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诊手术上遇到麻醉高危人群,要两害相权取其轻,能暂停手术,先治疗的,咱们就暂停。
必须手术的,那就遇上什么症状,处理什么症状。
比如哮喘急性发……张芸刚想举个例子,监测仪上的红灯忽然闪烁起来。
滴!滴滴!声音也更为急促。
言冬笔下不停记录着数值的变化和当前的时间,脑子里快速闪过可能导致眼前状况的几种原因。
刚刚做完止血操作的主刀医生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没事吧?张芸看了看,道:心率和血压高了些,可能是麻醉浅,我再加点药。
加深麻醉后,果然恢复了正常。
但没到五分钟,监测仪又滴滴滴地叫了起来。
患者的气道压逐渐升高,加深麻醉和吸痰的操作都没有起到效果。
张芸只能让主刀医生暂停操作。
神外那医生停下动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张芸,你说你是不是乌鸦嘴?回应他的,是——闭嘴!接下来,张芸一系列操作看得言冬眼花缭乱,记录单上除了时间,其他东西也不知从何填起。
但她能看到监测仪上的数据,随着张芸调整用药,病人的气道压更高了,呼末二氧化碳直接下降为0 ,氧饱和度也低至70%。
在监测仪急促的滴滴声中,言冬不自觉紧张起来。
神外医生也正襟危坐,不再胡乱开玩笑,静静等待张芸的处理。
张芸再次听诊后,立即行纯氧通气,静注肾上腺素,气道压终于有所下降,可以通气了!随后,她依据病人体征的变化持续泵注肾上腺素,直至气道压恢复,才停止用药。
张芸坐回凳子上,朝神外医生道:继续吧。
言冬两眼泛着光,太帅了!手术去病,麻醉保命。
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也不知道自己要学习多久,才能达到张老师这种运筹帷幄的水平啊!张芸又观察了一会儿,放下心来,拿过言冬手里的记录单。
时间和监测数值的变化都已经填写好,张芸只在后面补充了查体体征和相关用药。
填好记录单,她随口便问,根据患者的病史和指标,你认为刚刚发生了什么?术中哮喘发作。
这是个送分题。
所以,张芸又把记录单递给她,你看看,对于术中哮喘发作有哪些处理措施?言冬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总结出三个方面,通气、解痉、改善循环。
没等张芸评判,神外医生先她一步,笑着开口道:还不错嘛,规培多久了?言冬还没回答,张芸替她答了,她是实习生。
张芸脸上带着满意的笑,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骄傲。
哟,实习啊!神外医生有些遗憾,咂舌道:怎么就没来我们科室轮转呢?要来了,肯定是个好帮手。
言冬腼腆地笑笑,是科教科安排的,我们也没办法选。
又一个小时过去。
随着最后一针头皮缝合完毕,手术终于结束。
神外医生脱下手术衣走了,张芸和言冬还要在复苏室等病人醒来。
这是一个很无聊,又令人胆战心惊的过程。
好在有惊无险。
阿姨醒来后,意识还有些混乱。
她看着张芸头上的小猪佩奇,霎时喜笑颜开,张开双臂,乖孙孙,让奶奶抱~张芸:……扑哧!言冬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另一边。
郑亦修坐在云清心理诊所的诊室里,眸中带着淡淡的愁绪。
温云清已逾中年,却不喜盘发,只扎着一束简单的低马尾,看起来丝毫不显老态。
她给郑亦修倒了杯水,柔声问道:小郑,你突然找到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郑亦修颔首,讲述了前两天的经历。
他捏了捏眉心,道:我怀疑,这两次连续的刺激,是导致我失控的主要原因。
温云清没有评判他的猜测是否正确,而是问他,最近还有做梦吗?有。
和以前一样?铺天盖地的大火。
空气中令人窒息的灰烬。
或是释怀、或是绝望的哭喊声。
一样。
郑亦修顿了顿,补充道:也许……不太一样。
昨日,那烧焦的灰烬里,竟颤颤巍巍地长出一颗小树。
朦胧中,他看不清树形状,只依稀辨认出它嫩绿的叶,洁白的朵。
繁花盛开处,是若有若无的栀子香。
那花开了吗?温云清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我看不清。
郑亦修想了想,回答道:既然有花香……那应该是开了吧。
梦里一切都是朦胧的,香气也是朦胧的。
分不真切。
两人聊了许久。
从梦境聊到现实,从病情聊到日常生活,不像问诊,更像是唠家常。
最后,温云清开了一张处方,递给郑亦修,最近还是需要吃一段时间的药,有问题随时和我联系。
嗯,谢谢您。
临行前,温云清忽然说了一句,小郑,或许你可以尝试着谈一场恋爱,有时候,多巴胺有着意想不到的疗效。
谈……恋爱?郑亦修捏紧了处方单,沉默不语。
在这一瞬间,他想到的,是言冬笑起来时,弯成月牙的双眼,是拥抱时,扑通扑通的心跳。
然而,昨天见到了那样的自己,她恐怕再也不会缠着他了,正如他一直期待的那样。
亲手将她推开的,是他。
后悔的,也是他。
真可笑啊!郑亦修转过身,问出一个问题,温医生,如果多巴胺治愈了我,而在某一天,多巴胺又消失了呢?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一人。
当那个人离开,他毫不意外地会再一次疯掉。
温云清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摇了摇头,道:所以,不要让多巴胺控制你,而是在这个过程中,学会控制你自己。
郑亦修反问道:若是您,您做得到吗?也许吧。
温云清也不确定。
爱情,本就是不可捉摸的东西。
只是对当下的郑亦修而言,它刚好出现了,又刚好,能够在那场大火中生根发芽。
说不定,它便是一剂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