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执回到家,烦躁地把脖子上的挂饰扔在水池边,往脸上泼了一把凉水,又把湿漉漉的头发抓到脑后。
漠然地扫了一眼镜子里神色难过的自己,脸色阴睛不定地撑在洗脸池上,喘了几口粗气。
他在一个非常容易冲动的清醒的状态里。
强迫自己躺在床上,复又起来去望窗外,只有一片在不亮白炽灯下的小花园。
方执把手机按开,看着渐渐熄灭的手机屏幕很久,然后又蔫蔫地把头低了下去。
你舍不得一个人,就要告诉她。
告诉她,我喜欢你一年六个月零17天了,以后也会是一年又一年,三年又三jojo年,十年又十年的喜欢。
干嘛要当一辈子好人!男人要强大,畏头畏尾的男人谁要。
方执燃了一支烟,等烟到了头,他用力吸了最后一口,把烟蒂按在果盘里。
他对自己说:不兜兜转转的了,往后余生就是杨予微了,不改了。
火红色的法拉利在夜色下的高架路上奔驰,高架路的两侧灯火通明,红的像是焰火的GTBFiorano 混在这座城市最繁忙的路上。
涌动的车流组成一条光流,这条光流中的每一点光都是一只活的萤火虫,它们被这条弧形的、细长的高架路束缚在其中,只能使劲地向前奔,寻找出口。
方执把手指放在门把上,门腔里三十三道锁扣全部从机括中收回,这扇门用轻盈的一声。
————叮的一声提醒方执,他的权限依旧有效。
可他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紧张的像是第一次参加电竞初试选拔比赛,害怕也兴奋。
就在他犹豫时,那扇门打开了。
杨予微半湿着一头长发,看见他没有多惊讶,只是淡淡地问他,你有事找我?她明媚的侧脸垂着一缕弯曲的头发,长长的睫毛卷曲翘着,有个圆润的鼻头,方执看着就只用力点了点头。
进来说吧。
杨予微倒了杯温水给他,里面涮了一勺子蜂蜜。
方执舌尖味蕾感受到后,心里那股雄心壮志就酸了起来,止不住的委屈。
方执看他那双低垂的眼睛,看他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挺伤心四个字,心里有点软了。
开口说道,什么事啊?说吧。
我们能复合吗?我不想跟你分开,我思考的非常清楚了。
自动洗衣机发出结束洗涤的声音,在呼吸都放轻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杨予微感觉她透过了巨大的落地窗清楚得看见了外面的黑夜和星光。
她歪头看他,你傻了么?方执。
你知道的,我没怕过什么。
他直视女孩的双眼,表情很淡,却又异常认真,像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君主,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当真。
杨予微笑了笑,目光渐渐失焦,那方执,你告诉我,我们是为了什么坚持了那么多年啊?她眼瞳湿润,柔软的额发覆盖着额头,一副邻家少女的模样。
方执轻轻地摸着她的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男生微笑,把女生侧脸的头发别到耳后,你为什么不是非我不可呢?你不能够一直这样要求我。
可我靠得住,你比任何女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你今天是要和我复合?还是要我和温儒景从此陌路。
方执蹭着她的额头,当然是和他一刀两断,然后跟我结婚啊。
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谈项目。
方执终于略微放松下他的脊柱,他感觉杨予微动摇了。
犹豫了一瞬,方执,我们怎么会还有以后呢?她笑的花枝乱颤,瞳孔盈盈微光。
空空气里弥漫着飘渺的香水味道,巨大的情绪如同海岸的潮水那样带着沛莫能御的力量,可是落在他身上悄无声息。
你在开玩笑吗?方执的声音清晰冰冷。
杨予微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你笑了吗?他黑色的头发散落着,衬着一张清晰如希腊雕塑的脸,英俊得不可逼视。
拉过女生的手,放在自己小臂的纹身处,你要不要摸一摸?他那双浅色的琥珀瞳全无任何温度可言,你摸摸,我这条手臂上为你刺的纹身,它的痂都还没掉干净。
杨予微握紧拳头不肯碰触。
方执也笑了,非常沉重,却又带着非常轻挑的意味。
疲惫如涨潮般慢慢地上来了,男孩叹息般的开口,你怎么比我还混蛋。
他默默地走向门外,脑袋上被女生揉乱的头发毫不驷服,指着不同的方向,凌厉如刀。
方执!杨予微喊他。
他回头看她,你又是为了什么坚持着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你知道自己的理由,不必问我的。
所以你那句类似于保重的话,就不用对我说了。
我好喜欢你,但是———女生蜷缩成婴儿的姿势缩在沙发一角,听到门口吧嗒一声,三十三道钢柱重新闭合。
———也只能是这样。
如果能回得去,在咧咧海风的船板上,我就不会惹你哭。
如果能回得去,在夕阳充斥的房间里,我就不会不抱你。
如果还回得去,我就会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