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可没瞧见刚才那方员外两只眼睛都快贴到那画上去了!一曼妙女郎手上动作轻柔,一下一下为男人揉着太阳穴,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与讨好。
那是自然,姓方的跟我争了几个月,还仗着他妻子娘家的关系想逼我放弃,最后这画还不是落在我手里了!这都是命!让他瞧不起老子是乡下来的!今日老子这个乡巴佬可是出尽风头!他满身酒气,枕在女人双腿间,一阵若隐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他微微睁眼,就能看到两波起起伏伏,顿觉一股热气蒸腾而起……女人惊呼一声,红丝帐飘然而下。
……老爷,老爷……他不瞒地呓语一声,方才一场大战耗费他不少精力,怎的连个觉都睡不安稳。
可身边的女子跟催命似的不停地推他。
他没好气地回道,做什么?老爷,好像有小孩子在哭……女人声音颤抖满是惊恐,她瞪着双眼将头贴近帐子旁,老爷,真的,有孩子在哭!他不满地嘟囔一句,许是大郎在闹觉,奶妈正哄呢。
不是!女人几乎立刻反驳,这个孩子一边哭,还一边叫爹、爹别打我……大郎还没过周岁,自然不会讲话。
爹……爹……别打我……尘封的往事又被这哭喊声给勾了起来,他猛地直起身来,一把攥住女人的手,是什么样的声音?女人被吓了一跳,男人的表情透着狰狞扭曲,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是尖细微弱的哭声,妾听着、听着像是个四五岁的男孩,哭得很惨,好像在被人毒打一样,这声音撕心裂肺太可怜了,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半夜揍孩子,这是奔着要命去的啊!老爷,要不咱们出去看看吧?孩童,四五岁的孩童……他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强忍住喉头的腥意。
他环绕四周,这才发现帐内一片漆黑,仅有月光穿过窗子透了进来,心里霎时涌现出一股不安来。
怎么没关窗,没点灯!?女人被这一声怒喝吓到,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这是老爷定下的死规矩,睡觉时卧房必须门窗紧闭,一扇不留,屋子里一定要点上一盏长明灯。
一年四季,一季三月,每一天都不能例外。
他愤愤地掀开床帘,快步绕至床后迅速将那窗子合上,屋子里登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有些懊恼,应该先点上长明灯再来关窗才是。
可是一想到女人方才说得撕心裂肺的男童哭声,他想要开窗的手又缩了回来,幸好长明灯一向就放在床头旁,他摸着黑向床头走去,床有四柱,只要绕过两个柱子就能走到床头,这是他平日走了一遍又一遍的路。
就在摸到第二个柱子的时候,他感觉到不对,这柱子上多了个东西出来,软绵绵的,像是个人手,他本以为是女人的手,可这想法刚一迸出就立刻熄了下去,这绝不是女人的手!这手冰凉异常,更可怕的是,这手只有他半个巴掌大。
这是一只四五岁孩童的手!他登时觉得汗毛倒竖,心跳得都要跃出嗓子眼去。
他立刻收回手,呆站了好一会,直到听见女人的叫声才慢慢回过神来,眼神已从茫然变成狠戾,是了,他如今已经是老爷了,这是他的宅子,外头有他精挑细选的家丁,个个都是好手,他有什么好怕的!思及此,他的胆子又大了起来,猛地伸出手再去摸那柱子,这回倒是只有光秃秃的木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摸到。
他慢慢放下心,继续往前走去,那里有一盏长明灯的烛台,只要点上灯一切就好了。
他松开床柱,小心地绕过踏板,一步一步往前摸了过去,竟然没有?他再往前走了几步,床头旁靠着踏板的地方常年都放着一盏长明灯,这绝没有错。
他是光着脚的,甚至他还能踩到地上滴落的烛蜡,可任他怎么摸,都是空空如也。
青娘,长明灯呢?青娘?任他怎么喊,床榻上一片死寂,明明刚才青娘还同自己说话,这么一会就又睡死过去了?肯定是这贱人私自挪动长明灯怕自己责骂,索性装睡!他心里生出不满,一转身,气急败坏胡乱朝床榻上摸去,却摸了个空?他还没来得及再想,先前那只瘦小的冰凉的手,缓缓从被子里伸出,盖在了他的手上,这一次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只小手没有任何温度,僵硬挺直,却能弯起食指在他手背轻轻抠了一下……他只觉得他的头皮瞬间炸裂,后勃颈上阵阵发凉,背后霎时起了一阵白毛汗。
啊!他惊恐地叫了一声就凭着记忆冲门口跑去,刚推开门他就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
家丁仆人丫鬟全都不见了!人呢!人呢!不对劲、不对劲!他猛地想起江湖曾有传言,真正的偷盗高手,可将自己缩成孩童大小,上天入地,盗取钱财。
坏了!那幅画!昨夜他大宴宾朋,那幅画就挂在大堂上,不过他却转身,往后院跑去。
他知道京城之中觊觎这幅画的人很多,索性他找人仿了幅赝品挂在前头,足以以假乱真,反正这些个狗屁夫子以前也从未见过真迹。
真的那幅画却是被他藏在了后院大郎的屋子,混在一堆不值钱的画里。
是了是了,定是那方贼子想要偷自己的画!他不顾一切,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大郎屋子前,却发现门窗大开,屋子里一片诡异的静谧,他脑子里轰地一声,难不成、难不成他们已经得手了?他顾不上其他,跨过门槛就朝里头冲,画轴就放在屋子左侧的大花瓶中!待看到那幅白玉卷轴他的心稍稍放下,随即打开卷轴,借着月色仔细查验了一番。
麒麟、猛虎、狮子……还好还好,画还在……等确认了画的安全,他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他将画放在一旁,壮着胆子往里面走。
大郎睡觉并不安稳,他方才走进来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平时他早就醒了。
正对着画的前方就是大郎的小摇篮,里面盖着被子,他看不清,就在他要伸手去掀开的时候,身后的画突然无故抖动了起来,方才画中的老虎慢慢慢慢从那画里抬起了头……第127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连迟得了她师叔那一句话,哪儿还敢在佛觉县长待,当即跟狗官商量决定当天就前往京城周五雷心里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这还一堆烂摊子呢,总不能全丢给自己不是。
连迟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只要周知府对待村民就像对待自己小妾那般如春天一样的温暖,保管没问题!对了,八月十五皇上要办百叟宴,我记得周大人家里有个古稀之龄的亲爹正在京城养老,想必他也在邀约之中吧?周五雷心里纳罕嘴上直接说了出来,这百叟宴名单尚未公布,连捕快怎么知道?猜的。
连迟露出一口白牙,周大人的亲爹也算历经三朝的老臣,周大人又得皇上重用,自然定会邀请令尊。
到时候希望周大人去了京城之后,去裴府找我一趟可好?连迟说得隐晦,但周五雷听得出,这是有求于自己。
他觑了眼一旁的狗官,忙腆着脸笑,当然当然,我还要去拜会拜会裴相呢。
狗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狗东西,倒是知道攀关系。
两人领着六宝急匆匆的套车收拾行李准备赶路。
六宝挠挠头,怎么不见冬叔和肖捕头?连迟望了眼佛觉寺的门,心里轻叹一声,她不是没去问过,可肖歧和柳思早就不见了去向。
至于冬叔,说自己心系天下苍生,一定要留下来陪着师父彻底治好鼠疫再走。
她以前就听师叔吐槽过,师父有一个甩不掉的蓝颜知己,有事没事总缠着师父。
师叔见他喜欢师父喜欢得紧,顺手就把他忽悠成逆党了,他倒是不觉得害怕,还拽了劳什子情话。
既然不能劝你归途,那便一同堕入黑暗,黄泉里结伴同路。
酸得连迟两天都没吃下饭。
想来冬叔就是那个蓝颜知己,他哪哪儿都没去,偏偏就去了应天府衙门当牢头,更巧得是跟肖歧同一年进来的。
看来师叔他们早就盯上了肖歧,可肖歧是由慧帝一手养大,他们怎么会打听得到他的身份?除非……慧帝的前朝后宫也有他们的眼线。
连迟越想越心惊,她早就觉得冬叔不对劲了。
裴府童谣案里,那个帮丫鬟青雨的家人置办屋子的是冬叔。
永和窑花瓶藏尸案中,那个给周五雷大黄狗下巴豆,耽误高剑查案进度的是冬叔。
在小木屋门前大喊提醒石庚的也是冬叔。
甚至欢楼马三的案子里,明明要去义庄查探马三尸体,可偏偏那么巧摔下山坡被山峰蛰了的是冬叔。
灭门惨案里引导他们相信杜凝,诱骗他们去凤阳府的也是冬叔,甚至早就认出守祠人窦叔身份,可一直捂着不说的也是冬叔。
每一个案子,冬叔都拖了后腿。
细节打败爱情,也打败查案。
如果不是冬叔从中捣乱她根本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他们不走。
连迟眼角低垂,翻身上了马。
从凤阳府到京城少说也要走上五六天,连迟本以为依着狗官吃不了苦的性子,只怕要走上十天。
没成想狗官懂事得很,一路上不吵不闹,几乎整日都缩在马车里没有动弹,也不像之前吵着闹着要晕车啦,解手啦,吃这个喝那个啦。
好打发得很!不过三天,几人就到了齐州府,明日就能到京城!当晚连迟决定找间客栈休息一下,可狗官怎么叫都不下来,六宝觉得不对就上了马车查看。
大人!大人!大人你怎么了?不多时,马车上就传来六宝惊恐的叫声,连捕快,你快来!大人昏迷了!怎么回事?连迟听得出六宝语气里的焦急,一个鹞子翻身,直接利落地从马背上翻进了马车,一掀开帘子,却发现狗官双目紧闭,脸色惨白,靠在马车角落,浑身都打着寒颤。
六宝眼神仓皇失措,大人、大人他不会是染上鼠疫了吧?连迟心里一沉,怪不得这几日狗官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怪只怪自己一心赶路,竟然没发现他病了。
连迟翻看了狗官的身上,师父说过染上鼠疫的人除了高热冷汗,手臂上还会长斑疮。
放心。
连迟安慰六宝,你家大人既没有咳嗽出血也没有呕吐腹泻,手上也干净得很,应该只是风寒。
大人肯定是很早之前就不舒服了。
六宝声音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大人这么怕疼的人是为了连捕快才一直忍着的…连迟心头一跳,发现狗官的眼皮好像有微微颤动。
嗯?六宝还在哼哼唧唧。
好了好了。
连迟安抚道,你家大人还没委屈呢,你倒委屈上了。
你快去请大夫。
连迟一手托着狗官的背,一手抄起他的腿弯,打横着将他抱了出去。
六宝看在眼里,嘴边抹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笑。
悦来客栈全城连锁,狗官还有他们店的至尊卡呢,小二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直接领着连迟上了二楼最里面的雅间,还贴心地为两人关上了门。
有钱真他娘的好啊。
方才她自己来问的时候,那掌柜的还特地跟她强调了好几次上房一晚上多少银子,生怕她付不起钱一样。
连迟一脚踢上门,刚要把狗官放到软塌上,突然脖子上一热,狗官两只手缠了上来,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些些魅惑,别走。
若是平时,连迟早就将他一把推开了,可想到六宝说的,狗官是为了自己才一直硬撑着,这心里就跟塞了朵棉花一样。
她像给小狗子捋毛一样摸了摸狗官的头顶,不走不走,你先躺好了,一会大夫就来了。
狗官这才松开她的脖子,只是那手又死死缠绕上了她的手,甚至还一点一点扒开连迟的手指缝,想要十指紧扣。
他的手掌心烫得吓人,连迟一个犹豫,让他偷袭成功。
没法子,连迟只好也跟着坐在了塌上,狗官躺在塌上,左手握着连迟的右手,右手又攥着连迟的左手。
逼的连迟与他脸对脸,胸脯子对胸脯子,差一点就要贴了上去。
太远。
狗官嘟囔一声,双手猛地往后一缩,连迟一个踉跄,结结实实摔在狗官的怀里,下一刻,嘴唇被一块柔软灵巧挑开。
柔软的湿意一步一步攻陷,如入云端,如陷沧海。
连迟短暂丧失意识的瞬间,只听见狗官呢喃一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敢把老娘当花?呸!老娘就算是花也是朵霸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