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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憋出病来

2025-03-31 14:32:16

这一场聚宴中的首桌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了杯中酒餐上箸,眼光齐向沈云衣看来。

却见沈云衣思忖半响,沉声道:圣人之道,以礼为先。

来得若不是朋友,那便各色人等皆有可能。

我当省自家之礼,再修自家之力。

随后听其言,观其行,看这从远方所来之人是否以礼待我,若是与礼相合,自当是‘力能救则救之’,若是与礼不合,却该是‘力能讨则讨之’。

如此方合圣人之道。

坐在首桌的安家各房老爷皆是科举场上的过来人,知道这力能救则救之,力能讨则讨之。

亦是圣人之言。

沈云衣以圣人之言对答论语,短短两句话里便包含了礼、省、修、视、拯、伐等诸般儒家之说,又先顾自身礼法和力量,颇有暗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的意思,心中不禁齐齐喝了一声彩。

安老太爷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那个笑眯眯的小老头,乐呵呵地道:好!不愧是我那沈贤兄的长房嫡孙!这等诗书教化哪是那些北疆的胡虏们可比的!若是参加此次秋闱的士子们接有这般,我大梁何愁不兴!便是当今皇上也能多睡几个好觉了。

这几句话看似全无关联,沈云衣却登时心中雪亮。

大梁朝近百余年来一直边疆不靖,北方一代更有北胡诸部时常劫掠抢夺,九年前更是叩关直入近千里,逼得大梁不得不送了皇帝最宠爱的云秀公主出去和亲才算罢手。

近年来皇帝陛下勤政图治,大梁国力多有提升,北疆用兵一事在朝堂中也是颇多争论。

适才沈云衣如此作答,隐隐心中已经想到,安老太爷如此说,那更是明明白白的提点他本轮秋闱的出题方向与此有关了。

这平平淡淡一句论语,却含着如许深意。

沈云衣心中佩服不已,当下一躬到底,由衷谢道:承蒙老太爷指点迷津,晚辈感激肺腑!安老太爷笑呵呵地道:罢了罢了,家宴上闲扯两句,又谈得上是什么指点,倒是你这年轻人处事进退有据,我安家的小一辈里要向你多学才是喽!沈云衣连称不敢,安家的几房老爷们各自却在品着心思,虽不是准确的考题,但这样一个事关科举的大方向出来,却是天大的消息。

仕途财途,朝廷官场,能够如何把这消息用得好,那是各人的本事了。

倒是那四房老爷安德峰脑子转的最快,眼见着正经事情已经做完,心想便该将自家孩子功课天份拿出来显显,也在众人之前踩一踩长房安德佑的两个儿子,在老太爷面前有个比较那才是今日的实在目的。

当下便笑道:父亲在学问上的造诣,儿子们自是拍马也赶不上的,只是沈世伯家的晚辈今日得了指点,咱们安家的子孙也还得父亲多点拨几下才是!不然这些娃娃们可要埋怨我们这几个当爹的不给他们争机会了!安瀚池笑骂道:好你个老四,你们哥儿几个之中,偏你是那个最不肯吃亏的!罢了罢了,今儿个既是高兴,便查查孩子们的功课,都过来罢!也省得孙子们说我这做爷爷的偏心!这话一说,下首桌子上安家各房的小字辈登时跑过来跪了一地,口称:孙儿请祖父指点检校。

四老爷安德峰的夫人蓝氏眼睛刁得很,看看长房的晚辈们里面少了人,立时夫唱妇随的挑起了事儿道:长房的孩子们缺似少了谁?是了,可是清悠那闺女不在?怎么今儿老太爷来了,也不出来见个面请个安?徐氏倒是早就有备,陪着说道:这些日子府中商议着,要把大小姐送进去选秀,这宫里的规矩总是大的,清悠年纪又小不懂事,总是要紧着练些规矩。

她身子既弱,前些日子又练得辛苦,索性就让她歇着了。

今儿这是各房齐聚的大时候,她一个女孩子家的,上什么台面儿!那蓝氏却是嘴上不饶人,轻笑道:记着大小姐怎么说也是赵尚书家姐姐的骨肉,正经夫人生的嫡长女反倒少了规矩,这倒是个奇事了。

我看青云那孩子年纪更小,怎么反在这厅上坐着?大嫂子这倒是有心了,只可惜我那清悠侄女啊,怎么就成了个上不得台面儿的?徐氏做妾的出身,虽是一步步爬到了这继室夫人的名分上,但是在安家这等规矩等级极严的大族场面时,终究没什么地位。

本是长子长房夫人,却不得不坐在了女眷一侧排名最后的椅子上。

那蓝氏母家亦是大族,与安家门当户对的正室夫人,此刻话里直指徐氏是做后妈的打压嫡女,一句句挤兑着说了出来,只让徐氏尴尬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这边女眷们说话儿,却是碍在这份场面下不敢大声,倒有些窃窃私语的味道。

安老太爷也没在意,扫视了一眼第三代的孙子辈们,见功名最高的只是两个秀才,竟连一个举人也没有。

此次秋闱之试自己指点沈家后代,安家却连个有参加资格的也无,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随口道:今日阖家欢聚,倒也是我安家的天伦乐事,尔等已入府试以上者,便以这‘乐’字为题,做些诗文来听听,年纪小没入功名的各自写字一幅,祖父却要看看你们的书法了。

这话一说,没入功名的孩子们纷纷提笔写起字来。

那边已入府试的几个却都把眼睛看着安子良,他是安家的长房长孙,按长幼之序的规矩,他不应题别人亦不好开口,安子良却是苦思冥想,就是做不出半句诗文来。

安德佑脸上大为尴尬,他在出头办这席面之时早已交代安子良多做准备,徐氏更是找枪手给他弄了些诗词文章背了应急,可安老太爷出题本就是即兴,谁又能押得那么准?先前准备的几份枪稿竟是一份也没用上。

安德峰在那里看着安德佑父子的窘态,却是越看越是开心。

他让出了置办家宴的主办,等得便是这一刻。

给自家儿子打了个眼色,正是要他出头应题了。

那安德峰的儿子安子基年方十二,却是个有点墨水的。

此刻见父亲示意,便抢着应道:祖父大人,孙儿适才斟酌这乐字,倒是略有所想,不知可答否?老太爷安瀚池本是最重这长幼之道,可是此时长房长孙的安子良却实在做不出题来,终不能让这一大家子人都这么憋着。

心下颇为恼怒,又看了神色尴尬安德佑一眼,终是言道:罢了,你既已有腹稿,那便先说也就是了!安子基抖擞精神道:祖孙逢盛世,父子聚正堂。

吉兆有欣喜,祥事共欢畅。

这一首小五言做得四平八稳,每句头一字更是暗藏祖父吉祥四个字。

众人纷纷捧场说好,安老太爷点点头,赏!安德峰洋洋得意,自家儿子果是中了个头彩,这一番却是在老太爷及各方面前着着实实地把长房比了下去。

此后亦有几房晚辈做了些诗文来,却也各自得了老太爷的赏。

待得那些更小一些的孩子也将各自写的字交了上去领了赏,没应题的却只剩下了安子良这一个。

安德峰越发高兴,口中更是挤兑道:子良大侄子既是沉吟斟酌了这许久,想来所作诗文自是极佳的,不过天色已晚,可别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等得太过心焦了啊!自打从知道老太爷要到府上,安子良就没睡过一晚上踏实觉。

虽是大着脑袋的背了几篇枪文,却也知道这押题命中之事全凭天数。

去找沈云衣请教有没有甚么诀窍,这位沈家公子却只告诉他多下苦工,可是这诗书文章的功夫,又哪里是短短几天就能涨起来的?辗转忐忑之间,忽然想起大姐安清悠与沈云衣对文多时却也不落下风,忙去寻些救命招数。

安清悠架不住他一口一个大姐救命的求告,到底是教了他一个小小法子:家宴之时若实在答不出,就使劲地夸赞朝廷,颂扬皇上。

不管那题目是什么,只要把握住了这两条,便是挨罚也是轻的!这古时现世,说当权者的好话总是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门,安清悠活了两世,此中之道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安子良闻得此言,原也没什么感觉,此刻事到临头,一张脸憋得满头大汗之际,却忽然想起了安清悠所教的法子来。

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左右是做不出东西来,倒不如试一试大姐所教的法门了!安子良一咬牙,向着安老太爷磕了个响头,砰砰有声之际,口中狠狠地道:各位长辈且莫催促,孙儿这就应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