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裴天良年轻的时候在外头欠了一笔风流债,现在自己老了,眼看着要绝后了,才想起这事来,便修书一封着人去找,一开始是没找到,可过了几个月,这裴瑶就自己上门了。
连迟点点头,裴天良也算是老年得子了。
他看起来还挺宝贝这个儿子的。
是啊,裴瑶也算是白云县有名的才子,前年刚中得进士,如今是知府推官,裴天良为了栽培他不可谓不尽心。
冬叔冲着连迟挤挤眼,你说这裴夫人能给裴瑶好脸色?这倒也是,人到中年,丈夫突然领回来一个私生子,还器重得很,要把所有家产都给他,换谁是裴夫人都得气个半死。
头儿,看得怎么样?连迟发现肖歧从方才到现在一直一言不发。
他确实是中毒。
肖歧沉吟一声,可他中了不止一种毒。
一种毒,是咱们的老朋友曼陀罗,药性还在,但是应该是几天之前中的。
估摸着就是他在破庙那天中的。
还有一种很奇怪。
肖歧看了眼连迟,我需要查看一下他这些天来的药方和脉案。
简单。
连迟拍拍手,你等着。
她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随后就神神道道地跪在了地上,把裴天良他们吓了一跳。
他年纪小,不懂事,还望柳大仙高抬贵手!连迟一边磕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什么?不是您?啊呀啊呀啊呀。
连迟对着空中拜了几拜,多谢柳大仙指点迷津!恭送柳大仙!这话一出,裴天良忙也跪了下来,虽然不知连迟在拜什么,也跟着对着空间磕了几个响头。
裴大人!连迟面露喜色,柳大仙已经送走了,不过他跟我说,令公子昏迷可不关他的事,是有人装神弄鬼!哦?怎么说?裴天良忙爬了起来,这、这就送走了?柳大仙还会不会再回来?不会不会,大仙行走江湖,就靠诚信二字。
连迟低声说道,眼下棘手的是,大仙说令公子的病是有人下毒。
只要将公子这些天的脉案和药方拿来,就能找出端倪。
下毒?一听不是鬼神作祟,裴天良登时支棱了起来,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想毒害老夫的儿子!他挥挥手,自有小厮去找。
裴天良投桃报李,对了,眼下,只怕还要劳烦连青天多照看一下犬子,至于杜家灭门案的卷宗,我便让季平去取来,连青天看可好?季平……连迟心里倏地一跳,从方才到现在,这个季平一直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倒像是暗夜中埋伏猎物的一匹灰狼。
也好。
眼下,只怕裴瑶的案子跟杜府灭门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弄清到底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兴许也能扒拉出点线索,劳烦季护卫了,对了,此番我还带了——连迟突然难住了,她好像还不曾知道七娘的名字,唤她七娘只是因为她在狗官府里排行老七。
什么?季平眼里皆是探究。
嗯……连迟沉吟一声,当初在上元县偶尔结识一位姑娘,她说是与季护卫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妹妹。
季平怔怔的抬头,你说梅娘?梅娘?连迟眼皮一跳,心头有什么一闪而过,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应当是,我都忘记问她姓名了。
多谢。
季平人狠话不多,飞也似的出了门。
小厮也捧着药方回来了。
肖歧看了一圈,药方没什么问题,可脉案上说,照着这个方子喝了几天却始终不见好,还越来越严重。
连迟心思一动,劳烦大人将药渣也一并拿来。
若真是有人投毒,自然不会大大方方地写在药方里,只要在药包里加上几味就行。
裴天良活了小半辈子,早就听出不对来,这是府里有人蓄意投毒!好在那小丫鬟是在屋子里头煎药,药渣很快送了上来。
肖歧唤来冬叔一起相闻。
酸枣仁、白籽仁、合欢皮、夜交藤、石菖蒲、远志——冬叔突然啧了一声,这里头怎么有桂圆核?桂圆核?给裴瑶开药的大夫也被薅了过来,我可没有在方子里写桂圆啊!他朝向那个煎药的小丫鬟,桂圆是谁让你加的?小丫鬟抖抖嗖嗖,望了眼从方才到现在一直瘫在地上的老仆从。
好啊,你个老刁仆!冬叔一把拎起他,你为什么要加桂圆?老仆从哎呦哎呦半天,还不肯说实话,真真是山后的茄子!见裴天良脸色极其难看,这才慢吞吞说道,我们夫人关心大少爷,怕大少爷喝药太苦,这才命我加上桂圆,来减少苦味。
裴天良皱着眉,他可不相信自己夫人有这么好心,难不成这桂圆有毒?冬叔摇摇头,桂圆本身没有毒,但若是跟石菖蒲混在一起服用,会使人阴虚阳亢、烦躁汗多、咳嗽、吐血,继而死于心脏麻痹。
《日华子本草》上曾记载,服用石菖蒲期间,忌饴糖、羊肉。
连迟瞥了眼桌上的羊肉汤,想必这碗羊肉汤也是夫人送过来的吧?啊?老仆从目瞪口呆,不、不是,夫人她、她是好意。
裴天良长长叹了一口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他好似被人抽去了浑身力气一般,枯坐在凳子上,夫人她本就不喜欢瑶儿,没想到她竟做出这等事来……连迟心里有点失望,本以为能顺藤摸瓜,没成想却只是内宅下毒。
可是到底又是谁给裴瑶下了曼陀罗,那晚在破庙又都发生了什么,只怕也要等裴瑶醒来才能知道了。
不过夫人投毒这事是裴天良的家事,连迟冲肖歧使了个眼色,准备撤退。
没等他们开口呢,外头吵闹了起来。
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进了门,不、不好了!大人,夫人她、夫人她在书房里头放火,那火都烧到隔壁卷宗室了!什么!?裴天良脸色大变,卷宗室正是存放五年前杜府杀人案卷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