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执去LA去了半个多月,终于回来了。
在京城的街头他蹲下对她说,上来,背你回去。
于是沿途的风景化成砂糖的味感。
他指着前方,这是我生活的地方。
在一个已经被改成公园的地方前,她隔着一整个曾经,对望少年长成的男人。
路过小巷,他撑着雨伞,我出生在这里。
飘落的尘土里,有他笃信的地久天长。
他在她住过的城,和她重逢。
吹她吹过的风,等待相拥。
淋她淋过的雨,找一种亲密。
后来,她也尝他品过的酒,走他走过的路,也去到他的故乡,感受他的平静。
但仍旧觉得遗憾。
他们之间,有一段山水画质的光阴,国画皴染的爱意,灰暗青黛的背景,四角灰白的镜头,云烟铺漫的回忆。
时针把夜悠黑,前尘墨色亮起,薄薄的雾里,平直的光下,细细攀描出每一条一起走过的斑驳纹路。
……踏进咖啡色长毛地毯,张望门上的房间号,即使住了好久,每次还是会找一遍,她想她真的害怕进错房间。
头顶的走廊是盏鹅黄色吊灯,一团柔和细腻的光,在她那对墨黑眼眸里,缩成微小的斑点。
方执打开门有点出神,对面这个女孩子的笑容很甜,眼睛亮亮的眨着。
视线往下瞥见印着超市名的购物袋,侧身从她手中接过来。
边走边打开,里面都是他喜欢的食物。
晚上想吃什么?杨予微脱掉外套,顺手把他搞的毫无章法的桌子收拾了。
没什么想吃的,你怎么还买了蔬菜和牛肉啊?方执翻着袋子。
她走过去,你不是要做饭么?可以啊。
他卷起袖口。
杨予微笑起来,就你那砍士豆的刀工,算了吧。
她开始自顾自的洗蔬菜。
这些年她进厨房的次数少的可怜,好像每次都是因为他。
在第三次把蔬菜弄的乱七八糟后,方执被赶了出来,他站在厨房门口,看戴着围裙忙碌的杨予微。
她低头切菜时,眉目沉静,侧脸美好。
头顶的光亮洒下来,她站在里面,轮廓都带着点光芒,这个场景并不常见,他心里涌起无限温暖。
方执看着她,歪着头问,微微,你从哪里学来的做饭?这种东西还用学么?方执笑起来,他的女孩又开始和他自恋了,是是是,你这么聪明,当然不用。
饭桌上方执拣着萝卜,这个啊,好难吃。
杨予微用筷子背敲他,就会挑食,真不知道你怎么长高的。
我十五岁就这么高了好吧。
杨予微喝着番茄牛腩汤,啊,这么多年一点都没长啊。
大概没有。
他夹起一道菜,这个我吃过,是桔梗粉,上次那个酒店就有,店里其他饭也很好吃。
他脸上开心向往的神色落入杨予微眼里。
杨予微擦擦嘴角,慢条斯理地怼他, 你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吃,可以自己做啊。
方执一愣,随之笑起来,像在看一个赌气的孩子,声调无奈又宠溺,我找的是女朋友,又不是厨子。
晚间吃完饭,她从浴室湿着头发出来,方执拍拍自己大腿,过来。
杨予微走过去,方执把电脑塞给她,然后抱起她。
把她整个人纳进自己怀里。
电脑上有一些文件和音频,杨予微随手翻着。
他用风机轻轻帮她吹头发,想把你带在身边,这样就可以好好的照顾你了。
哦。
听起来很高冷,其实在笑。
方执摸摸她的脑袋,好啦。
我是不是很体贴,你要不要抱抱我?不是才抱过吗?况且还背过。
都是好几个小时之前的了。
方执,你也太爱撒娇了。
虽然是嫌弃的口气,却也伸出手抱住了他。
方执亲了亲她的脸颊,喉咙有低低的笑声溢出来。
头发要吹干,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然万一我离你的很远,得多着急。
方执没想到只是一句无心的话,却在未来一语成谶。
他长期疲惫,身体免疫力大不如前,感冒的滋味很不好,他自己感受过,就更不愿她感受。
精油涂在半干的发尾,杨予微被逗笑了,你从哪里学来的?我造型师说这样对头发好。
他头发很多,发质又好,杨予微把手插进他发间玩了一会,趴在他肩头,你以后也会给别人吹头发么?像个小孩子,她的身高和体重,在方执这里,就像女儿一样。
他环过她的的肩膀,不会。
看完合同,女生打了个哈欠,我困了,睡觉吧。
你先睡吧,我不困。
杨予微下床来拖他,不行,太晚了。
好好好。
虽然应声,但手依然不离开鼠标。
屏幕里的战况激烈。
她拉过他,声音里有一丝不开心,方执…方执立马合上电脑,转身把她抱起来,整个过程迅速而行云流水。
她两条纤细的腿熟练的挂在他腰上,碰到床就秒睡。
她呼吸均匀,方执偷偷亲她的脸,亲了几下,发现没动静,又去亲她嘴巴,杨予微轻轻舔了他一下。
方执发现她醒了,立刻把头埋进她颈窝,声音软着撒娇,睡不着。
他亲她脸的时候,杨予微就醒了。
工作了一天,实在困倦,下意识摸他的脸,乖乖的睡觉,明天给你煮汤喝。
我也可以给你煮,只要一点小利息就好。
半睡半醒间,杨予微咯咯笑着,不要,你上次的好难喝。
男生声音很轻,很轻的一句话,他说,微微,我们结婚吧。
一时间,那些闪耀的舞台,声嘶力竭的爱意,错综复杂的局势,身份难辨的人心…忽然就都安安静静地自行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心里安静如微火熬煮的老汤,悠悠地冒着热气,好像这辈子都可以这样尘埃落定下来,有无欲无求的满足感。
杨予微脚步定在那,凉风刮过她脚踝,她往后一仰头,微微闭上了眼,再说一次,你刚刚说过的。
方执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把流到嘴边的话吐出来,微微,我们俩结婚吧。
这一年,元宵佳节后,她在他的家里,趴在他背上,看不到他的正脸,只看到他下巴锐利的边缘消失在外套领口。
想着,情窦初开不是你,细水长流愿是你。
———I can be your hero.———让我们成为彼此的软肋,让我们做彼此的铠甲。
深秋和初冬的过渡段,天气已经亮的比较晚了。
窗外还是灰蒙蒙的,杨予微看了眼时间,暗叫糟糕起床轻轻地收拾要去公司,开门出去,复而又折返,手里拎着羽绒服跑回到他跟前,俯身给方执一个亲吻。
他睡的迷迷糊糊的往她所在的方向挪了挪,微微,不想让你走。
我要工作养你啊,我不工作怎么养你这个粘人精。
方执眼睛睁开一条缝,那等你挣够钱了,天天和我呆在一起,好不好?好。
你再睡会,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