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欢楼寻开心的,敢光明正大的,便是寻常百姓商贾人家。
至于官宦人家,大多是来偷偷摸摸寻开心。
若是花娘怀上的孩子是他们的……高门贵族,在外头搞大了花娘的肚子,这件事一旦传出去,脸面仕途家族全都别想要了。
这些人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还得从此对马三有求必应,从此之后马三就是他们身边的定时炸弹炮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月妈妈神色复杂,活下来的孩子,若是女婴,会送出去养大,等年纪到了再接回来。
若是男婴……要么卖给他的亲爹,要么就卖给外头人贩子……马三和他老娘倒是打的好算盘,女婴长大后又可以接客生子,如此循环往复,当真能保他欢楼永生不倒。
只是……娘亲与女儿一同身处欢楼接客,又或是,生下的女婴长大了进入欢楼,却不知自己服侍的恩客,可能就是自己的亲爹……马三难道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吗?也许他知道,他就是要看着这些人灭人伦,看着他们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只是其一。
裴世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对马三来说,赚够银子就行。
何必要让自己成为那些高门贵族的眼中钉,除非是他背后的人要他这么做,要他拿到这些人的把柄,那么从此以后,这些人受制于马三,也就是听命于马三背后的主顾。
至于马三背后的主顾……裴世嘉目不转睛地盯着凌飞,凌千户此番前来,想必也是为了这个?凌飞抱着双手,面色冷漠,我可不知道知府大人在说什么。
连迟幽幽插嘴,其实也很简单,马三这件案子,谁急着结案,谁就有问题。
我记得前两日,凌千户怎么说来着,陈相对此案极为重视……凌飞额角直抽抽,连迟也忒难缠了。
陈相一心为民,似这等事,他当然上心。
二十余年天下相,陈相,历经三朝而不倒,凡事必躬亲。
如果非说他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他完全没有缺点。
如果弱点是影子,每个人都有影子,可陈相没有。
他光明正大,一人一杖,凭着一颗为国为民之心扬名天下。
凌飞眸中精光闪烁,我想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找到凶手,而不是胡乱猜测,连捕快,你觉得在下说的可有道理?自然。
连迟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转向惊魂未定的月妈妈。
月妈妈,你老实告诉我,欢楼里头到底还有谁暗地里做了恶?很显然,凶手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清洗欢楼,他要让整个欢楼里所有做过恶的人付出代价。
月妈妈面露为难,这……连捕快,你这话说的,这可太多了……连迟抽抽嘴角,月妈妈倒是很是诚实。
外头高剑等了许久,他见满地的血,在墙根听见又是人头又是紫河车的,生怕当场给吐出来。
见他们磨磨蹭蹭还不出来,只好在外头扬声道,我盘问过了,马三死的当晚,确实见过一个人。
连迟赶忙跑到门口,靠在门框上,一面问话,一面环视楼下,见的什么人?女人。
高剑颇有些神秘。
听当晚伺候马三的花娘说,那女人十分貌美,她先前从未见过,与马三好似是旧相识。
那女人为何而来?高剑摇摇头,那小花娘看着不太机灵,只说那女人让马三放人。
放人……连迟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还有呢?那女人有什么比较突出的特征吗?小花娘虽说人不机灵,观察倒是仔细。
高剑挨着门框,循着连迟的目光,也往楼下看去,她说那女人实在太美了,可一看就不是富贵人家的美人。
怎么说?连迟突然像看到了什么似的,皱着眉头。
小花娘说女人的手十分粗糙,还有茧子,不像是弹琵琶古筝的,倒是像个做粗活的。
高剑瞥了眼连迟,又瞥了眼楼下,哑女正在三楼的走廊熬药,你老盯着哑女做什么?连迟退后一步,微微仰头,我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哑女到底是怎么进的欢楼?马三掳来的?高剑讥讽地挑起嘴角,他哪有那胆子跟狗官抢女人。
这我也给你打听到了。
这些花娘说,是哑女自愿来的欢楼。
自愿?怎么可能?确实是亲眼见着哑女自己走进欢楼,具体怎么回事,也许可以问问她?高剑嘴朝里一努。
月妈妈期期艾艾待在软塌旁,其他人正围着赫连讨论马三那颗人头是真是假。
连迟手一招,月妈妈就颠颠儿跑来了,她可早就不想在里头待了,再待下去,只怕肠子连着胃都要吐出来了。
哑女怎么进的欢楼?月妈妈一怔,她自己来的呀。
她似乎是怕连迟不信,就是十多天前的晚上,她自己个儿进了欢楼,还说要找马三。
说?连迟眉头一皱,她怎么说?用嘴还是用手?整个上元县会手语,能跟哑女交流的人绝不超过十个。
嘶……月妈妈细细回忆了一番,是雅文帮她说的,雅文看得懂她那瞎比划,她俩关系好像很好。
那时关系就很好?连迟走至楼梯边,盯着楼下的哑女,隐隐约约觉得有哪儿说不通。
对,我还奇怪呢,不知这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月妈妈咂咂嘴,也不知是不是这雅文转了性子了……可高安说,哑女是被马三掳走的。
连迟想起那日高安说的话来,海岳尚可倾,吐诺终不移。
他到底是跟谁许的诺,连迟本以为是哑女,可转念一想,似哑女这般善良的人,怎么会让高安去顶罪?高剑,你再去一趟牢里,问清楚高安,是谁告诉他哑女被人掳走,又是谁让他许诺顶罪,告诉他,他要是再不说,哑女的命都保不住了!高剑点点头,刚要走,突然回头说了一句,袁婆婆还是没找到……汪汪汪!汪!突然楼下传来几声犬吠,连迟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袁婆婆养的大黄狗嘛!只是……它嘴里叼了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