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纬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有半点精气神,听了皇后教诲直了直身板,儿臣知错。
说完似乎又有道不完的委屈,眼眶发红怕被人笑话没有男子气概又偏过头。
玉芯琦不忍,吩咐映碧去小厨房端一碟时令桃花酥过来,看向奕纬伸出手比划到齐腰的位置。
笑道:母后还记得你那么大的时候每到这个季节就偷偷找本宫要桃花酥,笑眯眯的说吃了甜食人高兴的能飞起来。
提到小时候糗事奕纬的伤感被羞意取代,虽说到了成婚的年纪到底也只是个半大少年,哪里经得住取笑。
他脸色发红跟个小姑娘一样,母后不是说不提那些糗事的,怎地今天又来打趣儿臣。
出糗也好,大放异彩也罢,都是你人生经历的一部分,当你越是陷在迷茫之中越该回顾曾经的单纯快乐。
奕纬心神一颤,大着胆子看向皇后,母后,儿臣是不是令您失望了?皇后不跟他母妃计较,还让聂御医救他于危难,往日所说所讲无一不是希望他保持一颗平常心平平安安一生。
可他又钻了牛角尖,得知母妃晋位又被变相禁足,一时之间又恨又悲,把自己困在屋里虚度光阴。
玉芯琦叹道: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先不论你令本宫失望还是欣喜,本宫且问你,你今日来是为你母妃还是为自己?和妃终日想着母凭子贵撺掇儿子,奕纬心理虽然有些不能触碰的尖锐,好在没有彻底长歪。
单凭这一点和妃就该躲着偷笑了,还总嫌死的不够快。
奕纬微愣,他不敢糊弄说辞欺瞒皇后,况且谎言也逃不过皇后审视。
他沉思许久,颤声问道:母后,父皇待儿臣可有半点亲情?这话已经够论罪了,但他憋得慌,不问就逃不出心头魔障。
窗外闪过一道影子,玉芯琦看了一眼,音量放大了一些反问道:他待你亲厚你又意欲何为呢?奕纬再次被问住,他是目前宫中唯一的皇嗣,他身体里流着爱新觉罗氏的血,哪个皇子没有丁点争权之心?他也有,只是长久被父皇漠视后深埋在心底。
母妃说他该去争,除了父皇以往哪个皇帝不是杀出一条血路才能登上宝座?他不甘心,每每升起一点争的念头又被父皇的冷漠打入深渊。
心中各种情绪拉扯,奕纬的脸色更显苍白,母后,您能给儿臣一个不得不死心的理由吗?玉芯琦摇头,你自己看不清不认可的,哪怕本宫搬出一百条一千条理由都无法真正劝服你心中的你。
你自认能力如何?肩头能挑起多重的胆子?你可看明白如今的世道?既然剖开了说,奕纬也不再胆怯,儿臣无人可比,不自知能走多远,能担起多重的担子,但儿臣是那个唯一。
大清先祖创下累世基业,如今国富民强四海升平有何忧患?这就是被人捧在高处沾沾自喜的八旗子弟引以为傲的愚蠢见解,自小锦衣玉食不知柴米之艰难。
更不懂如今的大清犹如一具生了脓疮的身体,想活就得割肉放血。
玉芯琦嗤笑一声,这就是你从书里学来的本事?你可曾去宫外看看民生百态?可知有多少人食不果腹?又有多少人觊觎大清张着血盆大口闯进来饮血吃肉?‘唯一’两个字是谁告诉你的,这个时候捧你的要么想要你的命,要么跟你一样存了痴心妄想的念头,德不配位!就你这样的心态,莫说皇上不会看重,就连本宫都瞧不上!她以为这段日子奕纬不说有翻天覆地的长进,起码也该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
上次因嫡福晋一事闹了一场,竟然还是没起到当头棒喝的作用。
权势,但凡尝过一点甜头就会上瘾。
奕纬半晌说不出话来,可笑他真是猪油蒙了心,清宜香断的只是皇后几人子嗣,不是父皇。
映碧端了桃花酥放在奕纬手边的小几上,大阿哥,刚出锅还热乎呢,您趁热尝尝。
奕纬勉强笑了笑,多谢映碧姐姐。
他吃不下,皇后字字锥心。
玉芯琦冷声说道:本宫一番好意,你尝尝,看吃出甜味还是苦味。
人是没长歪,就是心歪了,看她不骂醒这个小糊涂蛋!奕纬捡了一块如吞沙粒,嚼了好一会儿才咽下,母后,儿臣近日胃口不好,尝不出味来。
你尝出来了,是苦味!是不甘!玉芯琦深吸两口气压下一点怒火,你在宫中锦衣玉食长大,你所谓的苦只是得不到父爱,得不到权势,你连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都没尝过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
奕纬苦笑,母后瞧不上儿臣,那儿臣做什么都是错。
他出生皇室,当然不可能体会食不果腹的艰难,难道所有帝王都体会过这些才有资格登高?玉芯琦失望的摆摆手,算了,本宫不想跟你说教,你要争那本宫就等着看你头破血流那天。
难怪大清会亡,宗室子弟一个个盯着那点权力,舍不得割肉剜疮还要招一堆苍蝇来,生生养出一条条附骨之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