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是说,父亲想见一见沈家的大公子?书房之中,安德佑听了安德峰的话问道。
大哥说得不错,父亲正是这个意思。
安德峰应下后,不免再继续开口说道:眼下科考临近,那沈家的大公子沈云衣学问才名是有些的,家世背景更是厚实。
此次上京赴考本就是有不少人看好的。
我们安家本就与沈家是世交,父亲近日欲见那沈云衣,也是提点几句之意,到时候不论沈云衣中与不中,中个什么名次……有这一次提点,这份人情沈家都算是欠下了!安德峰说起老太爷安瀚池来,言语中的向往之色溢于言表,显是十分醉心于父亲随手一拨便握住了全局的手段。
可是这些话听在安德佑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儿。
沈云衣住在自己家,若说是有什么安排,也当先通知自己一下才是,怎么反倒是安德峰这老四来告诉自己?难不成是让老爷子准备让老四主持这与沈家打交道的事情?可是无论如何,老太爷既然已经发下话来,那便是无可更改,这做儿子的亦是只有听着的份儿。
安德佑无奈道:既是父亲这般定了,回头我便向沈家公子说之便是了。
却不知父亲想在何时何地见那沈家公子?我倒想带着子良、子墨这两个儿子同去,他们也不小了,能得父亲指点一二,也是他们的造化。
安德峰闻言一愣,随即却是笑道:父亲原定着下个月初一,我那边新起了一处园子,风景倒也雅致,便向父亲讨了这个事儿来。
只是大哥你那两个儿子……呵呵!不是四弟我多嘴,您要是真带了他们去,却不怕被老太爷考较功课么?安德佑说要带着两个儿子同去,本是没话找话充个过场。
没料想安德峰顺着话头接了上来,言下之意却是再清楚不过——老太爷要见的是沈家公子,你那两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就算去了那也不是丢人现眼的找骂么!安德峰这几年官运亨通,家里也是颇为争气,儿子安子基从小便因功课好而时常得老太爷的赏,年仅十二,前阵子却已是有了个秀才功名。
安德峰每每与人提起,无不得意洋洋地炫耀一番。
此刻偏又说起安德佑的两个儿子不成器的事情来,那瞧不起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安德佑这心里的火腾一下就冒了起来,心说这与沈家交往之事本是我长房的事情,你安德峰这两年混得好了想在仕途上窜一窜,我又何尝不想在仕途上窜一窜?明摆着见沈家势头好了想抢这人脉也就罢了,居然还挤兑我两个儿子拿不出一个争气的来?说起来也是自家的两个儿子太不争气,可是越是伤疤,揭起来越难受!安德佑本就与这庶出的四弟关系平平,这两年见他混的好了,心里更是有些不平衡。
此刻越想越是气忿不已,脑子都有些疼了。
狠狠把安清悠送的香囊在鼻子前面一嗅,一股子清香扑鼻而来之际,却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四弟,你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有多时未在父亲面前尽孝,说起来真是我这做大哥的不是了!惭愧!惭愧!这样吧!你那边也别忙活了,到时候大哥弄上一桌席面,将父亲请来好好喝点酒看上两出戏,连着那沈家公子也见了,这不是两全其美?你这做弟弟的,可不许和大哥抢啊!安德峰听他如此说辞,心里不免暗暗后悔!心想就这位大哥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他愿意带着丢人是他的事情,我提起这一出作甚!左右那沈云衣本就在他府上借住,偏这一下还惹得安德佑摆出了长子长房的架子,硬要请老太爷到他府上来,这可如何是好?不过安德峰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一番事情固然想结交沈家,更是想在老太爷安瀚池面前表明一下他的水准,好让安家给他的发展以更大支持。
耳听得安德佑说出这话来,知道这大哥是长房长嫡,若说硬争此事还真争不过他,微一沉吟,却又想出了另一番说辞来:大哥说笑了,大哥既要给父亲尽孝,我这做弟弟的如何敢争?只是我想咱们各房兄弟也有些日子没走动了,趁着这个机会,索性将各房的兄弟们聚齐了,一家子聚在一起好好乐呵乐呵,岂非更好?安德佑神色一变,没想到这四弟打蛇随棍上的脸皮如此之厚。
只是先前的姿态已然做得太足,此时若是退了,反倒显得自己小气。
他本是个死要面子之人,此时硬着头皮道:如此甚好,甚好,说起来咱们兄弟几个也是多时没聚了……安德峰心里冷笑,你安德佑既然要出这个头,我便索性让你出个够!到时候你那两个儿子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一番,我看你这做长房大哥的怎么收这个场!回头与沈家交往也好,得安家支持也罢,还不是落在我这四房身上?他盘算既定,当下也不在乎争那些谁来主事的虚头。
与安德佑今天天气哈哈哈,尽聊了些没营养的话头儿,过不多时便自起身告辞去了。
安德佑送走了这位四弟,自己却不禁大感头疼起来。
长房这几年本已是个空架子,要搞这各房齐聚徒增耗费不说,真要是老太爷考较起自家两个儿子的功课学问,岂不成了自己花钱在众人面前打自己的脸?头疼归头疼,说不得还得派人去叫了夫人徐氏来,将适才与安德峰商议的事情说了,让她赶快把诸般采买筹办的事情安排了下去。
徐氏一听居然是这等事,却也是头脑有些发胀,别的不说,安德佑既然要搞得风光体面,单是办这事的银子便是一大笔呢!安德佑可是全没功夫为这些许银子操心,话既然已经讲了出去,自然还得去跟父亲安瀚池说上一番。
这位老太爷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若只是打发个下人去请,不惹得他大发一顿脾气才怪。
安德佑草草交代几句,一拍屁股出了门。
徐氏一时心疼银子,一时又想着各家各房齐聚府上,自己那两个儿子却怎么拿得出手!一个人嘟囔了半天,这该做的还是得做,正要支银子打发下人干活,却忽然又想起另外一桩事来。
便唤过一个安德佑书房中的下人问道:刚才老爷和四老爷说话之时,可有旁人在场?那下人见徐氏问起,却也不敢谎报,想了一想才道:老爷和四老爷说话之时,小的们却是不敢乱听的,皆在书房堂下伺候着,倒是四老爷刚来的时候,大小姐正在给老爷换那香料。
不过倒也没呆了多久,四老爷前脚进屋,大小姐后脚就走了。
这下人说得肯定,徐氏心里却是惊疑不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等事情难不成安清悠又掺了进来?这位大小姐人大心大,成长的速度更是惊人,近日已是越发让徐氏觉得棘手不已。
天知道刚才听了些什么去,让她得了老爷安德佑的嘉许已是失策,眼瞅着老太爷不日就要来府上,若她再在老太爷或是别的什么人面前讨了什么喜,那可越发的难以收拾了。
这左思右想一番,徐氏却也狠狠心拿定了主意:管你这大小姐刚才听得些甚么,总之这老太爷来府里的日子,总不让你在众人面前露面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