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杨予微和方执去朋友组的一个局,她兴致不高,一整场都看起来恹恹的。
是不是累了?方执握住一瓶冰水往另一敞口杯里倒,玻璃瓶颈磕在玻璃杯沿,一声清脆但不明显的响。
94°C的热水,终于不冒水汽了。
他指背屈起触感杯温,举到杨予微面前,换掉她手中的酒。
还好,就是有点无聊。
她凑到杯口喝了一小口,眼睛比水凉,比水亮。
那我们回去,你要走吗?不高不低,有些散漫的声线,杨予微听着,情绪舒缓了一些。
她还没开口,许念的手就搭到方执肩上,今天不准提前走,你这两个月也不知道上哪个妖精的盘丝洞里乐不思蜀了,人影都捞不着,今天走了,你这方小爷的招牌兄弟们给你砸了。
方执耳上流光一闪,往杨予微身边靠了几分,你爸把你放出来了?不是说把你派送到蛮夷之地了么?这老爷子太不地道了,连自己亲儿子都算计,让我去大洋彼岸美名其曰练号升级。
方执年轻的脸笑的幸灾乐祸,活该!败家子。
怎么活该了,我又没惹事。
就你那尿性,惹完自己也不知道。
许念仰头干了杯里剩的酒,苦大仇深地,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回来,有多想你们。
方执转头露出一点不甚明显的笑容,背了光,看不分明,你是想念国内美女吧,你丫招个助理都招大美女,天天环肥燕瘦围着你个人,特么太混账。
杨予微听着笑起来,仿佛12°C般既不暖又不凉的清水味。
许念从方执身后探头,吆!这美女是予微姐?杨予微伸出手,你好啊,许少爷。
明亮修长的手指,是因为灯光流进血液。
方执搁开许念伸过去的手,松松握住杨予微悬停的那只手,许少爷,我要陪别人回家了,你的事,下次办。
他手指贴住杨予微的手心,掌纹纵横交错,摆出许诺的样子。
许念弯下一双水杏眼,予微姐,我可以借你的司机用一会吗?一会就好。
方执把他从身上扯下去,要脸不要脸?!然后站过去一点,偏身几乎能虚环住她。
杨予微能闻到他胸膛清淡的木香。
说来也怪,他身上的味道总是干净的。
没事,你去吧。
许念拍拍方执,对杨予微说,嘿,你找得这个司机,车技不错。
想死是吧。
方执勒住对方的脖子,稍加威胁,错了错了。
方执向许念摆手示意一会就去,许念点点头离开。
杨予微皮肤很白,宝蓝色的小吊带落在肩头,衬的那片皮肤更加洁白无瑕,肩窝里藏着半片阴影,旁边的蝴蝶骨动人心弦方执扫过,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到她身上。
他站得很近,她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你干嘛?我不冷。
方执没什么腔调,万一冷了呢,我有点热,你穿着,相当于顺便帮我拿着了。
杨予微敛眉,你直接找个地方放不就行了,这样很难看好吧。
方执很聪明,他知道自己长了一张讨女孩子喜欢的脸,此刻他拉近物理距离给她压迫感,激发雌性生物的被征服欲。
可不可以穿着嘛?行不行?好不好?杨予微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开口,你能不能说人话。
方执嘶了一声,伸手蹭她的脸,穿着不要脱,酒不要喝,想喝回去我陪你喝。
她眉眼美丽而骄傲,好吧。
方执低下头,脸上的笑意就好像潮水似的退去。
他轻轻闭了下眼,无声叹了口气哦,我先替未来的我自己关心关心你。
你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瞎说。
不远处传来清澈又懒散的声音,方执!你还来不来啊!杨予微挑挑眉,眼神在说,还不快去。
他指腹摩擦她光滑的手背,随后松开。
她才想起来自己从刚刚一直被他牵着,习惯这东西真要命。
总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的桃花盛开,刹那剧烈的风吹动云层。
许念推给方执一支酒杯,76年伊贡米勒产的TBA级冰酒在里面辗转,和着灯影,幻灭飞扬。
刚被那群小屁孩糟蹋了一瓶,这个年份喝一瓶少一瓶,珍惜吧。
方执舔了舔后牙槽,你今天怎么如此大方。
许念往后一靠,敲出一支烟,总不能空手来。
方执笑起来,我喝了不算浪费吧。
许念在身上摸火机,刚刚你要宰的那群小崽子喝了不少,我也没说浪费。
旁边几个人烈酒一开就是二十瓶,在桌面上码成一排,这才几点,不符合你们的风格啊,该谈的都谈完了?许念吐出一口青烟,你呢?方执一手挡住眼睛,一手搭在腹部,也往后仰,今天没那个心思。
最近想见你可真难。
呵,我见喜欢的人都没空。
别说你了。
许念抓起手边什么东西砸向他,滚,跟谁装皇帝呢,嘴贱不贱呐。
方执抓住飞来的那包烟,别,你,我干不动。
烟草的味道进入肺腑,夜都漫长了。
方执也抽出一支烟,堪堪挂在指间,他起身在桌子上打眼扫一圈,没找到。
转身弓着腰,低声说,打火机。
咔哒一声,一团小小的火焰冒出来,递到他面前,方执叼着烟一偏头。
许念问他,点吗?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把烟随手按进面前的烈酒里,半块没化完的冰块撞到他指节。
她不太喜欢我身上有烟味。
方执,你可真做作。
男生吐出口浊气,向不远处站着的人打了个手势,声音沙哑低沉,外面有一个穿宝蓝色裙衫,披男士外衣的女士,你告诉她,等我一起回家。
许念插话,那个人是杨予微,杨家大小姐你该认识吧。
方执愣了一下,略微换了个坐姿。
忘记了,她不是普通人,他们应该没有谁会不认识她,说名字就好了。
杨小姐,那边有位先生….,杨予微向传话人指着的方位看去。
看到玻璃后一个挽起讨衫袖子,手臂露出四分之三的人。
他侧脸优越,在和一群人说笑,倚在软座里显出一点青涩和世故并存的特殊气质。
许念敲断烟灰,指向他后背,语气有点不正经,你那位不喜欢烟味的人方执突然转头对她微笑。
之所以杨予微确定他是在笑,因为那张英俊的脸上兀地多出一块浅色的部分,眉心轻轻折住。
等我。
她没听到声音,但看口型也知道他说得是这两个字地面像裂开了一条温柔的线,将酝酿了一整季的雨水沐在其中,从此至彼地的流淌过来,湿了她的指尖。
杨予微坐在椅子上,手中新茶的热气袅袅上升,光线缠绕着白色的水汽,湿漉漉地化开,柔和而稳定,浮在她的额头上,泛着浅浅的细光她点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这边方执的一口酒被许念的话噎在喉头,咳个不停。
许念说,这个是升级版吗?方执手指在杯沿上轻轻转了一圈,随后停在那块有水渍的地方。
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许念一眼,你不说话,有人当你哑巴嘛,你找情人找老婆,爸爸管过你吗?方执,我去你大爷的。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酒杯沿,我的事,我会慢慢和她说。
那你他妈的等到下辈子吧。
方执抬了抬眼,语气淡淡的,有些事不是我不说,是根本没办法说。
许念听完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换了个话题又聊得火热。
杨予微坐在座位上无所事事,心想着方执怎么还没好,就听到,微微!饶殊意的兴奋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怎么在这?一一她们没来吗?饶殊意抓住桌上的水大喝了一口,你可别说了,婷姐天天忙着搞学问,你一姐天天忙着飞这飞那,就连你我也好久没见了。
杨予微看着饶殊意一脸抱怨,笑着问她,哎哟,那这些都是大家的任务,习惯习惯就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来这干嘛。
哦,他们有人过生日,本来是不想来的,但你们都太忙了,后来还是过来了。
她跟饶殊意好久不见,聊得火热,方执来接她走的时候,都还依依不舍。
方执直到上车表情都臭臭的,杨予微存了心思逗他,怎么了,我们方大少爷?他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嗯。
杨予微突然就没了脾气,心一软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