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不吃肉的猛兽一旦见了血……这后果众人都不敢想象。
作孽啊,这小太监今日必死无疑。
可连迟却不这么想,她在那大猫的眼里没有看到杀意。
就在众人屏息等待血腥杀戮的到来,那老虎嗷呜一声,大舌头一伸,竟是帮小太监舔舐起伤口来。
小太监亲昵揉了揉老虎的脑袋,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将方才那小男孩托举了上去。
人有情,畜生也有情,所谓这样的猛兽又怎么会去吃人。
众人本是气冲冲地来兴师问罪,如今一个个心里头满是酸涩,临走前还不忘凑了些银子给小太监,让他们多买点肉。
老虎都瘦成这样了,还怎么杀人分尸,看来猛兽伤人不过是障眼法。
高剑懊恼地叹了一口又一口气,白花那么老些银子了!行了,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咱们趁着天还没黑,再去一趟庞府吧。
连迟回想起师叔说过的话,总觉得这次的案子肯定也跟香山帮脱不了干系。
这次没有冬叔拖后腿,如果她能早点破案,说不定能抢在师叔前面找到那个家传之物。
高剑一路上都在给连迟介绍庞府的情况,这庞员外家里有十房小妾,不过最受宠的是六房名为青娘。
乖乖,十房小妾,比狗官还多两房呢,那死了的孩子是青娘的?那倒不是,这孩子的娘原本是刚抬进来的十一房小妾,可惜生下这个孩子就死了,这孩子就一直由乳母养着。
庞员外上无爹娘,下无兄弟姐妹,除了这些小妾再无其他亲人。
我们刚到京城那天晚上,刚睡下就听见外头乱糟糟的,说是庞府遭了贼。
高剑回忆着说道,我跟赫连混在队伍里头,等到了庞府,那青娘话都说不利索,只知道指着里间屋子嚎啕大哭,我们立马跑去一看……说到这儿高剑似乎还心有余悸,那屋子里满地都是血,血腥味冲天,我跟赫连差点没吐出来。
庞背义的儿子躺在摇篮里,被子一掀,头差点就掉了出来。
小孩的肚子被人掏空,所有的内脏和肠子都放在了一边。
当时那场景恶心的高剑跟赫连三天都没吃下饭。
直到今日说起这个来,高剑还是义愤填膺,你说到底是哪个畜生王八蛋做的,对一个小孩下这么恶毒的杀手。
连迟沉吟一声,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你们进去的时候,那摇篮上血多吗?摇篮?高剑一愣,当时光顾着看那孩子了,倒是没怎么看摇篮。
你这么一问,那摇篮倒是没多少血,包被上血比较多。
小孩子身体少,血当然也少。
怎么可能流了满地,而且照你这个说法,屋子里的血全是小孩子的,那摇篮才应该是血最多的地方。
连迟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赫连说过,庞背义的儿子是死后被人分尸的,这个时候一般不会出现大面积的流血。
那么屋子里的血是哪儿来的?又或者说,是谁的?高剑跟着心头一沉,先前他们都只顾着恶心了,完全忘了这回事。
是啊,一个小娃娃哪儿来这么多血?难不成还有别的死者?那倒不一定。
连迟示意高剑冷静一点,方才你说那里有很浓的血腥味,还有什么其他奇怪的地方吗?这方面是赫连的主场,他补充道,地上的血要比摇篮里的血更粘稠,颜色更深。
难道这……这不是人血?连迟斟酌着点点头,动物的血要比人血更腥更粘更深,而且凝结的速度比人血快。
如果证明是不是人血,那这所谓的猛兽伤人案,就是有人故布疑阵。
想用这噱头掩盖真相。
说话间四人已经来到庞府。
当家老爷失踪,小少爷又死于非命,庞府这几日是连着五六天都在做法事。
看门的小厮一听是衙门的捕快,忙迎了几人进去,我们六太太正在后头做法事——连迟挥挥手,无碍,领我们直接进去就是。
高剑低语道,如今庞府是这位六夫人当家。
约莫百步之间,四人走进一个拱门,里头烟雾缭绕,法师正围着供台转来转去。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背对着连迟他们跪在供台前,振振有词道,还请三清法师垂怜,让老爷早日归家,奴家青娘愿用二十年寿命相抵,只愿老爷平安……高剑靠着拱门有些感触,看来这位夫人对庞背义是真爱啊。
真爱吗?连迟将青娘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不见得。
相公死了,若真是伤心欲绝,她还有心思新做指蔻吗?而且她这身衣服料子是京城的新款,前两日才送到。
啧。
高剑倏地站直了身体,你是说她有嫌疑?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现在还下不了定论,不过她绝没有看起来那么深爱庞背义。
连迟瞄了眼这院子里的陈设,三口大缸,两个放水,一个种满了栀子花,这样奇怪的做法,她怎么会觉得似曾相识?无论连迟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摆设,干脆换了条思路,对了,那日衙门可曾给她做过口供?做过。
口供我也看过。
她供述庞背义失踪当天正是大宴群朋赏图那一天。
高剑回忆道,那天晚上,她跟庞背义已经歇下了,可她说当天窗户没关,庞背义很是生气便闹着去关窗户,之后又说要点长明灯,但是长明灯当日被下人移了出去,所以庞背义便出门去找。
她便又睡了过去。
等听到外头下人闹了起来,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连迟眨眨眼睛,你刚才说大宴群朋赏图,赏什么图?就是那个叫什么皇都积胜图。
高剑越说越激动,跟李云他们家那黄花梨立木柜上刻的东西一模一样。
唔……图呢?现在在哪儿?衙门啊!这可是重要证物。
连迟嗯了一声,突然又跟想到什么似的问了一句,庞背义为什么一定要关窗点长明灯?哈哈哈哈。
耳边突然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因为他坏事做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