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重生

2025-03-31 14:53:26

子时,夜幕如墨,大雪纷飞。

上京城,星罗棋布的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街,雪落无声,一地银霜。

马蹄声乍起,所过之处雪泥四溅。

魏萦骑马疾驰在漫天飞雪中,冷冽的风将她脸上的血迹凝成了冰,刺的她脸颊生疼。

身后依稀传出马蹄声,魏萦在颠簸的马背上回头,仓惶的瞳眸中倒映出火光——手持火把的人影正快速朝她追来,渐渐逼近。

余光中,长街两侧的高低屋顶上,几个黑衣人飞檐走壁,渐成夹围之势。

魏萦心中一惊,瞅准前面一处暗巷,突然勒转马头拐了进去!七拐八拐后,行至一处断壁缺口前,她纵马跃墙而出——大理寺的朱漆大门近在眼前!咻——破空之声陡然传来,身下的枣红马嘶鸣一声,瞬间失蹄跪倒。

魏萦毫无防备的从马背上滚落下来,重重跌落在地。

她痛呼一声,连忙挣扎着爬起身,却为时已晚,身后那群人已追赶而至。

隔着雪幕,双方对峙。

为首之人白皙俊美,紫衣玉带,额头被胡乱包扎了一下,隐隐透着血迹。

萦萦,跟我回去。

裴琅骑在马上,朝魏萦伸出手,我不怪你伤了我,只要你肯跟我回去,你就还是我的妻。

呵呵呵……魏萦仰天长笑,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滑稽的事。

跟你回去?再像囚犯一样被关起来么?事到如今,何必再演戏呢,裴尚书。

她声音幽幽,目中的恨意像是头顶的黑夜一般浓的化不开。

拿我魏家换来的乌纱帽,沉吗?萦萦,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裴琅急声辩解,国公爷和世子谋反进了大理寺狱,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谁都没法插手!我把你关起来,是怕你为了救魏家冲动行事,把自己也搭进去啊!魏萦讥讽一笑,从衣襟中掏出紫晶竹纹印章和一沓书信。

那你告诉我,我叔父魏国公的私印,为什么会在你的书房?密室里堆着的那些金锭,是不是我二哥弄丢的军饷?那封陷害叔父和大哥谋反的家书,是不是你伪造的!裴琅垂下眼眸,抿唇不语,等同默认。

魏萦瞪着他,泪珠无声滑落。

裴琅,我魏萦何曾有哪里对不住你!魏国公府又有哪里对不住你!为何要恩将仇报,陷我魏家于万劫不复之地!她双目犹如喷火,声音陡然凄厉起来。

你对我,全是假的!全是阴谋!她攥紧了拳头,恨地浑身颤抖,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一天!是不是!你求娶我,不过是听命行事!因为你背后的主子,二皇子,想要我魏家的兵权!所以就把你安插到我身边!有了魏国公府女婿的身份,才方便你们耍那些阴谋阳谋!裴琅,你就是二皇子的一条狗!是我错爱了你这畜生!才害了魏家!魏萦悲怒交加,声嘶力竭冲裴琅吼。

裴琅瞳孔一缩,唇线紧抿,翻身下马,一步步朝她伸出手,极力按捺心中的焦躁,尽量让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

萦萦,不要胡闹了,听话,跟我回家。

你是我裴家妇,若我获罪,你也会被株连。

我堂堂义宁县主,若想和离,还是什么难事不成?魏萦红着眼眶,眸中含着狠绝的恨意,如今一切证据在我手里,真相即将大白于天下——我等着看你和你主子的下场!语毕,她遽然转身,三两步跑上台阶,扣响大理寺的朱门铜环!魏国公府实属被人诬陷!快快开门!魏国公府……胸口陡然一痛,一只冷箭从后穿胸而出!魏萦身子骤然一震,顺着朱漆门缓缓滑坐在地,雪白的衣襟被血渐渐洇开,像一朵红艳的芍药缓缓绽放。

混账!住手!裴琅目眦尽裂的怒吼,一把抓住黑衣人头领的前襟,谁让你们射箭的!黑衣人头领给他的回答,就是一把捅进他身体的利剑。

裴琅一脸不可置信,捂着腹部踉跄倒地,鲜血从他指缝中不断涌出。

二皇子吩咐,若事情败露,一个不留。

黑衣人头领冷笑,裴大人,对不住了。

一道寒光闪过,裴琅胸口又多了一个血洞,彻底断了气。

去把证据拿回来。

黑衣人头领吩咐。

话音刚落,只听得吱嘎嘎嘎,大理寺沉重的朱门缓缓而开!撤!头领一声令下,众黑衣人作鸟兽散。

魏萦躺着大理寺门口,像一条濒临窒息的鱼儿一样翕合着嘴巴,每一口呼吸都让她疼得颤抖。

突然,她被人抱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醇厚馥郁的迦南香气息萦绕鼻端,和她手腕上那串迦南香手串气味十分相似。

她勉强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片紫衣。

魏萦用最后一丝力气,掏出衣襟里的那些证据。

眼皮似有千斤重,意识模糊前,她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脸上,有人缓缓摘去了她一直戴在腕上的迦南香手串……不要摘!魏萦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大口大口的喘气,泛冷的窒息剧痛渐渐淡去。

她抬手抚上胸口,那里并没有破胸而出的箭,只有剧烈跳动的温热触感。

居然没死?她又下意识看向手腕,细白柔嫩的手腕上并没有迦南香手串,取而代之的是副血玉镯子。

怎么回事?她环顾四周,轩窗开敞,帷幔轻遮,熏香袅袅,铜盆里放着净手的清水和皂角,旁边的小匣子里是堵鼻子用的干枣。

这里又是哪里?她低头看看自己坐着的锦垫马桶——哦,她在净房。

且浑身酒气。

魏萦皱了皱眉,自她嫁给裴琅后,被他勒令不许喝酒,便再没碰过酒。

这又是哪一出?县主?县主?有声音隔着门叫她。

这都半个时辰了,不会醉倒里面了吧?门外人小声嘀咕,仿佛在和另一个人商量,要不把门撞开吧?魏萦眼中发涩,是她的贴身侍女飞霜!可她不是早就死了么?她迟疑着整理好衣裙,起身开门。

门突然打开,外面的鹅蛋脸侍女立刻转忧为喜:婢子还以为县主醉倒睡着了呢!差点就让流风撞门了!瘦长脸的侍女抱剑而立,穿一身青色窄袖武服,面无表情地对她行礼。

魏萦有些茫然。

流风和飞霜都因救她而死,为何如今都在这里?如今是什么日子?这是哪里?她捉着飞霜的手问。

主子这是醉糊涂了么?飞霜一脸讶然。

今日……今日是立秋啊,这是晋国公府上,咱们不是应邀来参加赏秋宴的么?您刚才不是输了飞花令,喝了许多酒么……飞霜吞吞吐吐说道。

魏萦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想起,这是她十四岁时候的事。

赏秋宴上她接不上飞花令,被罚的酩酊大醉,更衣回去,却听到那些人背地里嘲笑她是草包,怒不可遏,不管不顾冲上去要打人。

之后,她便被冠上草包县主、性情暴躁、野蛮彪悍的名声。

从此之后,但凡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这些坏名声便会被人重新翻出来,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断断续续再没停过。

流言传的最凶的一次,就是她与裴琅私下定情之时。

不知何人把他们定情的诗笺泄露了出去,成了街头巷尾的艳闻,被市井百姓指指点点,当成笑话看。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硬是要下嫁给出身寒门的裴琅,还顶撞持反对意见的叔父,说道:反正我名声不好,也没有什么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会娶我。

叔父为何不让我嫁给心仪之人?魏国公被她气的连连叹气。

她最终是如愿以偿了,却连累叔父婶婶背上了苛待孤女的恶名。

父亲战死后,是叔父婶婶把她们兄妹三人抚养长大,她却被情爱蒙蔽双眼,伤了叔父的心,更是连累全家人入狱!何其愚蠢!何其窝囊!前世,她的一切悲剧,都是从这一天开始的!魏萦目中似乎有火苗跳动。

重活一世,她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主子,刚才婢子听见,她们在议论主子呢!说主子……更衣是借口,接不上飞花令才是真的。

还说……总之太气人了!飞霜气愤说道。

果然和前世一样,魏萦冷冷一笑。

无妨,随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