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手腕上陌生的温度,言冬有些恍惚。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肢体接触变得如此频繁而自然。
看似亲密,却总归少了些什么。
言冬胳膊微微使力,想要挣脱手腕上的束缚。
郑亦修眸光微暗,还是松了手。
而当手腕离开郑亦修的掌控后,言冬肩膀微沉,带动前臂,指尖顺势落在了郑亦修掌心。
然后,女孩纤细柔软的手指勾住了他的,轻轻握住。
郑亦修浑身一僵,看向言冬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言冬狡黠地朝他眨眨眼,话语中带着调侃,郑老师,这样才算牵手哦。
郑亦修眼里骤然染上笑意,他没说话,只是左手轻轻动了动,手指从言冬的指缝穿插而过,十指相扣。
举一反三,向来是他的强项。
夜里有着阵阵微风,比白日凉爽许多,可当两个人掌心相贴时,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滚烫的温度,和手心里不自觉冒出的黏腻汗珠。
言冬在心底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刚刚头脑一热,撩拨郑亦修的时候,不是还挺勇的吗?被他反撩这么一下,就紧张了?老男人……果然诡计多端。
垊岩县医院建在城中心,四周遍布钢筋水泥,只花坛里盛着土壤,混着洪流带来的泥沙,湿漉漉的。
郑亦修拇指微屈,指腹摩挲着言冬的手背,一直走到最后一个花坛时,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随后,他拿出随身带的小刀,绕着那个装食用油的超大塑料瓶划了一圈,又在底部戳上排水的孔洞。
塑料瓶的下半部分,就这样变成了一个简陋的花瓶。
言冬顺手捡了一根枯枝,把花坛里板结的泥块搅散,然后直接伸出双手,将褐色的泥土捧进瓶子里。
瓶子底部还没铺满,花坛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坑。
言冬不敢动了,望向郑亦修,郑老师,怎么办呀?郑亦修用小刀撬松另一边的泥块,笑道:羊毛不能逮着一只薅。
而后,两人像掀草皮似的,把每个花坛都薅了一层,总算填满瓶子,将已经发芽的瓜子埋了进去。
言冬拍拍手,长舒一口气,大功告成!在家看母亲大人种花的时候,感觉可简单了,到自己动手时,才发觉其中的繁琐。
下一秒,言冬被郑亦修捉到了洗手池旁边。
他握着她的手,在水龙头下认真冲洗,连浅浅的指甲缝里,都仔细清理了一遍。
洗净泥土后,又挤上洗手液,里里外外消了个毒。
一大一小的两双手,在水流中交织着,莫名添了几分缱绻的意味。
言冬脸颊有些发烫,洗手液的泡沫刚刚冲刷干净,她便迫不及待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
拿纸巾擦干手后,顺便也擦了擦塑料瓶身上粘的泥。
装满泥土的塑料瓶有些重,言冬双手抱着,不一会儿就累了。
郑亦修伸出手,给我吧。
不用。
言冬才不给呢。
一想到这是自己种的花,多有成就感呀!郑亦修幽深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一会儿,稍显遗憾。
站在房间门口,言冬朝郑亦修挥挥手,郑老师,晚安。
连声音都是欢喜的。
郑亦修同样笑着,轻声回答道:晚安。
言冬打开门时,张芸还没睡,见她抱着一盆土,实在是奇怪。
你这个纪念品……有点独特。
别人的都是带特产,或者装饰品之类的小玩意儿,言冬竟然准备带走一盆土。
纪念品?言冬愣了愣,笑着向张芸解释道:张老师,这不是纪念品,是我种的向日葵。
向日葵?这样啊。
张芸点点头,她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
言冬把花盆放到窗台边,正准备洗漱,张芸叫住了她。
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张芸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今天下午科教科给我打电话,说你的转实习手续已经办理好了。
言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什么手续?转实习,你父母亲自去医院和学校办的。
张芸看向言冬,面露疑惑,他们没告诉你?言冬如遭雷击,脑子里乱作一团。
张芸还在继续说着,回医院以后,记得把实习报告带来,找我和于主任签字。
我知道了。
言冬麻木地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张老师,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张芸叹了口气,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无非是言冬接二连三的出事,免不得让父母担心,想让她换个医院实习,可言冬显然是不愿意走的。
说实话,张芸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合心意的实习生了,她也舍不得言冬离开。
但手续已经办好,没有回旋的余地。
等言冬转走,她索性去牧区支援基层好了,带基层医生,总好过带那几个糟心的实习生。
言冬来到楼梯间,颤抖着手,拨通了何瑶的电话。
接通后,她反倒冷静了下来,妈,你们帮我办转实习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吗?问你?你肯定不同意啊,我何必多此一举。
何瑶倒是理直气壮。
妈!言冬第一次对父母的行为感到这么生气,你每天接触的都是高中生,我以为你知道尊重孩子的意见!尊重的前提,是这个意见合适并且有效!何瑶叹了口气,不解道:冬冬,不过是换个医院实习而已,你没必要和我闹。
言冬气极,怒道:什么叫换个医院而已?我不想走!转实习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你要想顺利毕业的话,就听话,好好去下一个医院实习。
何瑶说着,语气也不再强硬,冬冬,那个医院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她留恋的……不过是一个郑亦修罢了。
可言冬不敢开口。
何瑶当了一辈子中学老师,最无法接受的就是早恋。
即便言冬已经是个大学生,依然时不时地提点她,要以学业为重。
言冬沉默片刻,挣扎道:妈,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冬冬,转实习只能办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