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对于皇帝还是臣子来说,上朝其实是一件苦差事。
皇帝要五更即起,天还没亮就得端坐在龙椅之上。
作为臣子就更惨,差不多凌晨三点的时候就得起床洗漱整理,穿戴整齐,然后赶到皇宫二道门外的朝房里面等着排队进金殿。
不过今天这朝会上,众朝臣倒都是颇有些精神抖擞之意。
左将军并领侍卫内统领萧正纲,家教无方,纵子为祸。
着削去侍卫内统领一职,夺左将军衔降三级留用,即日前往北疆军前效力。
太子肃亲王常泗,管带宗亲无方,深负朕望,着至宫中瀛台禁足思过。
九皇子睿亲王常林,仁孝至厚,素有贤名。
即日起领双亲王俸,署监国之名统管政务。
会同兵部尚书夏守仁、礼部尚书孙元良共商北胡勘约诸事。
便宜行事,钦此!这道圣旨或许来得有些过分,萧洛辰这正主儿只是交大理寺议罪,具体的处罚都还没有出来,可是这株连之人却已经受了处置。
皇上圣明!众人再一次山呼海啸般的高呼皇上圣明,却又有一个胡子都一大把的老侍郎居然还不肯罢休,又兀自在那里红了眼睛按捺不住一般的失态高喊:皇上圣明!仁德之君,仁德之君啊……这位老侍郎径自出列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哭带喊,寿光皇帝却好像无动于衷一般,瞥了一眼军方诸将,见那些军队的关键要害上虽然早在多年之前便已是自己绝对控制之人,但此刻兔死狐悲,这些武人们竟是齐刷刷地默然不语。
自己倒不禁有些意兴萧索起来,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这等腔调还是等朕去见列祖列宗的时候再哭给朕听吧!诸臣还有何言?若是无事,朕便要退朝了!能在这金銮殿上入朝会的没有几个笨人,大家心中都是明白,眼下九皇子上位已成定局。
此刻已是该有的都有了,此刻要紧的便是莫要旁生枝节,只需朝会一散,今日之事便成了定局。
待得太子圈禁,萧家的头号大佬萧正纲被降职发往北疆,还不是想要如何便是如何?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个声音缓缓地道:启禀万岁!臣,左都御史安翰池有本上奏!满殿目光之中,左都御史安翰池安老大人缓步出列,手执奏章一本,慢慢地跪倒在地。
切!这安老大人平时惯以中立自诩,今日水落石出,怕是也不好不露个头吧?他都察院专管弹劾参人,难不成今日看着太子和萧家倒了台,赶紧出来表个态,出来做个痛打落水狗的不成?不少人心中转过了这般念头,可是寿光皇帝却眉头微微一皱,竟是不着急让那小太监下去拿奏本,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安老爱卿,却不知老爱卿又有何本?速速奏来!这却是做皇帝的要臣子自己读奏章了。
安老大人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翻开了手中奏章,缓缓读道:臣左都御史安翰池,据实启奏陛下:昨日京城金街之上,有藩虏北胡使臣阿布都穆者,唆使手下纵马惊街践踏百姓,更有强掳民女、横抢车马、殴伤无辜人等诸罪状。
北胡贵族博尔大石当街行凶,以兵刃伤我大梁朝廷命官虎贲校尉萧洛辰。
臣请陛下秉公而处……奏本读了个开头,不少人却是露出了恍然大悟之状。
昨日之事谁不知道安家乃是苦主,敢情这位安老大人不是要雪上加霜打落水狗,是给自己家讨说法来了。
不过这倒也对,这事儿里面除了萧家,最倒霉的便是安家,不趁这个时候找皇上讨些恩赏便宜,白吃亏可不是安家的风格!寿光皇帝面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尴尬,挥了挥手打断安老大人的话道:原来是此事,昨天在大街上差点被北胡人虏了的是你安家孙女不是?老爱卿无需担忧,就当是替大梁吃了一个亏,此事朕定当有所主张,左右不叫老爱卿难受便罢了!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国之重臣朕当护之这八个字是寿光皇帝自己颁下的,如今安家吃了亏,自然要好好补偿一番。
不少大人心中都赞了一句这安老大人好生会选时机,这皇上一句朕有主张,安家可真是有后福了!皇上圣恩,臣代阖家大小叩谢陛下!安老大人又朝寿光皇帝拜了一拜,只是这手中的奏本竟还是不停,居然又翻过了一页径自读道:北胡蛮虏凶狂不法,然京师重地天子脚下,焉可任此胡虏之辈任意横行?事发之时,京城驻守官员或渎职无睹,或行止不当。
臣深受天恩,愧领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既有替陛下督查百官之任,唯具之言乃不敢不奏也!这段奏章一读,满朝皆惊,心说这位安老大人得了说法竟还不肯罢休,难道还要参人不成?安老大人却将手中的奏章又翻过了一折,高声读道:臣据实弹劾京城知府沈从元放任北胡蛮虏欺我百姓伤我官员,反将见义而行之虎贲校尉萧洛辰锁拿拘押,此乃有辱国体举措失当之罪;臣弹劾吏部自尚书、侍郎、江浙考评司等诸人以下一十六人,昏庸糊涂查人不明,如沈从元辈之人竟以全优评考,此乃渎职懈怠之罪;臣弹劾自京城禁军统领、卫军总兵、九门提督、城府卫管带、副将、参将以下九十三人,此乃守土无责致百姓因祸之罪……臣还要弹劾兵部尚书夏守仁,这沈从元任京城知府乃是他亲自举荐,此乃举荐无方有负圣恩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