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谈恋爱以前,言冬曾幻想过,以后有了男朋友,一定要一起看一场演唱会。
但和郑亦修在一起后,实习和考研占据了她大多数的时间,这个年少时的愿望,早都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没曾想,有一天会阴差阳错地实现了。
言冬微微偏头,看着郑亦修轮廓分明的侧脸,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浅笑。
这场跨年晚会,除了祁冉,其他节目她并不感兴趣。
但只要身边这个人是郑亦修,不论听什么歌,看什么表演,她心底都是安然自在的。
舞台上灯光明灭,一场又一场节目交替更迭。
终于,压轴的祁冉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西装慢慢走上舞台,清冽的嗓音从话筒倾泻而出。
再次见到祁冉的舞台,言冬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她想起很久之前逃课回来后,林晓娜说的那句,你如果不去看祁冉的演唱会,也不亏。
也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如今言冬再看祁冉,的确觉得他不如郑亦修好看了。
她目光看向郑亦修时,和他探究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郑亦修问。
言冬摇摇头,没什么。
音响声音很大,将两人的声音掩盖了八分。
于是言冬又凑近了些,盯着郑亦修白净的脸,就是觉得……我男朋友真好看。
郑亦修眸色微深,一直放在左边口袋里的手将那个东西攥得更紧了。
舞台上的祁冉还在唱——想你在每个傍晚想你说每一句早安想你与我一生便如此相伴……郑亦修指尖微动,摩挲着盒子外的绒布,轻轻喊了一声,冬冬……嗯?言冬刚刚应了,身后不远处突兀地响起一片哄声。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哄声传来的方向,郑亦修将启的薄唇紧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郑老师,是求婚诶!稍显青涩的男孩单膝跪地,眼里全是勇敢。
祁冉在唱,你如何才愿,与我牵绊……男孩也递上了戒指,忐忑开口,悦悦,你愿意嫁给我吗?言冬抓着郑亦修的胳膊,兴奋道:郑老师,你说她会答应吗?也许吧。
他话音刚落,被求婚的女孩已经喜极而泣,戴上了戒指。
言冬和周围人一样,起身为小情侣鼓掌。
而郑亦修无奈叹了口气,把手里捏着的绒布盒子塞回了口袋里。
祁冉的演唱结束,最后还有一个大合唱节目,以及闭幕式什么的。
言冬和郑亦修没再继续看,从后面离开了会场。
深夜的街道很安静。
以至于身后场馆里传来的音乐声有些嘈杂,而江岸的另一边,一簇簇烟花正在空中绽放。
言冬牵着郑亦修的手,沿着江边慢慢走着。
在演唱会求婚,好土哦。
她绝不承认,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郑亦修左手捂唇,轻咳了一声,是吗?而后,他状似随意地问道:那你说,要怎么才不土?郑亦修面上不动声色,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讨论,言冬却感觉到了他手心的潮湿的汗。
这可是冬天。
言冬停下脚步,歪了歪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笑道:郑老师,你这是在求婚吗?不怪她这么想。
毕竟,在言冬心里,郑亦修和浪漫这俩字几乎不沾边,自然也从不奢求他会做什么浪漫的大事。
比如,在演唱会上求婚之类的。
像现在这样,两个人聊天时,忽然提一句要不我们结婚吧,才更像是郑亦修的风格。
言冬心直口快的问话让郑亦修有些不知所措,他顿了顿,长舒一口气,才斟酌着开口。
第一句话,却不是言冬想象中的,你愿意嫁给我吗?而是——冬冬,我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我知道啊。
言冬并不惊讶。
没看过心理医生,也开不出郑亦修家里那些精神类的处方药。
她只是不明白,这和求不求婚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不太确定……郑亦修眼眸微阖,掩去那一丝烦闷与惆怅。
早在母亲还没去世的时候,郑亦修就知道自己心理有些问题,但不算严重,再加上没钱,他也便没去看医生。
只是一有空,就去心理系蹭课,然后和心理系的老师聊一聊。
后来,他积累的知识越多,却越来越难以在普通的心理咨询中完全放开自己。
母亲去世后,他不得不开始看医生。
这么多年,他的状况明显好了很多,和言冬在一起后,更是趋近于一个正常人了。
但不论是郑亦修,还是他的医生,他们都清楚,言冬是他心海洪流中的一块浮木。
如果这块浮木被抽走,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郑亦修握紧了言冬的手,艰难开口,冬冬,我的父母,没有教会我如何去经营一段正常的婚姻。
我也不敢保证,自己在这段亲密关系中能否扮演好丈夫的角色。
言冬脸上没了笑意,眉毛皱在一起,理解了一下郑亦修这些话的意思,猜测道:所以,你要做不婚族吗?郑亦修愣了愣,不明白言冬怎么想到了不婚族。
他短暂的沉默让言冬莫名忐忑起来。
如果不是,那他说这些话……言冬喉头发涩,几乎从齿缝间挤出一句,难不成,你是……想分手?什么不太确定,什么不懂经营婚姻,什么没办法做好丈夫,不都是渣男推卸责任的惯用词汇吗?可言冬不愿相信郑亦修是这样的人。
言冬的脑洞让郑亦修霎时笑了起来,这一笑,也终于缓解了他的紧张。
他放开牵着言冬的手,转而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傻瓜。
郑亦修大掌摩挲着女孩的发丝,低低笑了两声,我怎么舍得放你离开。
言冬整张脸埋在郑亦修胸口,闷闷道:那你还说那些话!郑亦修把言冬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搁在她肩上,不让她看见自己眼神中的脆弱。
我不确定的是,这样不够好的我,你还愿意和我一直走下去吗?言冬没回答。
她双手抵在郑亦修胸前,拉开一些距离,好看清他的脸。
郑亦修看见女孩明媚的眸子里闪过笑意,又听见她问,那你先说,这是不是求婚呀?零点了。
江岸对面的烟花一齐炸开,不远处的场馆内亦是欢呼,言冬被无尽的喧嚣淹没。
她看见他单膝下跪,举起闪着微光的钻戒。
她听见他郑重而又缥缈的声音——冬冬,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愿意。
然后她戴上了戒指,把一生交给他。
-正文完-番外1:我想要个名分回家的第一天,言家父母就看见了言冬手上的戒指。
那天晚上的饭桌上,言先勇拿出他珍藏的高度白酒,势要给郑亦修一个下马威,却被郑亦修一句话挡住了。
抱歉叔叔,我不喝酒。
他没有一个好父亲,所以总是想成为一个和杨泽坤完全不一样的人,自然也不想继承那些坏习惯。
挺好。
言先勇拍拍自己的大肚皮,把那瓶酒又放了回去,不喝酒挺好的。
何瑶本想问问郑亦修家里的情况,但一想到他父母双亡,又不知该问什么了。
郑亦修旁敲侧击地提出了户口本的事,也被何瑶打太极似的挡了回去。
想娶她的女儿,还得多观察一些时间才行。
这事言冬也帮不上忙。
第二天,言冬出门去和高中同学聚会了,这是他们早就约好的时间。
其实大多数同学言冬已经没联系了,更谈不上交情,去参加聚会,更多的是想看看老师们。
原本这场聚会是可以带家属的,但郑亦修一大早就不知道被言先勇带去了哪里。
大概,又是想立威?言冬实在不能理解岳父看女婿怎么都不顺眼的心情。
同时,她更不能理解那些人拆散一对是一对的恶趣味,明知别人已经有了男女朋友,甚至已经结婚,还要故意提及当年的暧昧。
直到这场火烧到了言冬身上。
诶,言冬,当年辛远不是追过你吗?是啊,久别重逢,是不是该喝一个呀?言冬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大方举起自己盛着橙汁的杯子,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不让喝酒。
她笑得明媚,无名指上闪烁的钻戒昭示着她已经名花有主。
饭桌上唏嘘声四起,班长看向班主任,老赵,你也不管管他们?老赵喝了杯酒,摇头叹息,当年你们十七八的时候我都管不了,现在哪儿还能管?这些小年轻,还以为自己藏的多好,实际上,谁和谁暧昧,老师们都再清楚不过。
年少慕艾,越阻拦,反倒越显得他们感情坚不可摧似的。
酒足饭饱,一群人又商量着要去k歌,言冬没兴趣。
她向老赵和几位老师告了别,就要离开,却被人叫住了,言冬,下着雨呢,你怎么回去?来人是辛远,八卦的男主角。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他和开玩笑的那些人想的一样,男朋友而已,结了婚都能离,谈个恋爱再分手,多正常。
不用。
言冬看了一眼手机,我爸来接我。
十分钟前,她在家庭群里说了句后悔来参加聚会,老言就问了地址,说要来接她。
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辛远像是没看见言冬眼底的烦躁,那我陪你等叔叔。
他这话一出,包间里哄堂大笑,几个和辛远关系不错的男生更是挤眉弄眼。
辛远,你女朋友可是让我帮忙盯着你呢!回去之后,你可得好好贿赂贿赂我们!……言冬只觉恶心,径直朝门口走,而包间的大门也在此刻被推开。
进来的不是服务员,而是穿着一件军绿色工装的郑亦修。
这衣服,怎么像是我爸的?言冬还在愣神的时候,辛远已经追了上来,朝郑亦修伸出去,叔叔好,真没想到,您看起来这么年轻!被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如此殷勤地叫叔叔,郑亦修微微挑眉,看向言冬,等她解释。
言冬也没想到会闹这么一出,我刚刚说,我爸来接我。
然后,言冬上前一步,牵着郑亦修的手,转身朝包间里其他人道: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就不陪大家了。
辛远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置信,言冬找了个这么老的?按照言老爹的年龄也算,郑亦修太过年轻。
可若是以言冬的年纪做对照,没刮胡子的郑亦修,看起来着实不像是同龄人。
而还没走远的郑亦修,把这句话听了个真切。
他真的……很老?车上,言冬主动解释起刚才的事,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一群人就爱瞎起哄。
嗯,我知道。
这也是郑亦修不爱参加聚会的原因之一,他和那些人并不熟悉,却总是被开一些超越界线的玩笑。
车子停在楼下,郑亦修没熄火,只是松了安全带,靠近言冬,冬冬……嗯?郑亦修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我努力了,可是叔叔阿姨不同意我们节后就领证。
没关系呀。
言冬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晚一点我也不介意的。
我介意。
郑亦修啃噬的力道大了些,揽着言冬的手轻抚着她的后颈。
他在手术台上听护士们讨论过一种流行的设定。
在情侣某一方的后颈处,有一个腺体,只要被咬住,就能留下标记,让这个人彻底属于自己。
可惜,言冬和自己,都是普普通通的正常人类。
郑亦修轻轻的叹息声响在言冬耳畔,冬冬,我想要个名分。
言冬盯着车顶昏黄的照明灯,纠结了一会儿,才试探道:要不,我去偷户口本?郑亦修被言冬逗笑了,不用。
他还不想惹岳父岳母生气。
郑亦修拿起言冬的手机,拍下了车窗上缱绻相依的两个影子。
然后,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言冬的微信头像。
比起那个带着他们小心思,别人却看不懂的风景头像,这张照片,则更直接地宣示了一件事——言冬,不是单身。
拿回手机的言冬当即发现自己头像变了。
她抓着郑亦修的胳膊,直接从他口袋里摸出了手机,解锁,我不管,你也得换!当然要换。
郑亦修点开相册,指着他给言冬拍的那些照片,用这个,好不好?言冬:……郑亦修!你怎么存这么多我的丑照!什么丑照?郑亦修抓着言冬的手,一张张翻看,你看,明明都很可爱。
言冬忽然觉得他瞎了。
最后,她一张照片都没选,两个人用了同一个头像。
与此同时,言冬决定,下次趁郑亦修睡着的时候,一定要偷偷把那些丑照删掉!全部删掉!-四月初。
复试结束没多久,华国医科大学的研究生拟录取名单公布,言冬的名字赫然在列。
何瑶也终于给言冬送来一份礼物——她的户口本。
郑亦修大喜过望,马不停蹄地带着言冬去了民政局,赶在下班前的最后十分钟,完成了结婚登记。
从此,他有名分了。
番外2:关于孩子毕业典礼过后的第二天,吴婷婷和沈恪办了婚礼。
林晓娜家里有事没来,言冬作为唯一一个伴娘,站在吴婷婷身后,接到了她精准抛出的捧花。
沈安安适时起哄,冬冬,我嫂子都怀上了,你再不办婚礼,又快要开学了哦!然后她收到了来自言冬和沈恪的两对白眼。
沈恪敲了敲沈安安的头,不是说过吗?前三个月不能对外说!沈安安撇嘴,冬冬又不是外人。
言冬笑了笑,往郑亦修身后躲,办婚礼得问我家郑哥哥啊~哎哟喂!沈安安捂住耳朵,露出嫌弃的表情,你这声音嗲得……我实在受不了!言冬笑得更加做作,我家郑哥哥喜欢就行嘛。
而郑亦修终于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收回来,看向言冬,我刚刚问了一下,连华的酒店这个月都排满了,只能再问问榆城那边。
言冬:……果然,郑亦修任何时候都是个行动派。
而旁边的沈安安等人贡献了最热烈的哄笑声,嘱咐他们一定要记得先拍婚纱照,再办婚礼。
言冬悻悻笑着,目光闪躲间,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嬉闹过后,她扯了扯吴婷婷的衣袖,小声道:我刚刚,好像……看见许航了。
吴婷婷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而后看向酒席中正在迎来送往的沈恪,目光里重新染上了温柔。
她说,冬冬,我只在乎眼前。
-回去的路上,言冬捏着衣角,忖度开口,郑老师……郑亦修在开车,没看她,只轻轻应了一声。
我想问,你喜欢孩……言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还没说完,又听郑亦修问,刚刚不是还在叫哥哥吗,怎么又叫老师?习惯了嘛。
言冬撇撇嘴,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路口是红灯。
郑亦修踩下刹车,看向言冬,冬冬,要不要试着改一下这个习惯?言冬一愣,不明白郑亦修为什么提出这个请求。
她看着郑亦修认真的眼神,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郑亦修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衣柜里衣服的风格越来越年轻,曾经干净利落的平头也留长了,烫了个时兴的发型,显得他整个人年轻了许多。
和言冬站在一起时,若不是特意提起,几乎没人能看出他们年龄的差距。
可昨天的毕业典礼合照环节,不论郑亦修打扮多年轻,他那套红色的学位服还是让言冬的同学们纷纷开口叫老师。
想明白这些,言冬噗嗤一笑,好啦,赶紧开车吧!哥—哥——最后两个字,被言冬喊出了毛骨悚然的味道。
郑亦修浑身一僵,后面的车不停鸣笛催促,他才反应过来,继续开车。
与办婚礼随之而来的问题,是生娃。
自从询问过言爸言妈的意见后,他们不止一次地问起言冬和郑亦修一个问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读研的第一年下临床少,正合适,但肯定会影响学习。
但如果等言冬研究生毕业,刚上班也需要适应,再拖下去,又怕郑亦修年纪大了,细胞质量不好。
考虑来考虑去,最终大家一致决定,不管了!全凭缘分,啥时候怀上啥时候要。
而言冬已经默默开始吃上了叶酸。
虽然……她认为自己还是个宝宝,没做好照顾另一个宝宝的准备。
但既然这是她人生中必走的一步路,那不如早一点解决,省得每天听爸妈的唠叨。
婚礼最后定在一个半月之后的某个周末。
言冬的婚纱照发到朋友圈没多久,就收到了未来导师和同门师兄师姐的点赞。
课题群里,师兄们一阵惋惜。
好好的师妹,怎么就英年早婚了呢?郑亦修拿过言冬的手机,干脆把她的头像换成了婚纱照。
言冬无奈叹了口气,有必要吗?师兄他们都知道我已婚了。
有必要。
郑亦修把自己的头像也换好,才继续道:除了师兄,还有学校里不分场合要微信的男生。
言冬哦一声,拖长音调,看来……哥哥很有经验嘛?郑亦修陡然落了下风,只是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好吧。
言冬不和他争,自顾自学习去了。
虽然还没开学,但该看的文献她一个不能落。
郑亦修也要工作,两个人把大多数杂事甩给了婚庆公司,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他们决定。
忙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婚礼如期而至。
因为地点选在榆城,郑亦修的同事们没来,等回连华再请他们吃饭。
言冬这边,林晓娜特地请了假,沈安安护着吴婷婷,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赶到,看得言冬一阵惊奇。
几个女孩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怀孕到底是什么感觉。
沈恪没了媳妇儿,只能拉着郑亦修聊天。
而门外,薛惠跟着贺星然,不请自来,如她当初承诺的那样,随了个大的,然后转身就走。
贺星然犹豫了两秒,还是没进去,转身跟上了薛惠的脚步。
郑亦修不喝酒,沈恪偷偷帮他把酒换成了白水。
但不知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敬到最后两桌时,郑亦修杯中的酒忽然变成了真的。
白酒下肚,言冬眼见着郑亦修那张因为高兴而微红的脸,迅速化为了不正常的酡红。
说过速战速决的两场客套话,言冬和爸妈打了声招呼,赶紧把郑亦修带回了房间休息。
你说你傻不傻,味道不对吐垃圾桶里就行,干嘛硬撑着喝完?!言冬一边数落着,一边把林晓娜她们给自己准备的解酒药喂给郑亦修。
郑亦修只是上脸快,有些晕,但没有醉到意识不清。
他乖乖喝了药,环抱着言冬,把头搁在她肩膀上,这是我们的婚礼,不能扫兴。
言冬一肚子的气霎时泄了个干净。
郑亦修歇了一会儿,脑袋清醒不少,看着眼前红妆夺目的言冬,不免又起了些别的心思。
言冬本想拒绝,可她胳膊拧不过大腿。
情到浓时,郑亦修下意识从床头柜上拿起小雨伞。
等等!言冬想要制止郑亦修的动作,不是说好要孩子吗?郑亦修不为所动,低声嘟囔着,酒后的……质量不好。
中间那两个字言冬没听清,但优越的理论知识让她瞬间明白了郑亦修的意思。
也不知是因为新婚燕尔,还是酒精上头,对于言冬来说,今天的郑亦修荒唐地有些过分。
直到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言冬才悠悠转醒。
原本该她和郑亦修去做的那些事,言爸言妈帮忙,才没失了礼节。
言冬气不打一处来,于是算起了旧账。
郑亦修。
郑亦修无辜地看向言冬,她这样喊他时,大概率是生气了。
你到底是不愿意要孩子,还是……言冬顿了顿,说出她始终不愿意想的那个猜测,还是不愿意和我要孩子?从说好备孕开始,郑亦修总是找各种理由,次次离不开小雨伞。
尤其是排卵期那几天,一向粘人的郑亦修竟破天荒要分房睡,理由是有大手术,需要养精蓄锐。
言冬不是傻子,多来几次,哪里看不出郑亦修有问题。
郑亦修薄唇紧抿,好半天才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言冬心头一梗,任谁新婚第二天和老公吵架,心情也不见得美妙。
她强压怒气,保持冷静,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郑亦修皱着眉,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我是吃醋。
这个理由,实在是很丢脸。
言冬也感到不可置信,怎么会有人吃自己孩子的醋?冬冬……郑亦修哑着嗓子,艰涩道:我想要全部的你,不希望和任何人分享。
郑亦修在手术台上没少听八卦。
护士们都说,自从有了孩子,老公就不重要了。
可郑亦修很自私,他自私地想要得到言冬全部的、坚定的爱。
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对言冬不再重要了,他的生活还剩下什么意义?言冬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可更多的是心疼。
她抱着郑亦修,轻声道:其实……我也还没做好准备当一个母亲。
我们,暂时不要孩子了吧。
再等等。
等到他们两个人都做好足够的准备,才能给未来的孩子一对合格的父母。
郑亦修还是放心不下,那,爸妈那边怎么交代?还能怎么交代?言冬撇撇嘴,就拖着呗,他们要是问,就说我们努力了。
话音刚落,言冬躲开郑亦修作祟的大手,你干什么?!郑亦修欺身而上,将言冬禁锢在怀里,只用两个字解释了他的行为——努力。
番外:你与星辰皆欢喜1【贺星然X裴子阳】后来的很多年里,裴子阳都忍不住回想起他们的初见。
他是怎样注意到贺星然的呢?大概是高一军训结束前的最后一天,他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听见身后两个女生毫不避讳的笑声。
星然,我听说……三班有个男生还挺好看的。
我打听过了,叫裴子阳!哇,你动作太快了吧!难不成……是对人家有想法?裴子阳险些一个踉跄。
他听力极好,即便隔得有些远,还是听见了贺星然斩钉截铁那句回答——不可能!他好看归好看,但是我不喜欢小矮子。
裴·小矮子·子阳回过头去,两个女孩怔愣的表情便映入眼帘。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凭借方才听到声音的方位,锁定了两个女孩之中靠左边的那个。
她应该就是星然了。
高挑的身躯裹在过分宽松的迷彩服里,腰带一扎,更显瘦削。
女孩露在外面的皮肤很光滑,却并不白皙,是偏暗的巧克力色,有些像他喜欢的西方球星刻意美黑后的效果。
若不是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还放着光彩,她整个人几乎就是一根挂在岩壁上的又干又枯的藤蔓。
好像风一吹就能倒,又透着莫名的坚毅。
不等裴子阳说些什么,贺星然飞快拉起小伙伴的手,愣着干嘛,跑啊!那之后,似乎是因为对方刻意的回避,裴子阳再也没在学校里遇见过贺星然。
但这个名字始终萦绕在他的生活中。
比如,他常听体育委员抱怨,他们班一整个篮球队,居然都打不过七班一个女生。
再比如,每次年级大考的名次表上,贺星然的名字也赫然排在前列。
又或者是,社团迎新活动那天,散打社被书画协会一个女生踢馆了,闹得沸沸扬扬。
裴子阳稍一打听,果然是贺星然。
后来,他们终于产生交集,是在那年冬天,初雪前的一个晚上。
晚自习放学后,裴子阳被一群小流氓堵在了巷子里。
贺星然手上拿着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悠悠走进巷子的时候,裴子阳浑身都挂了彩。
蓝白相间的校服上,沾着污渍,还有血色。
贺星然挑了挑眉,吹着流氓似的口哨,哟,小矮子,遇上麻烦了?几个真流氓把口哨吹得更响,上下打量着贺星然,笑得猥琐。
啧,小姑娘身段和长相是差了点,但高中生嘛,好歹是个雏!老大,人不可貌相啊,万一她和这小矮子有过一腿呢?管他们有没有一腿,到嘴的肉,哪儿有不吃的道理!裴子阳长这么大,哪里听过这样的荤话,一张脸涨得通红,着急地大喊,贺星然,你别管我,快跑啊!贺星然不为所动。
她轻轻咬了一颗冰糖葫芦,含糊不清地问了句,你们真不认识我?几个小流氓也是刚出来混不久,齐齐看向领头的。
领头的右眼皮一跳,心里惴惴不安,脸上依然挂着坏笑,你是哪个妈妈手底下的?说出来,哥哥我还能照顾照顾生意。
唉!贺星然长叹一声,咬下最后一颗冰糖葫芦。
哪个妈妈……我不清楚。
贺星然耸了耸肩,道:不过,我爸叫贺建业,有没有感觉很耳熟?耳熟你妈呢!我管你爸……流氓头子还想再骂几句,顷刻间,天旋地转,已然是被贺星然一个过肩摔放倒。
然后,一脚踹到了墙边。
贺星然脸上终于有了怒意,骂人不骂娘,不懂规矩?艹!流氓头子受不了这气,伸手去掏钢管,却被小弟拦住。
小流氓凑过来扶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大哥,上次我偷东西进局子,办案的那个条子,好像,好像就叫贺建业……条子两个字一出,几个流氓当即没了气势。
贺星然把钢管踢到一边,两手抱在胸前,自首,或者被我打进去,自己选吧。
自首!我们自首!意料之中的回答。
贺星然掏出手机,给老贺打电话报了情况和地址,便朝裴子阳走去。
小矮子,你没事吧?裴子阳看着贺星然脸上轻佻的笑意,一时间分不清,贺星然是在关心他,还是在嘲讽他。
喏,先擦擦。
女孩伸出手,干净瘦削的掌心中,躺着一包粉色的纸巾,上面还印着可爱的小熊图案。
让人如何也想象不到,刚刚也是这双手,轻而易举,就掀翻了他怎么也打不过的大个子。
谢谢。
裴子阳接过纸巾,勉为其难接受了小矮子这个称呼。
警车来得很快,几个小流氓被抓上一辆车,裴子阳则是坐上另一辆车,被送去医院检查。
离开前,他身后传来贺星然和父亲对话的声音。
老贺,我可是帮你增加了业绩,你应该感谢我!感谢什么?你现在是个学生,就应该好好读书,不要整天仗着自己学过武术多管闲事……虽然是责备,但裴子阳能听出里面的关心。
他攥紧了掌心的小熊纸巾,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牵扯到伤口,疼得他直吸冷气。
裴子阳的伤不严重,简单处理了一下,第二天就能正常上学了。
晚自习放学后,裴子阳照常走路回家。
父母原本是要来接他的,但裴子阳自认为是个男子汉了,那群流氓也被关了进去,怎么能像小学生一样,还要父母接送呢?可刚走了没一会儿,寂静的雪夜里,竟有属于两个人的脚步声。
裴子阳心头陡然一惊,捏紧了包里的美工刀,猛地回头——他身后,是贺星然。
贺星然歪着头,疑惑地问道:小矮子,你突然停下干什么?彼时,裴子阳还不懂,明明危机已经解除,怎么他反而变得更加紧张。
明明胸腔里的心脏正砰砰跳个不停,浑身上下的血液却宛如凝结成冰,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好半天,他才反问道:那你跟着我干什么?贺星然璀然一笑,送你回家啊。
裴子阳至今还记得那个明媚的笑容,记得当时,细碎的雪花轻轻落在她黝黑的发丝上,落在她纯白的围巾上。
然后消失殆尽,周而复始。
番外:你与星辰皆欢喜2与往常的安静不同,这一路上,裴子阳耳边都是贺星然的碎碎念。
听她吐槽,老贺恩将仇报,给她定下门禁的规矩,十点之前必须到家,可老贺才是经常加班到夜不归宿的那个。
又听她说,那流氓头子关不了多久,那几个小流氓都是未成年,惩戒更轻,她担心他们回头来找裴子阳报复,才好心送他回家。
在韩剧里,初雪都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看的。
那种熟悉的、血液凝固的感觉又笼罩了裴子阳,然后,他听见贺星然的下一句话,可惜了,我身边居然是你。
对了,你想学武术吗?我可以教你!贺星然很快转移了话题。
裴子阳脸上失落的神情被她看在眼里,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那小身板能否学会武术。
于是,贺星然拍了拍裴子阳的肩膀,鼓励道:小矮子,你还不到十八岁,多喝牛奶多锻炼,还是有机会长高的。
裴子阳没说话,贺星然就当他默认了。
一到周末,便把裴子阳带到叔叔的武术馆去。
两人形影不离了大半个月,临近期末时,贺星然和裴子阳谈恋爱的说法,不知怎么流行起来了。
和裴子阳关系不错的男同学总是打趣,他怎么找了个比自己还高的女朋友?只有裴子阳知道,贺星然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贺星然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及,七班有个新来的转学生,叫萧弋。
据贺星然形容,萧弋出现的那天,阳光正好。
高高瘦瘦的男孩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逆光而来,整个人笼罩在光晕里,连发丝都泛着金边。
像极了女孩们幻想中的白马王子。
裴子阳也没想到,他第一次见到贺星然口中完美无瑕的萧弋,会是那样的场景。
那天老师拖了会儿堂,裴子阳下课后,照常去七班教室找贺星然。
还没走近,便听见了里面放肆的调笑声。
萧弋,你说贺星然到底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三班那个矮子啊?管她喜欢谁,只要不喜欢我就行!萧弋坐在课桌上,不屑一笑,那女的又黑又丑,说话走路都跟个男人婆一样,谁会喜欢那种女生。
萧弋,我看人家是真喜欢你,上次打球还给你送水呢!我可没喝啊!萧弋连忙撇清关系,你不知道她那张脸上出现害羞的表情有多恶心,当时我就把水扔垃圾桶了,还特地洗了个手,免得心里膈应!裴子阳捏紧了拳头,登时想要开门冲进去,却被人死死拉住了手腕。
他一回头,便看见双眼泛红的贺星然。
送裴子阳回家的路上,贺星然一边哭,一边用她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把萧弋骂了一遍。
她腿本来就长,今天走得又急又快,裴子阳好不容易才追上,递给她一包小熊纸巾。
贺星然,你别哭了。
我就哭!贺星然骂人的词汇几乎用完了,已经开始重复,萧弋这个垃圾,居然说我丑!虽然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到底是个女孩子。
贺星然不明白,萧弋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呗,为什么要用那么恶毒的语言来诋毁她?裴子阳想起萧弋都牙痒痒,那是他没眼光,你一点儿都不丑。
不用安慰我。
贺星然明白,自己在萧弋眼里,可能是真的丑。
萧弋对她的态度,和对班花截然不同。
贺星然。
裴子阳拉住她校服的袖子。
女孩终于被迫停下脚步,裴子阳用纸巾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轻轻地,且珍重地。
他说,你很好看。
贺星然喜欢各种户外运动,把自己晒得黝黑,一眼看过去,像个脏兮兮的煤球。
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便会发现她的美丽。
美人在骨不在皮,不外如是。
真的好看吗?贺星然不信,又问道:他还说我像男人婆,男生是不是都讨厌我这样的啊?不是的。
裴子阳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人喜欢你这样的。
贺星然的确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柔柔弱弱,乖巧可爱。
可那又怎样呢?只要她是她自己,他就喜欢。
裴子阳一时有些怔然,不自觉松开了攥着贺星然校服的手。
直到这天,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心底早已生根发芽的感情。
可他还记得,贺星然说过,她喜欢萧弋那样王子一般的男生。
也记得她说过,不喜欢小矮子。
自那以后,贺星然再也没在裴子阳面前提过萧弋,好像这个人从来没进入过她的人生。
说放就放,好像是贺星然的一种天赋。
裴子阳的武术进展很慢,不是因为身高限制。
而是他怕,当他有了自保能力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和她一起回家?那个小矮子的称呼,在裴子阳听来,早已不是羞辱。
小矮子,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啊?贺星然突然向前迈了一步,靠近裴子阳,手掌在两个人头顶比划着。
她靠得那样近,温暖的夕阳落在她眼里,像骤然照亮了一颗纯净的琥珀,和他那颗悸动的心。
裴子阳不争气地后退一步,落荒而逃。
事实证明,贺星然的眼光是毒辣的。
高一快结束的那个夏天,裴子阳像窗外枝繁叶茂的树苗那样,突然开始抽条了。
他的身高渐渐越过贺星然,突破一米七的大关,最后,在接近一米八的时候偃旗息鼓。
可随之而来的噩耗是,他和贺星然都选了理科,却没能分到同一个班。
贺星然也在不得不仰视裴子阳的情况下,认为他已经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了。
那我保护你!贺星然被他逗笑了,小矮子,你是不是只长了身高,没长智商?就裴子阳那三脚猫功夫,保护她?简直是多此一举。
但裴子阳执意要送她回家,贺星然也很无奈,你别跟着我,小心我爸把你当流氓抓起来。
你不是说,叔叔不经常回家吗?裴子阳刚说完,就看见了站在路灯下那个威严的身影。
番外:你与星辰皆欢喜3所幸,贺建业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便带贺星然回家了。
一连几天,裴子阳都死皮赖脸地送贺星然回家,幸运地没再碰见老贺。
直到周末那天,裴子阳在武术馆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贺建业这人,除了在审讯时有耐心,会用些话术,其余时候都不喜欢弯弯绕绕。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小伙儿,开门见山,喜欢我女儿?是。
裴子阳承认了。
而迎接他的,是贺建业的拳头。
两人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当然,前提是贺建业有意让招。
我家星然别的都好,就是喜欢管闲事,惹麻烦。
这一点,裴子阳深有体会,毕竟他也是麻烦之一。
贺建业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星然妈妈去世得早,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宝贝到大。
你小子想拱白菜,还差了点!等你什么时候打得过我,有能力处理她惹的麻烦,再来追求她。
当时,裴子阳就在想,他以后也要做警察。
以后和贺星然在一起了,他们就是黑白双煞,专管人间各种不平!这头裴子阳满怀憧憬,勤勤恳恳练武术,那头,贺星然眼睛都不眨地收了好几封情书,都是班上女生托她交给裴子阳的。
不得不说,裴子阳长高以后,桃花运也越来越好。
收到情书的裴子阳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和贺星然吵了架。
贺星然,你凭什么帮我收情书?!还不是因为你没别的朋友!贺星然本就被那些女生缠得烦死了,又被裴子阳呵斥,心情愈发不好,以后别来找我,省得别人误会!冷战一周后,终究还是裴子阳先低了头。
可两人的关系怎么也回不到从前了。
高中学业并不轻松,再加上贺星然的刻意避嫌,一年下来,裴子阳能见到她的时间屈指可数。
连同桌都戏谑,你们俩闹分手了?裴子阳凄然笑笑,从来都没在一起过的两个人,又何谈分手呢?他做梦都想寻找一个契机,让他能和贺星然重归于好。
可裴子阳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契机,是用贺建业的生命换来的。
高三开学的摸底考试结束后,裴子阳兴冲冲地抱着他搜罗来的精品复习资料去找贺星然。
坐门边的同学已经见怪不怪,麻木地朝里面喊了句,贺星然,有人找——然后裴子阳看见了贺星然。
他从未见过的,毫无生气的,宛如一具仿真人偶的贺星然。
饶是裴子阳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
他没有递上那份礼物,只是朝贺星然说了句,我们出去走走吧。
裴子阳带着贺星然逃了课。
学校外面的林荫小道郁郁葱葱,脚下是斑驳的树影,天边夕阳渐沉,幽冷的倒春寒抓住时机,席卷而来。
贺星然慢慢走着,眼看着最后一丝橙黄的光芒消失在云层里,才轻轻喊了他一声。
裴子阳。
嗯。
老贺走了。
裴子阳一愣,恍惚间,蓦然明白过来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
他慌乱地从包里拿出纸巾,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可当他靠近时,才发现贺星然一滴泪都没有流。
而那双琥珀一样的眼睛,早已没了光芒。
裴子阳心里难受得紧,偏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从未经历过失去亲人痛苦,他无法做到与贺星然感同身受,甚至,连安慰的话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们并肩走在一起,好像又回到了初识的时候。
贺星然依然是当年那个活力无限的女孩,还有些喜欢碎碎念。
他以前常说,要不是顾及着我和奶奶,他早都申请去执行那些危险的任务了。
可他冲进火场救人的时候,有想过我们吗?呵,他倒是成了英雄。
……裴子阳听她说了很多。
走到贺家楼下时,裴子阳终于鼓足勇气,牵起了贺星然的手。
星然。
以后……我来保护你。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相处得很和谐,贺星然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可她不再爱运动,不再像个假小子一样蹦蹦跳跳。
闲暇时间里,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边,沉心研究起曾经老贺逼她学的书法。
贺星然被晒黑的皮肤渐渐白了回来,那头始终及肩的短发也不再修剪,越留越长,颇有些黑长直美女的意思。
倒也好笑,曾经说过贺星然恶心的萧弋,竟又回过头来找她。
然后,理所当然地被贺星然拒绝了。
喂,贺星然,裴子阳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将来他考了军校,你们不得聚少离多?还不如跟我在一起,你报哪儿,我就报哪儿!贺星然笔尖一顿,在试卷上晕出大片墨迹,你听谁说的,他要考军校?萧弋轻啧一声,扬起手腕上的非主流手链,还不是上次打球,我这手链不小心给他划了个小口子!他紧张得跟要死了一样,还说什么,要是留疤考不上军校,一定回来找我算账!贺星然蹭地站起身,一脚踹在萧弋大腿上,你以后再敢找他麻烦,这一脚,就会再往上十厘米。
萧弋吃痛,视线顺着裤腿上的脚印上移十厘米,骤然吓得打了个哆嗦。
都怪这段时间贺星然表现得太多人畜无害,以至于他忘了,这姑娘本质里是只野豹子!嘶——萧弋望着贺星然离开的背影,委屈巴巴,我又不是故意的。
切,还说没和裴子阳谈恋爱呢,整天双宿双栖的,比对面湖里的黑天鹅还腻歪!贺星然来到裴子阳班上,直接拉着他的手臂朝外走。
身后的同学们早已心照不宣,笑作一团,发出哇哦的唏嘘声。
换做平时,裴子阳嘴角早都咧到耳根了,但这次,贺星然脸色明显不好。
萧弋说,你要考军校?裴子阳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儿啊!嗯,我想成为贺叔叔那样的英雄。
裴子阳见贺星然依然板着脸,连忙解释,你别生气,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还没想好报哪所学校,得看你想去……不要考了。
贺星然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番外:你与星辰皆欢喜4裴子阳一愣,什么?贺星然重复道:我说,让你不要考军校。
星然,我知道,我肯定必比不上贺叔叔,但我是真的想有能力保护……裴子阳!贺星然终于发了脾气,歇斯底里,你到底懂不懂,我不需要一个英雄!裴子阳不懂。
那之后,贺星然就请了长假,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裴子阳每晚放学都会特地绕一圈去贺家,窗户里的那盏灯却从未亮起过,他鼓起勇气去问邻居,却得知贺星然早就带着奶奶搬了家。
等他再次见到贺星然,已经是在高考的考场上了。
贺星然的成绩一落千丈,勉勉强强摸到一本线的门槛。
而裴子阳也没能如愿考上军校,考前体检时,他就知道了自己色弱。
裴子阳找贺星然的班主任要了录取名单,然后穿上了那件他精心挑选的白衬衫,去连华医科大学找贺星然。
他想告诉她,他一直很喜欢她。
还想告诉她,他不读军校了,他选了计算机这种热门专业,等毕业后,她在哪里上班,他就到哪里找工作。
只是,当他找到贺星然的时候,她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
就像多年前的萧弋。
裴子阳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忘了贺星然,可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没办法接受除她以外的女孩。
他按部就班地工作,空余时间就去支教,日子便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
当泥石流袭来的时候,裴子阳下意识护住了身边的孩子。
失去意识前,裴子阳在想,如果自己就此死去,应该也能上一次新闻吧。
那么……贺星然,你会不会为我流一滴泪?裴子阳很幸运,他没有死。
不幸的是,他从此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转院到连华附院后,婆婆带着被他救下的孩子不远千里来道谢,口中直呼,他是个大英雄。
彼时,裴子阳不敢再面对这一家人。
装睡的他,听见了母亲悲戚的声音,我宁愿我的儿子当时自私一些,也不要去当什么大英雄。
裴子阳鼻尖发酸,眼角滚下热泪。
他终于明白,贺星然当年为什么不让他考军校。
她真的,不需要第二个英雄了。
-在裴子阳不知道的时候,裴太太悄悄找过贺星然。
贺医生,我不知道你们曾经是什么关系,但我知道,你对他很重要,现在只有你能够让他产生情续,能让他主动接受治疗。
贺星然轻轻摇了摇头,给裴太太推荐了医院精神科的心理医生。
向医生对处理这种情况有丰富的经验,很适合他。
离开前,贺星然看出裴太太的不甘心,又道:阿姨,在我看来,一个人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把另一个人当做精神支柱。
父亲去世后,她曾把裴子阳当做可以依靠的大树。
可裴子阳不懂,她不需要英雄。
争吵后的那天,奶奶突然病重,贺星然不得不卖了房子,请了长假,整天待在满是暮气的医院里,守着行将就木的老人。
她明白,病痛的折磨让奶奶无时无刻不想离开人世,不再拖累自己。
而私心里,贺星然不愿失去最后的亲人。
直到奶奶去世那天,贺星然终于支撑不住,她缩在殡仪馆的角落里,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嚎啕大哭。
奶奶走了。
手机通讯录里,也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联系人。
贺星然颤抖着手,打给了裴子阳。
那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听见他的声音。
听筒里却传来无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也是从那之后,贺星然开始看心理医生,于是遇见了郑亦修,这个在心理咨询室帮忙的学长。
贺星然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女孩,她能敏锐地察觉到,郑亦修对她似乎有些不一样。
室友也常常打趣,郑亦修可能对她有非分之想。
贺星然却看得清楚,她和郑亦修是一样的,他们都是被阴影笼罩的人,余生都在渴求太阳的光辉。
她不是太阳。
郑亦修,也不是。
-裴子阳终于还是接受了康复治疗。
他的情况比贺星然预想中要好得多,一个多月后,就能在辅具的帮助下迈开脚步。
裴太太看着蹒跚学步的裴子阳,仿佛看到了他小时候努力奔向自己的模样,一瞬间,泪水打湿了眼眶。
贺医生,谢谢。
裴太太哽咽着。
她知道,儿子不可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模样,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裴子阳撑着支具,一步步走到贺星然面前,等你下班,一起吃个饭?好啊。
贺星然没犹豫,直接答应了。
裴子阳订的餐厅环境很不错,干净,浪漫,周围几乎都是约会的情侣。
贺星然推着裴子阳的轮椅进去时,收获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她泰然自若,裴子阳突然却变得窘迫起来,餐盘中精致的食物,也有些难以下咽。
裴子阳忖度许久,才憋出几个字,你和郑医生……嗯?你们认识挺久了吧?嗯。
贺星然点点头,大一认识的,几年了。
裴子阳一颗心沉了沉,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其实,我觉得他挺适合你的。
怎么,想撮合我跟他?裴子阳还没承认,贺星然撇撇嘴,无奈道:这样吧,你先去问问言冬,看她愿不愿意把男朋友让给我。
言冬?男朋友?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贺星然白他一眼,好气又好笑,裴子阳,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只长了身高,没长脑子?小矮子,你是不是只长了身高,没长智商?过去的记忆在这一瞬间重叠,耳边明明是骂他的话,裴子阳却弯起了嘴角。
对面,贺星然还在火力全开地嘲讽,哦,忘了你现在坐轮椅,身高也不行了。
你说说,万一你生育能力也不行,你们老裴家岂不是……裴子阳并不恼,笑容更深了几分,贺星然,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贺星然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从他们相识到如今,多少年了?她记不清。
两个人聚了又散,而她等的,原来不过是裴子阳那一句——我喜欢你。
她的太阳,一直向她而来。
从此余生漫长,你与星辰,皆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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