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垣听见铮铮琴音,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三道宫门外走进来。
琴音忽高忽低,被鬼物附体的禁卫军在琴音里动作迟缓了许多。
苏垣眨了一下眼睛。
是幻觉吗?怎么会是他……古跃将琴横在左臂上,琴弦拨弄间,无形的气势散播开来,将禁卫军们死死的压制住。
一只乌鸦从他身后飞掠出来,如同箭一般从禁卫军中间穿过,径直冲向了躲在禁卫军后面的永清公主。
啊!永清公主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用双手捂住了脸。
乌鸦飞到空中,突然化成黑色的油纸伞,恋生杀自伞的阴影中凭空现出身来。
单手将伞接在手中,在落地的一瞬间,身影如鬼魅般化为残像,平地卷起一阵暴风。
苏垣转过脸去,极力避开吹过来的强风。
暴风只刮了一瞬便消失了。
天空中劈啦啪啦的落下了湿漉漉的雨点,其间夹杂着黏糊糊的东西,带着股血腥的气味。
苏垣刚想抬头,忽觉眼前一暗。
有人用衣裳盖住了她的头。
别看。
古跃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苏垣真就没有动。
就算她没有看到天上的雨,但是她却能闻得到。
这根本不是什么落雨,而是刚才被斩杀的禁卫军的尸体碎块。
恋生杀撑着伞,悠然站在血雨中。
在背后控制鬼军的就是你吗。
他望着永清公主。
永清公主一侧的脸被三千鸦尽杀抓出一道血痕,她用衣袖半遮着脸,目光中满是杀意。
又是你……又是你来碍事……你到底是谁,驭魂师?还是紫曜阁的人!恋生杀撑伞静待血雨掉落殆尽。
你不必知道这些。
他将空着的手伸出来,拿来。
什么?永清公主向后退了退,手指偷偷从袖子里摸出张符纸来。
引魂血玉。
恋生杀一字一顿。
哈!回答他的只有永清公主的一声轻笑,然而永清公主后面的话却没有来得及说完,因为有一把剑自她的身后刺过来,直接穿过了她的胸口。
永清公主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眸光骤然一凛。
卫……卫九潇?叱幽王手持利剑,正站在她身后。
剑尖刺进了她的后心。
你……你敢动本宫……永清公主中了剑但是伤口里却没有血液流出来。
谋反之徒,人人得以诛之。
卫九潇手上再度用力,剑刺的更深了。
永清公主却笑起来。
谋反……就像你父亲那样吗?卫九潇微微眯了眼睛,眼底怒意滔天。
本王的父亲并非叛将,你……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永清公主笑的愈发猖狂,卫九潇,很快你就会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的叛将了,很快……众人全都盯着永清公主。
古跃丢了琴,将苏垣搂在怀里,用衣袖堵住她肩上的伤口。
叱幽王,杀了她!他催促道,语气坚定。
他的父亲还被关在刑部,至今生死不明,他对永清公主已无半点好感。
永清公主咯咯笑起来。
恋生杀在血雨停下后收了伞,轻挥一下,将伞上沾着的血痕甩去。
没用的,你们现在杀不死她。
为何?古跃不解。
因为这不是她的真身。
恋生杀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永清公主,上次她也是用了这个法子,离魂之术,不过叱幽王已然重创了她,就算她回到真身内也会一病不起。
永清公主指间的符纸被她撕碎,身形渐渐化为一道虚幻。
卫九潇,你竟敢伤了本宫,这个仇……本宫自会讨回来的……卫九潇看着永清公主的身影消失,他的剑上连半滴鲜血也没有沾上。
王爷,我们先进宫去见皇上。
古跃扶起苏垣。
卫九潇仍然望着自己的剑尖发愣。
永清公主的话仍然回荡在他的耳边。
很快……他就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不是真正的叛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年他父亲与那五万兵马的失踪,永清公主知情?王爷!古跃提高声音,卫九潇这才回过神来,我们速速进宫去见皇上。
卫九潇收起剑,看向恋生杀。
他们是通过伞内的世界直接到达了宫内,所以宫里宫外的人都不曾知道他们的消息。
鱼苗苗呢?卫九潇问恋生杀。
恋生杀随手指了指一侧的廊柱。
他们刚到达时就见苏垣出了事,情急之下只好先把于淼淼藏在了某处,他们几个现身出来施救。
卫九潇转到廊柱后时只见于淼淼伸出头来。
结束了?于淼淼小心翼翼的问。
卫九潇有些意外。
没想到她这次居然会这么老实。
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你放心好了。
于淼淼似乎看出卫九潇心中所想,我这人可懂事了,你没发现嘛。
发现了……卫九潇第一次觉得说违心话这么难,他的舌头都像是要被牙齿绊住似的。
一行人赶去皇帝宫中。
太后见到他们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卫九潇没空理会太后,仓促的拱了拱手后便直接进入皇帝寝室。
太后急急阻拦,却反被古跃拦住了。
太后还是快些派人来保护皇上吧,永清公主要反了,若不是我们来的及时,苏画师怕是也要遭到毒手了。
太后看到满身是血的苏垣时,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苏垣身上的血大部分都是别人的,不过这样子实在是骇人,太后慌忙唤来她的人,调动宫中侍卫,守住皇帝寝宫。
卫九潇带着于淼淼进了寝室。
小皇帝凤铭翔正在昏睡,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摸他的脸。
睁开眼睛,只见于淼淼坐在他的床边。
你醒啦?她用手摸着他的额头,怎么就病了呢,是不是中了什么咒?她看向卫九潇。
卫九潇则看向恋生杀。
恋生杀抱着肩,一直站在阴影处,就算是大白天的,若不细看也不会发觉那里站着个人。
他没有中咒。
他淡淡道。
那他怎么会病了?于淼淼正在疑惑,忽见凤铭翔从床上坐起来,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她。
呜呜呜……小皇帝居然哭了。
于淼淼和卫九潇全都沉默了。
既是没有中别人的暗算,那便是这小皇帝自己设计的了。
卫九潇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于淼淼却没有想太多。
没事就好,现在卫九潇回来啦,都谁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我让卫九潇揍他们去。
于淼淼嘘声哄着,完全把小皇帝当成了小孩子。
凤铭翔哭了一阵,擦了擦眼睛,皇姑要害朕,朕没有法子,只能请叱幽王回来了。
卫九潇留在寝室里跟小皇上说话,古跃则带着苏垣去了偏殿换衣裳。
出去。
苏垣抓着宫女送来的干净衣裳瞪着古跃。
谁知古跃不但没出去,反而把门关上了。
苏垣双目圆睁,你,你做什么?帮自家娘子更衣啊。
古跃一脸认真,娘子伤了,当夫君的怎能不心疼呢。
第220章 汪爷和小明明在库房里切磋?卫九潇得了小皇帝的手谕,带着圣旨离开寝宫。
太后在外面急的不行,卫九潇刚一离开她就冲了进来。
小皇上正在吃于淼淼随身带来的干粮。
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小皇上却吃的毫无怨言。
太后冲进来后一把就将他手上的东西夺了下来,皇上,外人的东西怎能乱吃。
于淼淼手里提着个皮水袋,坐在小皇上的床边,耷拉着两条腿,外人的东西虽然不如宫里头的,总还是能填饱肚子,不会有性命之忧。
太后目光凌厉,皇上的龙榻岂是你能坐的,宫里的规矩你不懂吗?什么规矩?于淼淼转头去看小皇上,我要站着服侍你吗?凤铭翔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优雅的接过于淼淼手里的皮水袋,喝了一口。
朕允她坐着。
太后变了脸色,皇上,你的病还没有好,怎能乱信他人之言,此女虽说是叱幽王带进宫来的,却也不过是个奴才,皇上你怎能妄宠小人。
啊呸,你才是奴才,你才是小人。
要不是碍着小皇帝的面,于淼淼真想把手里的水袋扔到对方脸上去。
你是太后就了不起吗,谁稀罕皇上宠了,我宠他还差不多。
小皇上看到于淼淼气鼓鼓的,却是微微一笑。
他自小就在宫里长大,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了。
当着他的面别说喜怒了,就连自己的心思这些女人都会藏起来,谁也不会像于淼淼似的直接把所有表情都写在脸上。
其实于淼淼不是不会装,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她却不会因为那点心思而去伤害他。
太后这些天操劳的很,来人,服侍太后回宫歇息。
小皇帝命令道。
几名太监从外面进来,太后,您请吧。
太后面色铁青,皇上,本宫是你的生身母亲。
于淼淼默默翻了个白眼。
现在想起打亲情牌了,早干什么了。
小皇上淡淡道,朕从未敢忘,然而朕还要顾及着国家、政事,后宫不得干政,朕正是担心母亲会因此落下不好的名声,才要请您回宫休息,待朕处理完朝中之事,再亲自到后宫去向您请罪。
小皇上一套话说的干净漂亮,于淼淼险些鼓起掌来。
小小年纪说话就一套一套的,也就是宫里出身的皇子才能说得出这样的官话。
你听着好像挺冠冕堂皇,其实细想,话里什么意思也没有。
全都是空话,没影的事。
不管太后愿不愿意,小皇帝命人把她请了出去。
叱幽王回来后,小皇帝很快就收回了他的权力。
刑部释放了古氏的族长,还有不少朝中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
朝政方面几乎瞬时就倒向了叱幽王一边,当然,最主要的是那些朝臣们害怕永清公主。
在他们看来,就算叱幽王的名声再差,也比让他们向一个妇人叩首膜拜的好。
古跃和苏垣各自回了族中,卫九潇则忙着摆平皇城里各方暗藏的势力。
卫九潇亲自带人去了永清公主府。
早在永清公主逃走当日,卫九潇就派兵把公主府围了。
然而等他们到达时,府中已然人去楼空。
府里到处都是死去的下人尸体,公主和西亭侯于颜杰不知去向。
唯一活着的却是西亭侯世子于瑛。
宫中侍卫把于瑛从屋里抬出来时,卫九潇禁不住闭了闭眼。
于瑛模样虽然与于淼淼并不完全相似,但他们好歹也是一母所生,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卫九潇脑子里浮现的就是当初于淼淼失了魂魄,痴痴傻傻的模样。
于瑛苍白的就像是一朵将要脱离枝头的残花。
王爷,西亭侯世子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有人道。
用不着那些人说,卫九潇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了。
于瑛就像个失魂的人,再也认不出他来。
卫九潇皱眉,把他带走,找人妥善安置。
就算永清公主的罪名是谋反,于瑛做为她的儿子难逃其咎,不过他总是于淼淼的兄长,卫九潇难得的网开一面。
小皇帝知道于瑛失了魂魄后,并没有因为永清公主的事怪罪下来,而是命人好生将他照顾起来。
数日后,小皇帝终于亲自上朝。
他当众将大权交到卫九潇手上,并命其追查永清公主谋反一案。
皇城里到处都充斥着紧张的气氛,然而永清公主就像是空气一般的,凭空消失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于淼淼很快就从卫九潇那里得知了于瑛的消息。
卫九潇因为整日忙于政事脱不开身,所以就让明如颜化成女装,陪着于淼淼进了宫。
于瑛现在被囚禁在宫里。
名义上是囚禁,做为诱永清公主出现的筹码,实际上,就是没人看着他,于瑛也不会逃走。
小皇帝对于淼淼还是极为通融的,允她进宫探望。
于淼淼在看到于瑛时差点没认出来他。
当初那个风度翩翩的什么猴子的柿子……怎么瘦的没人形了?于淼淼眼圈有些发红。
明如颜见状知趣的退出门去,只留了她一个人在屋里。
于瑛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除了眼睛里还带着光泽外,整个人就像一潭死水,不起半点波澜。
于淼淼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低低的冒出句,哥呀……你混的可真够惨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于瑛听到了她的声音,他转过头来,向她露出微笑。
淼淼,淼淼。
他唤道。
于淼淼大惊,你,你知道我是谁?然而于瑛始终都只重复着一句,……淼淼……淼淼。
于淼淼瘪嘴,你们那个西亭侯有什么好的,幸好卫九潇没让我回去,什么嫡女身份,什么嫁个好人家,狗屁,你娘把你卖了你还得替她数钱。
于瑛手指乱抓,无意中抓住了她的手。
淼淼?他弯起眼睛,对着于淼淼笑。
于淼淼想要挣脱开他的手,低头却见于瑛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有一块被划伤的痕迹,看着就像是用刀在皮肤上划出来的。
她仔细看了看,不禁愣住了。
那些刻痕就像是三个字,连在一起看就像是……品茗楼。
于淼淼把明如颜从外面叫进来,让他看于瑛手臂上刻着的字。
明如颜端详半天。
刀口很深,而且没有经过处置,就算再过十几日也不会愈合,就算是长好了,最后也会留下疤痕。
于淼淼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这是于瑛自己用刀刻在身上的?明如颜用食指骚弄着鬓角,不得不承认,他身着女装的时候做这个动作,显得极其风骚。
我想你可能不知道,皇城中真的有座品茗楼。
于淼淼眼睛一亮,那是什么地方?不过是座茶楼。
我们去看看。
于淼淼和明如颜离开宫中,直接乘了马车在皇城中转悠。
卫九潇派了不少侍卫随车护行,所以一路上都很顺利。
马车停在了品茗楼前。
于淼淼下了车,身边只带了明如颜还有两名侍卫上楼。
进了茶楼,于淼淼眼珠子就转悠开了,到处打量。
明如颜比较老道,他不动声色的叫来茶小二,要了壶好茶,还叫了四碟小吃,外加一盘瓜子,又要了处临窗的包间。
把于淼淼强塞进了包间里。
我们来不是为了打听事吗,我们在这里能打听出什么来?于淼淼烦躁的嗑着瓜子。
不急。
明如颜亲手帮她倒了茶,如果西亭侯世子真的与这里有关系,想必有些人早就认出你来了。
认出我?于淼淼惊道,我这么有名?明如颜微笑着点头。
不是吧。
于淼淼怎么也想不通,她到底是怎么出名的。
你嫁给了我们王爷啊。
明如颜笑颜如花。
切,就这啊。
于淼淼不屑一顾,是个女人都能嫁好不。
这可不一样。
明如颜摇头,敢碰我们王爷的女人,在凤国还真没多少。
这么说我算是稀罕物了。
于淼淼嘀咕着,她不但碰了他,还咬了他。
自然是让他一见难忘。
于淼淼刚刚一杯茶落肚,包间外有人敲门。
明如颜与于淼淼迅速交换了眼神。
于淼淼端正姿势,秒变气质王妃。
身后两名侍卫眼睁睁看着刚才还翘着二郎腿的王妃,一下子变成了文质彬彬的模样,眼角止不住的抽搐。
明如颜打开包间的门,只见一名茶楼小二站在外面,肩膀上搭着毛巾,脸上带着笑。
客官要不要续点水?听了这话于淼淼没什么反应,明如颜眼睛却是闪了闪。
于淼淼不懂这里的规矩,明如颜却是知道的。
要了包间的客人如果需要续水的话会派人叫茶小二,客人没有吩咐,茶小二绝不会自找没趣上门来。
茶小二笑眯眯的提着水壶进来,眼睛不住的往于淼淼的身上溜。
明如颜佯装不悦,立起眼睛,看什么呢,我们王妃岂是你能看的。
哟,恕小的有眼无珠,几位莫非是……叱幽王府的?知道还问,快点倒完茶走人。
明如颜往外撵人。
茶小二赔着罪被明如颜推出了门。
房门一关,于淼淼立时恢复了豪放的作派。
你怎么把他推出去了?明如颜笑了笑,刚才应该只是他在试探,既然西亭侯世子能在手臂上刻上这里的名字,想必是跟这里有些关系,不过他不想让人知道就是了,王妃再耐心等等,相信很快就有答案了。
于淼淼在包间里把茶喝了,又把吃食跟明如颜和两名侍卫分了。
原本两名侍卫是不肯吃东西的,也不肯坐下。
于淼淼不高兴了,瞪起眼睛,我让你们坐就坐,站在我身后就跟那门神似的,膈应死人了。
两名侍卫苦笑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强往嘴里塞着于淼淼派发给他们的小吃。
明如颜见时候差不多了,出去唤了茶小二进来添茶水。
于淼淼注意到茶小二的一只袖子里鼓鼓囊囊的,在倒完茶水后,从他的袖子里掉出一样东西来。
于淼淼弯腰想去捡,明如颜向她眨了眨眼睛。
于淼淼危襟正坐,直到茶小二出了门,明如颜这才动手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拾起来。
那是一只卷轴,普通的木质轴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于淼淼把卷轴打开,明如颜本想阻止,但是于淼淼手太快,还没等他开口,捆绑着卷轴的线已经被于淼淼解开了。
卷轴张开,平铺在桌面上。
众人齐齐凑过来,只见卷轴上面画着一幅奇怪的法阵图,一侧还有小字写着一些他们看不懂的咒式字样。
这是什么?于淼淼看的一头雾水。
明如颜迅速把卷轴卷起来,王妃,我们回府去,梅先生一定知道。
众人当即离开茶楼,于淼淼注意到,他们出门的时候,刚才那个茶小二并没有出来送客。
回到叱幽王府。
难得的,听闻卫九潇也在不久前归了府。
于淼淼拿着卷轴想要让他也看一看。
可是临水照花的二楼却是空的,卫九潇不知所踪。
他们回皇城时,静亦净还有侍卫长孔质等人全都被留在了筠州城照应着二皇子凤磊智,所以现在于淼淼身边并没有贴身侍女,她只好下楼来寻了个侍卫打听。
王爷去了梅先生的小楼,说是要炼制克制鬼气的护身符……没等侍卫把话说完,于淼淼便兴冲冲的跑开了。
卫九潇终于要告别他的鬼手了吧。
如此有纪念意义的时刻不能错过,她一定要去看一看。
来到梅如画所在的小楼,于淼淼走的气喘吁吁,打开门却不见屋里有人。
进了内室,只见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桌上堆满了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
有人吗?于淼淼扯着嗓子叫了声。
然而回应她的声音却是从门外传来的。
王妃,你找王爷?梅如画从门外走进来,身上的袍子皱皱巴巴,脸上黑乎乎的,像是蹭了锅底灰。
于淼淼端详着他的脸,你又去厨房偷什么吃了?梅如画不屑的哼了声:我最近一直忙着给王爷炼制祛除鬼气的护符,哪有空去偷吃东西。
你这脸是怎么搞的?梅如画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对了,卫九潇不是也在这边吗,他哪去了?于淼淼看向门外,她并没有看见卫九潇的身影。
王爷跟明如颜到后面库房里去了。
梅如画不知从哪个口袋里摸出一块干巴巴的肉条,放在嘴里嚼着。
他们去后面库房做什么?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梅如画进门后便不再理会她,只顾着低头摆弄他的那些东西。
于淼淼只好自己去了后面的库房。
哎呦……隐隐的,库房里传来明如颜的轻呼,王爷,轻点吧……手疼。
于淼淼准备推开门的手停在了半空。
库房内传来卫九潇和明如颜低低的说话声。
这样不行,王爷还是换我来吧。
你弄就能行了?卫九潇语气里带着烦躁。
试了才知道。
明如颜轻笑。
门外,于淼淼以手扶额。
我要冷静,冷静……里面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两个到底在干神马!于淼淼脑海里瞬时浮现出一幕香艳的画面。
啊啊啊,不行,腐了的心,止不住的蠢蠢欲动啊。
于淼淼双手捂着脸。
外面的侍卫看到她这个样子,担心的靠过来。
王妃,您不舒服吗?侍卫询问。
于淼淼深吸一口气,拉住了那名侍卫,两人退离库房门口。
我问你点事。
于淼淼压低声音。
王妃请讲。
库房里面都有谁在?王爷跟明如颜。
他们在里面做什么?……这。
侍卫面露为难,王爷做什么事向来不会跟我们讲的。
他们只是府里的侍卫,卫九潇在做什么自然不会告诉他们。
于淼淼换了种问话,那你觉得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侍卫挠头,应该……是在切磋武艺吧。
于淼淼意外,为何?明如颜进去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个棒子。
什么棒子?就是一根长条棒,上头还带着不少凹凸不平的凸起物……啊啊啊啊……于淼淼的世界崩塌了。
她听到了什么!凹凸不平的……凸起物……卫九潇在里面跟明如颜切磋?于淼淼嗷的一下转身扑向门口,一脚就把房门踹开了。
侍卫吓的脸都青了,王,王,王妃……于淼淼一脚踢出去后,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站在门口气喘吁吁。
库房内,卫九潇和明如颜惊讶的转过脸来,望向门口。
王妃?于淼淼呆呆的看着明如颜的手上拎着根狼牙棒,在他的面前摆着张铁铸的台面,上面摆放着两枚珠子。
一颗是火云珠,另一颗则是冰寒珠。
卫九潇卷起袖子,似乎准备从明如颜手里接过狼牙棒。
于淼淼眼珠子转来转去,一会看看卫九潇,一会又看看明如颜,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某处。
明如颜被她目光盯的背后发瘆。
王妃,你是来找王爷的?我啊……咳,我随便看看。
于淼淼背着手装模作样的走进来,看着铁铸台上的两枚珠子。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两枚珠子太过坚硬,梅先生需要将它们敲碎才好炼制护符。
明如颜为难道。
所以……你们就用这棒子,想要敲碎它?于淼淼打量着狼牙棒,同时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刚才门口的那位侍卫。
什么长条棒……上面还凹凸不平……啊啊,不行了。
以手扶额。
果然是眼污看人污吗,她怎么也挥之不去脑海里的不良画面。
卫九潇没有说话,目光却是没有一刻离开她身上。
于淼淼尴了个尬,她微红着脸来到明如颜跟前。
有这么难砸么,我来试试。
不成的,这两枚珠子很坚硬,会震的手疼。
明如颜提醒道。
于淼淼不屑的哼了声。
她才不会用那棒子砸呢。
伸手抓起火云珠,放进嘴里。
明如颜和门口站着的侍卫全都惊的张大了嘴。
于淼淼牙齿间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吧!呸!于淼淼把嘴里的碎渣子吐出来,火云珠碎成了四瓣,被她丢在台面上。
她信手又拿起冰寒珠,咔吧!又把它咬碎了。
好了,搞定。
于淼淼拍了拍巴掌上面不存在的灰尘,你们忙吧,有事您说话,甭跟我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
在走过卫九潇身边时,于淼淼还豪放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大模大样的出了门。
明如颜迅速将碎了的珠子收起来。
我先去把东西送给梅先生,王妃那里应该是有事想跟王爷说。
明如颜见于淼淼没提卷轴的事,于是也没有多嘴。
西亭侯世子于瑛是于淼淼的亲哥哥,但是现在于瑛的身份处在极为尴尬的位置上,他更不好掺合在里面。
卫九潇看着两枚碎了的珠子,眉梢跳了几跳,果然是鱼牙锋利。
不过……越是危险,越是刺激。
卫九潇的嘴唇情不自禁的抿了起来。
最近他一直都在忙于宫里的事,看来蠢鱼是觉得被冷落了。
明如颜正忙着去寻梅如画,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家王爷眼中的幽暗神色。
谁能想到威风八面的叱幽王此时脑子里想的竟是些羞羞的事情。
梅如画看到珠子碎好后兴奋的直搓手。
如此,晚上我便可以开始炼制克制鬼气的护符了。
卫九潇点了点头,并没有走的意思。
虽然他很想回去抱着那条蠢鱼,由她跟自己野一番,但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炼制出护符,免得夜长梦多。
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有了克制鬼气的符护,别说是陪她一整夜,就是夜夜……他也是奉陪得起。
临水照花。
回到房间,于淼淼捂着脸在床上滚来滚去。
矮油,今天可是丢人丢大发了,差点闹出捉奸的笑话来。
卫九潇不回来,她也没有派人去问,因为她知道今晚卫九潇怕是要留在梅如画那边了。
晚上睡不着,展开卷轴,于淼淼仔细看着上面画的法阵与咒式。
这图你看了也没用,因为笨女人是看不懂这种法阵的。
三千鸦尽杀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第221章 出人意料的线索,鬼手终于祛除啦!三千鸦尽杀不知从哪里钻进屋来,盯着于淼淼手上的卷轴。
你知道这上面写着什么?于淼淼问。
三千鸦尽杀傲娇的扬着头,当然啦,我可是圣物,没有我不知道的。
你知道凤磊智在筠州城怎么样了吗?咻!一句话正中靶心。
三千鸦尽杀僵在当场,就跟个雕塑一样,立时就呆掉了。
于淼淼极不厚道的嗤嗤的笑。
她就知道这只怪鸟心里装着的是谁,虽然它表面上不肯承认。
那你说说看,这是什么啊?于淼淼暗自得意的把卷轴展开。
三千鸦尽杀懊恼的垂着头,看了一眼卷轴上面的法阵。
这是招魂阵。
啊?于淼淼不懂这些个奇怪的名称,什么招魂儿?就是把自己失去的魂魄招回来的法阵。
三千鸦尽杀不耐烦的用爪子抓着自己的尖嘴,不过使用这种法阵很危险,如果遇到意外就不能顺利把魂魄招回来,或是招回魂魄后无法回到本体里去。
三千鸦尽杀解释了半天,于淼淼听的呆了眼。
虽然三千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是串连起来,她却无法理解。
好吧好吧,你说的这些都太高深了,我只想知道如果用了这个法阵,于瑛的魂魄就能被招回来吗?三千鸦尽杀歪着头,他的魂魄哪里去了?应该是被永清公主拿去做成了引魂血玉。
有关永清公主的事,最近她也听到不少。
这个……就要问小恋才知道了。
三千鸦尽杀不确定道。
小恋呢?于淼淼收好卷轴准备跳下床。
谁知道呢,我才不管他。
三千鸦尽杀愤愤的跳上了床柱,蹲在那里不肯走。
喂,你该不会是跟小恋吵架了吧?于淼淼意外道,没想到三千还会跟小恋闹别扭。
三千鸦尽杀扭头不肯看她。
于淼淼八卦心顿起,追问个不休。
三千鸦尽杀无奈,只好说了实话。
原来三千想回筠州城看一看凤磊智的情况,不过它自己的话,是无法通过伞里的世界前往另一边的。
可是小恋却不肯带它去筠州城那边。
小气鬼,小恋大笨蛋!三千鸦尽杀气的炸毛。
于淼淼想笑又不敢笑。
当晚,三千鸦尽杀就留在她这边。
早上的时候,于淼淼被外面一阵低沉的号角声惊醒。
哪里来的号角声?于淼淼揉着眼睛坐起来。
三千鸦尽杀飞到窗口往外看。
有鬼气。
于淼淼光着脚跳下床,也跟着来到窗前。
远处黑云遮天蔽日而来,就像暴风雨将要来临。
于淼淼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就连她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黑云中携带着的不祥之气。
哪里来的鬼气?于淼淼问三千。
没等三千回答,临水照花下面传来卫九潇与侍卫的对话。
王妃呢?还在睡……多加派人手,把王府守住,若是城破,你们就带着王妃进宫去……听了这话,于淼淼心里猛地一紧。
城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卫九潇!她忍不住喊了声。
卫九潇听到她的呼唤,退离下面的敞轩,这才看到了二楼窗口的她。
发生了什么事?于淼淼问。
卫九潇抬头望着窗口巴巴瞅着他的人儿,没什么,城外出现鬼军,已经把城围了,你就在王府不要出去,如果一旦发生意外,本王会派人送你进宫去。
后面还有几句话,卫九潇忍了又忍,没有说出来。
他很想告诉她,如果宫里也保不住了,就让她跟着恋生杀走。
有恋生杀这个魂魄引路人在,相信不管什么样的鬼军都奈何不了他。
克制鬼气的护符炼制好了吗?于淼淼问。
不会那么快,至少还要几日才行。
卫九潇声线无温,但眼中神色却很柔和,本王要去城上看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鬼军围城,哪那么容易就把城守住,也不知来了多少鬼军,几十个?还是几百个?皇城那么大,区区数百鬼军怎么可能会围得住城。
想来必是上千之众,也许……她不敢再想下去,见卫九潇要走,她急了,一下子跳上窗台。
卫九潇你等一下!卫九潇转头的功夫于淼淼竟顺着临水照花二楼外攀援而下,动作干净利落,只把楼下的侍卫们吓的心惊胆战,生怕她失手掉下来。
王妃!王妃小心!卫九潇听到众人惊呼,转过头来。
只见于淼淼光着脚,从一人多高的地方跳下来。
做什么!卫九潇呵斥,同时上前接住她。
此时还是冬天,就算于淼淼因为火云珠的关系不怕冷,卫九潇还是不愿见她光着脚,这般的不爱惜自己。
于淼淼一下子跳进了他的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
卫九潇,你去城上的时候千万不要逞强,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老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卫九潇嘴唇抿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于淼淼凑到卫九潇耳边,要是情况危机……你一定要逃出来。
卫九潇沉默了片刻。
你是让本王当逃兵?于淼淼翻了个白眼,这可不是逃兵,这叫战略性撤退!卫九潇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把唇边的笑意隐回去。
若是以前有人劝他临阵脱逃,他一定会把那人当场斩杀在地,因为他父亲的关系,他绝不允许自己有任何这样的念头。
可是现在他抱着蠢鱼,突然就看明白了以前的自己。
以前的他绷的太紧,就像一根线,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他是在逼迫自己,为自己寻找一个堂堂正正活下去的理由。
蠢鱼的想法很简单。
她不想让他去送死,她想让他活着,两个人能够在一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本王的命可不是谁都能拿得走的。
卫九潇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你且再忍几天,等本王把城外的事情了结再回来好好疼你一番。
啊呦,鬼爪子,你当着外人的面秀神么恩爱。
于淼淼瞬时红了脸,搂着他的脖子美的不要不要的。
卫九潇去了城上,一连几日都不见踪影。
于淼淼难得的收了心,老实的待在王府,每天她都去梅如画的小楼,查看护符炼制的情况。
梅如画虽然性格疯疯癫癫的,但是却对这件事很上心,连休息都顾不上,彻夜的盯着他炼制的护符。
于淼淼每天都准时把吃的送到小楼,免得饿着这个干瘦的老头子。
在卫九潇离开的第五日,城外出了变故。
大皇子凤圣东带着两万大军从边境赶回来。
他原本是收到叱幽王的密信,带兵回来是为了协助小皇上,没想到在城外遭遇鬼军。
双方一交手,凤圣东的手下损失惨重。
鬼军十分强悍,不但不惧死,而且他们还保留着生前的力量,动作虽然慢些,然而却可以不眠不休的战斗。
眼见大皇子凤圣东的兵马在城外惨遭鬼军堵截,不得已皇城这边卫九潇命人出城接应,一番混战,好不容易才把凤圣东,还有剩下的兵马救进城中。
仔细清点,两万人死伤过半,就连凤圣东本人也被鬼军重创,一侧的脸上满是鲜血,留下了一道深可及骨的伤痕。
不过总算是没有性命之忧。
最令众人不解和担忧的是,卫九潇居然也在此战中负伤。
左侧的胳膊被鬼军斩到,好在有玄铁套甲替他抵消去了大半的力道,不过仍是把他左手的鬼符破了,鬼气入体。
好在当时明如颜跟在他身边,见状不妙,唤来他身边的叱幽王府的亲卫,拼死把卫九潇抢回城中。
城门紧闭,将外面的鬼军抵挡在外。
城头上有人捧来一支插着信的利箭,交到卫九潇跟前。
这是刚才在乱军之中有人从外面射到城头上的。
士卒道。
卫九潇因鬼气侵入身体,行动困难,只得由明如颜接了信。
凤圣东简单处理了伤处就急急的赶到卫九潇这边。
是何人的信件?凤圣东的半个脑袋上缠着绷带,上面沾着斑斑血迹,看上去有些滑稽。
不过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不会生出半点轻视之意。
这位凤国的大皇子虽然出身卑微,但却是个骁勇善战的,凤国边境多亏有了他,这些年才免于战火。
而且最难得的是因为他深知自己与皇位无缘,所以极为明智的远离皇城,这些年都不曾卷入宫中的争斗当中。
明如颜把信拆开,展开来后却皱了眉。
是何人来信?卫九潇低哑着嗓音也问了句。
是永清公主。
卫九潇深吸一口气。
其实不用明如颜说,他早就猜到了答案。
先是炼制引魂血玉,又试图咒杀皇帝,控制朝政……永清公主想要的越来越多。
凤圣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是皇姑?卫九潇疲惫的合上眼睛,之前宫里的事大殿下可能并不知晓,就让明如颜说给你听。
明如颜简单的把之前宫里发生的变故说了一遍。
凤圣东听后面无表情,按着腰间剑鞘的手却握紧了。
皇姑想要皇位?是,她在信上说,会给我们三日的时间考虑,让小皇上大开城门,迎她为新帝,她说……她要取回原本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明如颜看着信,王爷,要把信送给皇上看吗?卫九潇点了一下头。
大殿下稍后想必会进宫,就请你代劳。
凤圣东爽快的接了信,临出门时似乎犹豫了一下。
大殿下还有什么事?明如颜问。
凤圣东没有理会明如颜,缓缓转身看向卫九潇,王爷,时才在城外,我注意到那些鬼军的身上……穿着的好像是凤国旧式战甲。
卫九潇沉默不语。
凤圣东继续道,他们生前应该也是凤国军中将士,为何会成为皇姑手里的鬼军?卫九潇仍然没有说话。
凤圣东垂下眼眸,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言罢,转身离去。
卫九潇无力的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呼吸渐沉。
若是换成旁人一定以为他此时是睡着了。
连日来布阵设防,数日不眠不休,纵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明如颜却知道,此时叱幽王是醒着的,他就算是再累再困,也不会允许自己睡在这里。
置身于危险之中,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睡着的。
王爷。
明如颜低低的唤了句,王爷左臂的伤还是尽快回府处理下的好。
鬼符被破,卫九潇现在就像是个徒有其表的泥将军,看着威力十足,然而他却连行动都十分费力,更别说骑马上阵了。
……还有三日。
卫九潇闭目幽幽吐出一句。
刚才在城外,王爷是否发现了什么不妥?明如颜直言不讳。
以卫九潇的本事,就算是鬼军之中也不会轻易的被人砍中左臂,然而这一次他却失了手。
卫九潇沉默良久,睁开眼睛。
那些鬼军的身上,穿着凤国旧时的战甲。
明如颜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幼时又是在宫里做为伶人养大的,所以他没有见过凤国旧时的战甲。
王爷想说什么?本王的父亲……他们最后一战,穿着的就是这种战甲,此后,皇帝便下旨,替换了军中战甲,全部都换成了现在的式样。
明如颜惊道,王爷的意思是……这些鬼军就是当年失踪的将士?卫九潇嘴角哆嗦了一下。
他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现实是残酷的,就算他闭上眼睛,那些鬼军的模样却逐一从他眼前掠过。
特别是在混战中,他从近处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当时惊的他险些被敌人刺中要害。
那几张面孔,正是当年跟随在他父亲身边的亲卫。
父亲失踪那年,他还年幼,不过那些亲卫常年伴随在他父亲身边,就算他们变成了鬼军他也不会认错。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的父亲……与他手下一同失踪的五万将士,难道全都变成了鬼军?卫九潇浑身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心事沉沉。
原本鬼符被破,他应该快点回府,寻梅如画重制鬼符,不过此时他却没了心思,任由着左手的鬼气不断侵入他的身体。
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麻木的将视线盯在一处。
王爷,王府来人了。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明如颜和卫九潇同时一愣。
王妃又怎么了?卫九潇厉声问道。
明如颜默默叹息,这也是他想问的话。
只要王府有事,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那个强大的,能折腾的王妃又闯什么祸事了。
门外的侍卫一头雾水,不是,是恋公子和王妃一同来给王爷送东西,说是梅先生把护符炼制好了……快请王妃进来。
明如颜大喜。
正巧他们王爷手上的鬼符破了,这护符来的正巧。
外面侍卫走开,没一会功夫穿着一身黑色披风的恋生杀从外面进来,他的肩膀上还落着三千鸦尽杀。
但是却没有见到于淼淼的人影。
明如颜诧异的往门外看了看。
王妃呢?恋生杀单手从披风里伸出来,捧着一只鱼缸。
明如颜呆住了。
鱼缸里,一条红色的鲤鱼正得意的摆着尾巴,在缸底沉着一块方形的牌子,质地不明,但是上面却刻着繁复的咒式。
那正是梅如画炼制的可以克制鬼气的护符。
红色鲤鱼从水里浮出来,用短小的鱼鳍扒着缸沿,向着卫九潇抛媚眼。
没错,卫九潇觉得自己一定不会看错,蠢鱼在用她的那对死鱼眼……抛媚眼!卫九潇眼角眉梢止不住的抖动。
恋生杀却很淡定,把手里的鱼缸交到明如颜手上,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他肩上的三千鸦尽杀却没有跟他出门,而是飞落在桌上。
喂,笨女人,你男人受伤了。
三千看到了卫九潇左侧衣袖上透出的血迹。
于淼淼瞪圆了鱼眼,哗啦一声从缸里跳了出来。
都出去!卫九潇急急低喝了声。
其实不用他开口,明如颜早就自觉的退向了门口,顺带把外面的侍卫赶离门口。
于淼淼的身体在半空中化成了人形,卫九潇单手去解身上的袍子,想替她遮掩一下身体。
可惜他这会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解了半天连扣子都没解开。
哪里伤了?光溜溜的蠢鱼爬上了他的腿,急巴巴的在他身上各处搜寻。
没有……卫九潇仍在试图解开自己的外袍。
于淼淼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这种时候就别顾着做那种事了。
卫九潇青筋差点崩断。
他想做哪种事了!于淼淼一脸:你别解释,我都懂的表情。
卫九潇觉得眼前发黑。
护符呢,快点拿过来。
哦,对了,护符!于淼淼嗖地从他身上跳下去。
衣裳……卫九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没事,我不冷。
于淼淼爽快道,她从鱼缸里把护符捞出来,转身准备交到卫九潇手上,哎?鬼爪子,你怎么了?卫九潇以手扶额,他觉得自己要疯。
在护符触到他左手的一瞬间,一股黑气自他的手上升腾起来,就像是一股无形的黑色火焰。
卫九潇将于淼淼拉到怀中,左臂尽量伸的远远的。
黑火在他的胳膊上蔓延,一直烧到了他的胳膊上。
就在这时,三千鸦尽杀突然从桌上飞起,纵身扑向了卫九潇的左手。
于淼淼吓了一跳,不过她相信三千是不会伤害卫九潇的。
相比之下,卫九潇异常镇静,因为他可以感觉到鬼气正逐渐从他的身体里被逼出体外,停留在他的皮肤表面挣扎。
三千鸦尽杀扑过去的时候,黑火一下子熄灭了。
三千鸦尽杀得意的飞落在对面的椅背上,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笨女人,我帮了你男人,你该怎么谢我啊。
没待于淼淼开口,忽见卫九潇欠身起来,麻利的将外袍脱了罩住她的身体,然后拉开桌案下的抽屉,从里面抓出一把金叶子来丢过去。
三千鸦尽杀大大方方的跳到桌上,风卷残云般的就将那些金子吞下肚去。
于淼淼看的眼珠子都红了。
这么多钱……金子啊!三千这货就是扑过去扇了下翅膀,它连半点力气也没用上,这么轻松的就赚到了。
鬼爪子,你个败家爷们。
于淼淼急了,她想要挣脱开卫九潇的手,去抓三千鸦尽杀。
三千鸦尽杀却拍拍翅膀,顺着窗户逃走了。
等你以后把钱都败光了,看你拿什么养活我!于淼淼发泄不满。
卫九潇微眯着眼睛,视线从她的脸上移至她的锁骨。
你光着身子跟着外人来找本王,还有理了?什么光着身子,我有鳞片的。
我是鲤鱼,我骄傲!于淼淼得意的扬着下巴,再说小恋又不是外人……卫九潇手臂骤然收紧,于淼淼疼的叫出声来。
我要没气了!她抗议。
他不是外人,难道本王是?终于把左手的鬼气驱散,他的心情说不出的舒畅,然而于淼淼的出场方式还是令他大大的不悦。
想让她留在王府里为什么就那么难呢?于淼淼撅着嘴,你的胳膊伤的厉害吗?不。
就算是胳膊断了,她也不会听到他喊一个疼字。
我看看。
于淼淼去拉他的左手。
这一次卫九潇没有拒绝,她将他的袖子掀了起来。
露出的左臂令她吃了一惊。
原本如同烧焦一般的颜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可怕的伤痕,纵横交错,就像是烫伤。
这是被鬼气腐蚀后留下的,永远都不能祛除。
卫九潇漫不经心道,看来以后他还是要继续戴着他的玄铁套甲,这样的伤痕太过骇人。
于淼淼心疼的摸了摸他的手,我不喜欢你再戴着那玩意。
为何?卫九潇挑起一侧眉梢。
那玩意冷冰冰的,抱着你的时候一点都不舒服。
卫九潇环在她后腰的手不由自主的滑落到了下方,眸色浓烈如酒。
下次,本王一定满足你。
他一字一顿。
若不是现在鬼军围城,他真想就地就将她办了。
他的蠢鱼总是这么直接,就像匹小野马,真是再合他的胃口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