼热得异常真实,杨予微手心里跳动着他所有没法出口的爱恋。
———在为他开电竞公司的时候,私下打游戏。
方执一激动就去抢杨予微的手机,一边说着这不行,一边伸手扶正手机。
他虽然瘦,但男孩的骨架还是很大,几乎是把她搂进怀里。
到后面完全把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靠得很近。
方执拉着她的手,脸贴着脸一起玩游戏。
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身体靠在一起,连头发丝都混在一起。
——————和饶殊意她们几个聚餐,方执把东西夹到杨予微碗里。
她没拒绝,埋头吃自己碗里他夹过来的东西。
——————去杨予微公司看她,晚间方执坐在地上倚着墙根的抱枕,看着她床上他送的大熊。
冲看报表的女孩说,好累啊,我想抱抱你的熊充充电。
杨予微脑袋一抽,那你怎么不来抱着我充充电。
方执着实没想到她会讲这种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女孩的脸红透。
下一刻他歪头笑着冲女生张开了双臂,杨予微也不矫情,就在地毯上蹦了两下,扑到他的怀里。
她抬头,男孩的嘴唇就在上面一点点。
她仰头去亲了一下,然后笑得特开心。
男生略微低头,扶住她的后颈,回了一个很温柔、很眷恋的吻。
记忆在脑海中陆离光怪地游过去,犹如大鱼身上的鳞片在闪耀着,每一片光芒里都是她和方执过去的身影。
—————那么干脆利落的一个人,曾经很怕这个男孩不是认真的。
—————到地下车库,杨予微把他塞进奔驰SLS,金属门撞到了方执的头。
她摸着男生的脸,说,对不起,你疼不疼?〞方执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杨予微的头,女生被拽到怀里和拉上车门同时发生,动作做得一气呵成。
他修竹般的手指穿过杨予微的黑发,鼻端有她身上刚刚沐浴后的清香,手掌心下是柔软的身躯。
方执的眼泪就生生的掉了下来, 微微,你怕不怕我骗了你。
—————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会乖的。
他俯身去吻她,湿润的唇瓣交缠的时候,的眼泪流到鬓发里。
那些利益和感情摇摆不定的岁月中,杨予微也曾在委屈到忍不住哭出来的时候失神地喃喃过他的名字也哽咽着说,我不要你了。
也在方执不肯放手的执拗中喊,我祝你举世无双,却日日想着我曾经的好。
我祝你风光无限,却日日尝着我今天的苦。
似乎一语成谶。
后来每每伤感,方执便劝慰自己:这样挺好的,或许这就是我们俩最好的结果。
—————可他的生日,他还是对着蜡烛许愿:神明,我今年的愿望还是她,这个愿望在很早之前实现过一次,我要它再实现一次。
…最辛苦的一年,大概有八个月她没日没夜的工作。
基本上没有合眼的时候,累到心脏荆棘一丛丛扎过来似的疼,好像下一秒就不行了。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处理刚接手的公司。
不敢哭,连洗头后都不敢不吹。
怕眼睛肿,怕感冒生病。
最任性也不过放任自己消极一会:梦想算什么呢?算个屁!同年,方执不是打比赛就是在训练的路上。
在有一次突围赛的时候,他的压力到达了一个顶峰。
身心俱疲的晚上,没有跟任何人诉苦,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只是在凌晨三点抱着炸鸡坐在查理大桥一个人默默的吃光。
…后来,杨予微对那段日子一笔带过,方执把这件事当笑话讲。
杨予微很了解方执,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懂方执,她很傻,把方执揣在心里,当做一生最珍贵。
她从不肯说那些过往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她太要强,可内心仍期望方执能够珍视这些过往。
她在情爱方面老旧又固执,谁也拉不回头的倔脾气,接受了他给的所有亲密,就把对方当做不可辜负的爱人。
可还是分开了。
林语堂先生说———明智的放弃胜过盲目的执着。
方执不需要知道她晚上睡觉会不会偷偷地哭,也不用知道她是怎样艰难地说服了她自己。
…那些往事如泡泡浮起,急速掠过杨予微的眼前。
方执给她的毛茸茸地温暖整齐的摆在记忆柜格里,心脏旁边放着他所有大笑的模样。
那排透明的玻璃瓶中装着五彩斑斓的快乐,不大的地方,简单的陈设黑暗的角落,那些过去闪着幽幽的蓝光,她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启闸门,试着触摸,却满手灰尘。
第20章 我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我只会做对你好的事情方执,你他妈的老实点成吗?你是不是真不想活了啊!许念对着电话大声说着。
看,这只是一方面,他马上就可以知道胳膊上的这一刀有多深了。
听筒中沉默了几秒钟,而后方执的声音忽然变得懒洋洋的,你又不差这点钱啦。
我特么又不是慈善家!许念忽然怒吼,别人会质疑我的管理能力!我最近在竞争一个项目,你能不给我添乱嘛!!方执怔了一下,沉默了几秒钟,很抱歉,让你跟着我冒险。
为了什么?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夕阳,轻轻叹了口气,帮帮我吧。
这些年,我们一直凌厉如刀剑,一起见过真正厉害的人物,也一起玩过荒唐的游戏。
因为一点利益的牵扯,还未走散,我朋友很多,也很少的。
方执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许念开口了,大约有980万人以不同方式持有我们各个公司的股票我们可以从他们每个人身上借2元,之后这些汇款会被自动退回去。
换句话说:这980万道现金流会流向你,但要尽快把这些钱自动退回去。
如果不考虑时差问题导致有些股市关闭了,这些钱的撤离股市会让日经指数,上海证交所指数综合下跌一个数字,但这个数字小得无法察觉。
不是,你又不缺钱,你要这钱干嘛?方执站在露台上,凭栏临风,不是钱的问题,我需要的是一张等同金钱的名片。
我真是想骂人,这个摊子我会解决的,但是我不白帮忙。
不过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啊?方执顿了顿开口,许念,你不会不知道。
许念突然就明白了,他在干什么,他在尽他的全力帮谁,太显而易见了。
许念突然就不想再追问下去了,再追问下去就是把方执的伤口撕开重新再用盐水浸泡一遍。
许念轻声说,方执,你不要命可以,可你想过予微姐吗?方执突然就愣住了,但他突然就想开了,他好不好不重要,她好就行了。
方执释然地笑了笑,我的命贱,不金贵。
许念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去接下句话。
方执…他打断许念,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许念笑了笑,那些话在他舌尖转了一圈,随之吞进了肚子。
大家赞扬一棵树迎风挺拔,却忘了它年复一年形单影只的孤苦,许念忽然就觉得,没必要。
…夜幕下的东方华夏就像一块不规则的黑色盘子,上面滚动着独一无二的夜明珠,那就是帝都北京。
信息和电气之力给这座城市注入了源源不绝的火力,电灯照亮了大街小巷,数据从世界各地汇聚又分散,这是座不夜之城。
住宅区的周围,整个亮起灯火,像是星星的海洋,执哥,你问的事情有结果了。
确实来就诊过,不过只有一次,还是在去年7月份。
她怎么了?都做了什么检查?再多我就不能透露了。
近处桌布上的灯珠映在方执的眼睛里,像是金色烈火燃烧在黑暗的井底。
我也算你的病人吧。
电话那头的人轻声笑,干嘛那么大的敌意啊,现在我己经忘了这是件什么事。
谢谢。
…方执撑着伞站在路边,雨雪从他的伞缘坠落,他望着铁灰色的天空,似乎在思考,背影模糊而遥远。
傻站在这干嘛,怎么不进去?我一不报警,二没犯罪的,不想进去。
那你个打电话叫我出来不就行了。
手机忘带了。
许念敲出一支烟,咬到嘴里,微微抬了下巴, 你要不要?不要,吸烟有害健康。
许念往他伞下躲了躲,先让我给你调一辆奔驰的监控,又叫他们的人去医院打听医生,这会连烟都不碰了。
怎么了?你是被人打了,找不到肇事者,还是得了不治之症,需要产科医生。
你会不知道我在查谁吗?方执眼底还带着熬夜后淡淡的淤青,声音里的那股低沉冷漠也没能把疲惫盖下去。
不是,你累不累啊,你直接问予微姐她去哪不就好了。
搞这一出,你不怕她知道了跟你生气。
所以,你查了没?那辆挂着车牌尾号为6的奔驰根本就没去过你说的地方。
年轻的男人捏着伞柄,行了,我知道了。
方执把车钥匙插进去,轰响引擎,少抽点烟,有害健康。
研究表明,吸烟有效治疗肠炎,说了你也不懂。
那麻烦你了!方执对着许念拍拍车门。
你住得什么破地方,你自己不知道啊,连个车都叫不到。
我走回来嘛?你先开着呗,过两天我让人来。
许念收了伞进入刚停下,还未熄火的车。
车景飞速后退,街边的栅栏、树木和房屋都被裹上了白色,天地间一片静谧。
车胎裹着沙砾压过满含疲惫的灯影。
像根僵脆的琴弦,在每个弯道滑出变徵的异声。
执哥,我觉得,这事你还是直接去问予微姐。
她不会跟我说实话。
可你这样做,她怕是会更生气吧。
方执别过头,看着黑夜里摇晃地树木。
不会认错得,那个车牌是两个人恋爱一周年,他在交易网拍下来的。
他就想知道她去医院的原因仅此而已。
因为他也猜不出这其中的隐秘。
就像一团混沌的迷雾,在最阴森的地底盘旋蠕动,等待泄漏最终爆炸的那一刻。
许念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你很喜欢她?没问是谁,只是想问问喜欢吗,很喜欢吗。
车窗灌进来的风掀起方执额前的碎发,许念在一旁抽烟,烟头一明一暗照亮他因眯起而细长的眼睛,你这问的是废话。
不喜欢我干嘛这么担心。
许念敲出一根烟,问他,要吗?说完还不死心地又问一遍,真戒了?方执拿起烟眯着眼看了看,许念,你什么时候抽这么低等地烟了?许念因叼着烟蒂,说话也带着气音,方执,我去你大爷的。
他靠住车身,在方执身旁,你认真的啊?!另外,你真不怕予微姐,知道吗?方执长相很是精致,白净的皮肤有着大理石般的质感,却并不娘气,反而因眉宇挺拔,英俊的过分。
他望着夜空,知道了又怎样?反正我们早就没有结局了。
说完自嘲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