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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也可以与不能够

2025-03-31 14:32:16

安家的三小姐安青云,年方十三,却是很有几分烟视媚行的味道。

安府的老人们私下多有言语,说这三小姐最像年轻时的徐氏,年纪不大,那份花枝招展的妖气是生在骨子里的。

这位安三小姐平日最爱俊美俏朗的才子少年郎,沈云衣赴京赶考来到安家借住,她便终日黏着沈云衣不放。

若说安子良不过是给沈云衣添了些烦躁,安青云却是实实在在地让人一个脑袋变成两个大了。

偏偏安子良是个好热闹的,一听安青云来了,登时放开喉咙大叫道:三妹,沈兄便在书房之中,正和大姐斗嘴呐!斗嘴?斗什么嘴?谁敢跟沈家哥哥斗嘴?话语声响,沈青云已是进了书房之中,却是既不合安清悠见礼,也不和安子良招呼,径直奔着沈云衣而去。

安清悠看着这三妹安青云,只见她脸上脂粉,口唇胭脂,眉梢鬓角,无不是用上等货打扮修饰过的,虽然看起来华丽,但放在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身上,却将少女本应有的清丽纯美尽数压了下去,着实让人有一种过犹不及的感觉了。

艳俗……安清悠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了另一个世界的形容词。

却听安子良道:总之是大姐和沈兄在斗嘴,至于斗的内容是什么,这个这个……他们说得太文,我也没搞明白,光顾着精彩了。

哦?!安青云仿佛此刻才注意到书房里有这么一位大姐存在,却是叉着腰道:你们在斗嘴?嗯!既然和沈大哥斗嘴,那定然是你的不对了?安清悠眉头一皱,不和自己见礼也就罢了,这安青云讲起话来竟是这般的无礼。

如果说安子良不过是被父母惯坏,这安青云却是有些不知好歹的不堪了。

安清悠对其不喜,当下也不去理她,只是这安青云见安清悠不理自己,却是跳着脚道:跟你说话呐!听见没有!你和沈大哥斗嘴,还不赶快过来赔礼认错?这话一说,连安子良的脸上都挂不住了,插言道:三妹,休得对大姐如此说话,还不过去见礼。

安青云上上下下打量了安清悠一番,这才说道:啊对了,你便是那个母亲要送到宫里去的大姐?让我向你见礼也行,你先过来给沈大哥赔罪,我便过去见礼了。

安清悠见她这副模样,暗叹之前的那个自己实在是被徐氏拘束的狠了,和弟弟妹妹们竟也生疏成这个样子。

心里又对徐氏有些鄙视,莫说安府这样的世家大族,便是普通的寻常百姓家,养出的女儿也不会这般没规没矩。

这是要怎么骄纵的孩子,才会把安青云养成了这个样子?那边沈云衣却更是脸上发烧得可以烙饼了,这安青云轻浮无礼举止骄纵也就罢了,终是他们安家的女儿。

可偏偏又是一口一个沈大哥如何如何的,便似与自己有什么亲密关系一般。

这些天安府的下人们已经对安青云黏着自己的事情颇多风言风语,再在人家女眷面前弄成这样,传出去自己可都成了什么人了!沈云衣心中起急,连忙转移话题道:三小姐,适才不是斗嘴,不过是我和大小姐来谈论些文章诗词而已。

安贤弟没说清楚,倒是让三小姐你误会了。

来来来,我前几日新见了一副古联,倒是颇为有趣。

今儿个不如写下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说罢也不等其他人言语,径自让侍墨在一边拿出了笔墨纸砚,在上面写起字来。

他这一下急中生智却正是用药对症,无论安子良还是安青云,提起这些东西来出了瞠目结舌就是结舌瞠目。

书房里却是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转瞬间,沈云衣却是将那对联中的上联写完,纸上乃是: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可以清心也,以清心可也,清心也可以。

这本是前朝的名士与高僧饮茶时的一段佳话,后人亦有不少以此刻在茶壶上的。

沈云衣此刻出个难题,化作了五字叠句对,也是想尽早了解这局面抽身而退之意。

便道:这本是前朝名士的一段佳话,上联在此,不知诸位有何见教?安子良安青云兄妹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接不出话来。

沈云衣微微一笑,向着安清悠道:安大小姐才学高雅,倒不知有什么佳对出来让人欣赏一番。

安清悠心里估量着青儿她们采花寻材时候也差不多了,看看安青云那副作态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愿在此久留。

再一瞧沈云衣写下的东西不觉心里一乐,后世的语法家们早就对这句话研究了个通透。

当下借势轻声道:沈公子却是难为人了,既是古人名士的一番佳话,我又哪里是一时半刻能有什么好下文来?说话间提笔用墨,却是轻轻写了不能够三个字,却在前面画了一个圈,后面打了一个叉。

悠悠地道:小女子才疏学浅,这古人的意境却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心’与‘清’二字实是极妙的,我想不出更好的词儿,只能画个圈打个叉代替。

倒是中间这‘也可以’三字,想来却是这幅上联的关键之所在,便用‘不能够’三字对之,想来前面一字为某物之名,后面一字为形容其意,也就是了!沈云衣心中猛地一震,这心也可以清的古对确如安清悠所说,关键便在这也可以三字上,前面放个字,后面放个字,可以说添上什么都对,好比怀也可以开,目也可以明等等。

安清悠所对的不能够三字正是最核心的题眼,口上说对不出来,可是这画上一个圈打上一个叉,有何止相当于对上了无数的下联!怕是之所以用不能够这三字,还是自谦之意了。

沈云衣心中明白,可那边安青云却稀里糊涂,瞧着安清悠没把完整对联写出,不免跳脚拍手笑道:果然沈家哥哥才是最棒的,知道沈家哥哥的厉害了吧!安清悠要的便是有人说这句话,当下便道:沈公子当然厉害。

小女子自愧不如,想来那采花儿调香的材料已收集了不少,赶着回去调香,这便不在此献丑了。

说话间迈步出门,径自飘然而去了。

安青云哼了一声道:什么大姐,不自量力还想和沈家哥哥谈文?谁不知沈家哥哥是才子……话没说完,却看着沈云衣目不转睛地瞧着安清悠远去背影,良久才执笔轻叹道:想不到安家竟然有女如此,沈某自愧不如,这一场谈文,输了矣!输了个体无完肤矣!说话间长身而起,又对着安青云一揖到地,正色道:三小姐,沈某赶考之日临近,这段日子里正是要埋头苦读,三小姐若是无事,我等相见倒不如不见了。

我看三小姐年纪还小,倒是不妨多学学你那大姐,在规矩行止上多下些功夫,当时对三小姐大有益处。

说完看了看案上那不能够三个字,又是一声长叹,颇为黯然地自回房间中去了。

原本热闹的书房之中骤然冷清了下来,安子良见好好地热闹竟是这般散了,登时便跺脚骂道:本是好好地,三妹你这又是搅的甚么局!大姐和沈兄都走了不说,你刚才那副作态举止,怕是连我的面子,连安家人的面子也在沈兄面前丢了!安青云本就气闷,沈云衣那番话里不愿理她之意已是明明白白。

此刻又被安子良一说,登时闹了起来:本就是那个什么大姐先和沈家哥哥斗嘴的,你们怎么都说我?怎么不去说她?现在倒好,沈家哥哥说我!连你这不成器的二哥也说我!我……我告诉母亲去!安青云闹闹嚷嚷地去找徐氏告状,安子良却没好气儿地冲着她翻了个白眼儿:切!我怎么就不成器了?百无聊赖之间,却又想起了刚才沈云衣和安清悠之间的一番谈文较量,心道这大姐却还真是厉害,能够对上沈兄这许久还不落下风,虽是最后输了,但好像输也输得挺有水平?不对不对,究竟是大姐输了还是沈兄输了?便拿起了刚才安清悠写下的下联,仔细研究着念道:圈不能够叉?不能够叉圈?能够叉圈不?够叉圈不能?叉圈不能够!安子良在屋中念的舒畅,门外的仆人听得心惊胆战!二公子是身体出毛病了还是怎么着?这是念叨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