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中的人影且行且唱,音色让人想起斑驳的古画。
杨予微被这样的美吸引了,霍遇凑过来小声说,没骗你吧,美不美。
那人披着一件血红色的广袖汉服,刺绣着大朵大朵的彼岸花。
这种也被称作曼珠沙华的石蒜科植物开出的花,红得就像新流的血,和男人莹白色皮肤交相映辉。
这人居然是个男子,但他腰如束素肩膀伶仃。
让人全然忘记了他的性别,这首《杨贵妃》唱出了绝色。
其实杨予微并不能完全理解歌词,但是感知美是不需要很多赘述的。
杨予微眼睛盯着舞动的人问,你们怎么想起来在这听曲子。
方执和霍遇都笑了,不好听吗?好听是好听,只是在赌场……方执把柠檬泡进苏打水推到杨予微手边,以便她喝完洒解腻,闹中取静的娱乐场所出自哲学大隐隐于市,这个有异曲同工之妙,赌场里的风雅比风流更动人心弦。
杨予微评价一句,装模作样。
方执只是笑,没有接话。
男人嘛,偶尔就是为了装逼啊。
有个人敲门把他叫出去了,杨予微抬头问方执,怎么了?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没事,我去散点钱。
他出去后,杨予微问霍遇,他去干什么了?应该是有个朋友来了,知道他在这,叫他去玩几把。
霍遇笑了,心说怎么如此爽快,说飞就飞过来了,合着来谈工作的。
方执这个人聪明的太坦荡了,就算你知道他的心思,也觉得男人间本就该如此。
霍遇到窗边接电话,杨予微因为饮酒过渴,喝了不少苏打水,此时想去卫生间。
可又不知道在哪处,看着正忙的霍遇,想着出去找找好了。
方执上来拿手机时,就在廊道里看到了这幕——————杨予微扶着承重柱弯腰,几个男人在她旁边。
方执的后背一瞬即凉。
他素日里不笑时总有些清冷寒意,但也是有大男孩的阳光气味。
杨予微从没见过他这样,锋芒毕露的刀光血意。
可低头看她时是带着笑的,像冰天雪地内的杏花春雨,怎么回事?慢慢说。
杨予微一只手捂着肚子左侧,一只手指着那个人,他无意撞到我了。
指尖换了方向,不道歉就算了,还故意推人。
方执眉眼凛凉,他认识那个趾高气扬的少爷,叫陈安南,武不讲理。
没什么情绪的开口,我可不是来跟你要道歉。
对方,切!要也没用。
方执对她说,宝贝,你能回去帮我拿一下手机吗?杨予微没动。
去吧。
杨予微有些担心,你要做什么?陈安南不屑的哼了声,还做什么?行了,你以为他真能把我怎么样啊?方执拢了拢她的碎发,温温柔柔地,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处理?算了,走吧。
方执乖乖地点头,好。
只是我和陈安南很久没见了,我去和他说两句话。
你先回房间替我拿手机,好不好?杨予微犹豫了两下,答应他。
等人上了楼。
他转身面对陈安南,露出痞气的冷笑,你为什么推她?好了!不是我说你,执哥,你这新女朋友脾气也太差了,只怕将来娶回家你受不了。
方执那痞气的眼神没有暴戾,也不声色俱厉,他满不在乎,还有些不耐烦。
长辈没教你怎么好好说话吗?长得是不错,但也用不着因为她伤了我俩的感情吧。
他吸了一口气,上步、挥拳,极其有力的下勾拳打在陈安南的小腹上,顺带撞开了他后面的那扇门。
你以为你是在欺负谁呢,她是杨家大小姐,也是我的女人。
陈安南痛的收腰,下意识地胸部突出,方执屈腿直接用膝盖轰在他的胸口,一拳狠狠地揍上他的下颌。
然后回手锁了门。
杨予微拍开门时,地上有不少碎片,围观的人都好奇的往里面瞄。
方执声音没什么温度,看什么看?没见过英雄救美的吗?他拉着杨予微回去。
霍遇拍了拍头下楼,我就接了个电话,怎么闹成这样?方执手臂有个小伤口,流了一点血。
杨予微有些生气地看着问他,为什么骗我。
方执抬头,我没有,我可乖了。
你说算了我就算了的,我们俩平时打招呼就是揍来揍去的。
装,继续编。
我手都破了,好疼哦。
方执一张脸委屈巴巴的,杨予微心一下子就软了,那我去给你找创口贴。
不用。
你吹吹就好了。
几岁了?我不管我几岁,我就要你吹。
我不。
那我哭。
杨予微捏住他的脸,还要不要脸了。
方执一弯眼睛,跟你我要什么脸,不要。
到底还是顺了那个幼稚鬼的意。
在用人这方面,方执从未输过。
那个女孩就还是自己的。
毕竟,她曾经如此的宠着他。
方执从茶托下抽出一方面着日出的装饰布,缠在自己小臂的受伤处,像系了腕带。
抬手碰杨予微的眼睛,我女朋友今天太漂亮了,美死了。
杨予微大大翻了一个白眼,有些无语,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呢。
晚上回去时,方执给她买了一朵布艺花,是Papaver radicatum。
一种在很冷的地方盛开的花朵,颜色是玄冰的苍蓝色。
回去之前果然有一场训斥,他全数听着。
霍遇问他,为什么打架?他欺负予微。
略略凌驾在冷咧空气上的声音。
好像他做这一切理所当然,他的女孩被别的男孩冒犯了,他要给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方执!你太没有分寸了!霍遇在他背后低头站着,抬眼就能看到他像刀脊一般单薄而冷硬的身影,透出一股厌倦。
不是对某个人特定的人,而是对整个世界。
在此前的年岁里,霍遇不止一次的看到,他默默地坐在那的样子。
令他庆幸的是方执不但积极努力而且是名刀般犀利的人,无论能力还是性格都让人折服。
他从小家境贫寒,但少爷气质却格外凸显,可能是少时就混在财色里,人不怎么贪婪。
一些无关紧要的利益能让就让,因此长辈常说他,人够聪明,就是心不够硬。
坐上飞回京城的客机上,方执两分钟前刚刚和杨予微说过,晚安。
说了晚安就要好好的睡哦。
他帅气的在视频里给她一个眨眼。
飞机插入云层,留下道道云痕。
方执想,没关系。
—————这场关于你的赌局,我起手无悔,得失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