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自见了礼,安清悠此时也放下了担心。
可大考乃明日,这时他们就去?安清悠不禁有些好奇起来,可又不愿当面相问,拽过安子良来偷偷问道:二弟,这科举大考难道是半夜开门不成?怎么你们这个时辰就往考场而去?安子良哈哈大笑,却是挺胸凸肚,抖着一身肥肉难得地显摆了一把道:大姐有所不知,这大考虽不是半夜开门,但按咱们大梁国的科举惯例,这秋闱大考向来是太阳照到贡院房檐子那一刻才开始放人。
虽是太阳初升之时,可是此前验明正身,查验夹带,点人头、分考房,哪一样又不需要时间功夫?更别说这院试要好几年那能才轮上一次,来考试的各地举子那是乌泱乌泱地往京城跑啊!若是去得稍晚一些只怕连排队都会费劲得要死!每年都有因去得晚了而进不去考场门的举子,那可就惨了!需要多等好几年不说,之前所做的准备花的功夫,乃至那些托人情、找路子的钱财提点全都作废,便算是下一届再考,人家却都当你是个连时辰都不守的懈怠人,又有谁肯再帮衬与你?还有人因为这等事情想不开寻了短见的呢!我们现在再去可不算早的,还有头一天中午便带着干粮在贡院门口等着的呢!大姐这事情上却是愚钝,愚钝了哈哈哈哈哈!安子良好容易显摆了一次,直是在那里得瑟个不停。
安清悠知道自己闹了乌龙,却有些又羞又急,伸手在安子良肩膀上轻轻捶了一记啐道:就你在这里显摆,什么时候自己能去贡院考个前程下来,那才叫真本事!我记得你好像还是个童生吧?什么时候这秀才举人的一路考上去,也学人家沈公子去搏一把进士?要不要我到父亲你那里去帮你说项一下?再给你寻一个倍加严厉的教习先生来严加督促?安子良原本洋洋得意的脸一下子就变得哭丧起来,哀告着道:大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说起读书来我真不是那块料,你还要去告诉父亲给我寻什么厉害的教习先生?严加督促、严加督促……大姐你这不是要了弟弟的亲命么!安清悠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看他一副憨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留下安子良在那里哭丧着脸发愁,安清悠自己却是径自走到了沈云衣面前行了个福礼,轻轻地道:此次沈公子前往大考,这可是事关前程的大事。
有道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小女子在这里祝沈公子此番马到成功、名扬四海。
日后鹏程万里,前途无量!沈云衣当下抱拳谢过,安清悠却又随手送了他一个醒神的香囊,口中轻轻地道:虽说沈公子觉得小女子只会做些雕梁小物,但旁的物件我也送不起。
这香囊最能提神醒脑,在考场里却最是合用,公子拿着吧。
沈云衣伸手接过,却觉得安清悠又在讽刺自己了。
待要反驳,却又知她给自己香囊是一番好意,犹犹豫豫的一肚子话不知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倒是拱手间一揖到地,沉声道:多谢小姐的香囊,此番若能借小姐吉言,在这万千举子中博个功名出来,沈某定当再行相谢!安清悠微微一笑道:若是考不中那就不谢了?罢了罢了,沈公子再不走这时辰却要耽误了,门外车马已备,还是快些起程了才是!说罢,安清悠径自回了自己院子。
独留下沈云衣一个人在原地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安子良在一边见了却是笑嘻嘻地道:沈兄,时辰不早了,要想看我大姐以后有得是机会,再不上马车,这大事可是要耽误了!沈云衣脸上一红,口中说着贤弟你这都胡说些什么?脚下却是逃一般地上了马车。
众人到了考场,却见虽是半夜,各地前来应考的举子早已在贡院门前熙熙攘攘挤成了一片。
满眼的人头攒动之中,再是验名、查身、点人头分考房,果然闹腾到了天将擦亮之时。
沈云衣过关斩将一般的来到了贡院大门口,倒是安清悠所赠那香囊还在查身之时闹了点麻烦。
查验夹带的贡院小吏怕这里面有古怪,却是非要打开不可。
却不防这香囊一开之间,固然除了一堆香料什么也没有,却更惹得周围满是清香之气,那小吏目瞪口呆之间,也只能兀自说几句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当真好会享受之类的话了。
沈云衣也不与那小吏争辩,径自将那香囊放在口鼻边上深深一吸,只觉得一股子清香醒神之感直冲脑海,不由得狠狠攥了攥拳头,大踏步地走进了那贡院朱红色深漆的大门。
大考,开始了。
太阳光明晃晃地照在了安家的后院,沈云衣在贡院考场奋笔疾书的时候,安清悠则刚刚睡醒,正在自己院子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这段日子里不是和徐氏斗心机便是去府外应酬,偶尔有些轻松写意的时光倒也不错,要不要来一个偷得浮生半日闲?只可惜这偶尔的偷懒很快便被打破,芋草一路小跑的来到了安清悠的面前:小姐,今天都要做些什么?安清悠定定地出着神,看着自己这个不算太大的院子,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芋草,咱们这院子是不是还没有名字?这却是问住了芋草,她略有些尴尬地道:小姐,我来入府刚刚几天,这事情还真是把我问住了……安清悠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也是,这事问你倒是有些过了,咱们这院子倒还真是连个名字都没有。
芋草!取大笔和油墨来!芋草立时取来了大笔和油墨,只是她不仅是刚入府没几天,做丫鬟也同样是个没几天的,主仆二人到了院子门口,却发现一没梯子二没空白的门口阁子,便是有了这大笔和油墨,又往哪里写去?芋草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却是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倒是安清悠笑了一笑,随手取过了那支儿臂粗细的大笔,在门口的石墙之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镂空五角星。
这等图形在古时却是极少用的,这是起名字还是画符?芋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到底是什么门道,不由得好奇问道:小姐,这图画却是要做什么?驱难辟邪么?安清悠摇了摇头,却是再不说明,形象倒是显得越加神秘起来。
闲的牙疼行不行啊……谁也不知道安清悠此刻竟是在如此腹诽着。
自从去了几趟府外,安清悠的眼界早已经不局限于这一间小小院子,甚至不局限于这安府之内。
那颗为了生存而强行适应环境的现代人之心不知何时又悄然复活了过来。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固是小姐应守的礼数,可是这小小院子里,抬头便是那么大点儿的一块天空,又要禁锢自己到什么时候?难道自己便向这古代无数的女子一样,守着院子等着被选上一门亲事,然后再嫁上一个也许素未谋面过的男人,生一堆孩子到老?嗯,还得生个男孩儿,不然到老了都没个依靠!生存的问题似乎得到了些小小的改善,如今的安家长房之中,便是那徐氏也不敢再小觑了安清悠。
若是就照那般轨迹生活下去,倒也是一种活法,可是难道这么浑浑噩噩地被别人安排一生,就是自己所想要的么?或许活了一辈子……连个恋爱都没有谈过?安清悠忽然想到一句另一时空里网络小说中有名的话,每一个穿越者的身体里,都潜藏这一颗不安分的躁动之心。
这现状如此,整个古代都是这般,自己这小小女子,又怎么才能够改变这桎梏般的命运?安清悠苦苦思索着,可上天却好像定是要嘲笑她的不肯低头。
这个时候青儿却是从远处跑来,气鼓鼓地对安清悠道:小姐,夫人送来的那几个丫鬟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