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瑜从回忆中脱离出来，发现孔岁宁扔掉了抱枕，窝在沙发上枕着他的腿，眼神一乏一乏地看着投影仪里的动漫片。
他的手搭在她肩上，困了？嗯……孔岁宁呢喃软语，有点困了……季锦瑜拿起旁边的薄被盖她身上，低头看着孔岁宁：那我们回房间睡，明天再看也可以。
那你明天还陪我看吗……孔岁宁连声音都含着了倦意，眼睛却还在倔强撑开。
一直陪你。
季锦瑜扶着她坐起来，一个考拉抱将人抱起来，往楼梯方向走。
孔岁宁搂着他脖子，脑袋依靠在季锦瑜结实的肩膀上，短短一段时间，已然习惯了季锦瑜的拥抱。
季锦瑜把人放下床，孔岁宁沾着床就想往暖乎的被窝里钻。
季锦瑜阻止她：等会儿，涂完手再睡。
季锦瑜从旁边抽屉里拿出时秘书买的护手霜，挤出一点在孔岁宁的手背上，给她抹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擦香香。
孔岁宁的脸舒服的蹭着柔软的被子，从被窝里伸出另外一只手，还有这只。
季锦瑜又挤出一些在她手背上，手掌包裹着孔岁宁的手细致揉搓。
好了。
季锦瑜掀起被角，把她的手藏进被窝里，可以睡了。
得到允许，孔岁宁一下子往被窝深处钻，踏实地闭上眼。
季锦瑜把灯关了，只留下一盏温馨的暖灯，他坐在床边，手轻拍被面陪着孔岁宁入睡。
入睡的人呼吸渐渐绵长和缓，季锦瑜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手上动作停下来，慢慢俯身靠近，在她额头上轻吻，灯光如投影仪一般将他的轮廓投射在墙上。
季锦瑜盯着孔岁宁的柔软的睫毛，声音极轻：孔岁宁，你还记得我吗？她回来这么久，他一直没问过孔岁宁这个问题，到今天他突然想知道了。
孔岁宁翻了个身，声音迷迷糊糊：季、季……不记得了……季锦瑜眼眶莫名一热。
想起了以前孔岁宁总喊他鲤鱼，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可他终究不是鲤鱼，不能给孔岁宁带来好运。
-季锦瑜睁开眼，孔岁宁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睁着一双无辜又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一时让他恍惚，分不清自己是在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季......你怎么哭了呀？孔岁宁伸出食指抹掉他眼角残留的湿痕，放在自己眼前盯着看。
季锦瑜坐起来，倾身去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小孩那样，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今天怎么醒得那么早？他的身上暖暖的，有一股好好闻的味道，闻着让人安心，孔岁宁下巴抵在肩窝里，身体软软地贴在他怀里，她声音低低地说：饿了。
季锦瑜忍不住低声笑了笑，手掌依旧轻拍她的背，抱歉，让你饿肚子了，是我不好。
她用下巴蹭了蹭季锦瑜的肩膀，还没忘记刚刚问季锦瑜的问题，继续追问：你怎么哭了呀？因为做了噩梦。
季锦瑜轻声回答她，他抱紧了孔岁宁几分，闭上眼睛说，对不起。
十年前这句对不起还没来得及和孔岁宁说，如今他才说出口。
十年或许就是一场浑噩的梦。
可孔岁宁听不懂他的意思。
季，孔岁宁喊了他一声，捧着肚子说，我好饿啊。
声音听着有点可怜。
她的肚子一直在响，咕噜咕噜响得有点难受。
季锦瑜也听到了。
好，我去给你做吃的。
季锦瑜放开她，你是要继续在卧室里睡觉等我，还是去客厅等我？孔岁宁笑眼弯弯，我要去客厅看电视。
季锦瑜给她开了电视，把小零食放在伸手便能够到的地方，给她盖好毛毯才进厨房。
孔岁宁却没在客厅呆多久，趁着季锦瑜正在忙时，偷偷溜进了厨房，对厨房里的瓶瓶罐罐很好奇，翻找了一下。
季锦瑜并未阻止，任由她触碰。
她拿起一瓶酱，放在鼻子下闻闻，一股刺鼻呛人的味道令她打了一个喷嚏。
哈啾！她立刻放下那瓶辣椒酱，捂着鼻子远离。
季锦瑜拿起辣椒酱，柔声道：这个是辣的，很呛人，以后不能放在鼻子下闻了。
孔岁宁揉了揉酸痒的鼻子，走到季锦瑜身边，点点头说：嗯，我记住了，下次不会了，对不起。
没事，不用道歉。
季锦瑜揉揉她的脑袋，先去餐桌上坐着等我一会儿，我端早饭出去。
孔岁宁听他的话，走出了厨房，乖乖坐好在餐桌上等他出来。
她看到季锦瑜端着吃的出来，立刻给他备了一双筷子。
这双筷子是你的，这双是我的。
孔岁宁把一双灰色的筷子递给季锦瑜，自己的是粉红色的。
现在，孔岁宁在季锦瑜耐心地执教下会使用了筷子，有时候也会跟着季锦瑜学，给季锦瑜夹菜。
嗯。
季锦瑜接过筷子，把一碗粥放到她面前，快吃。
吃完早餐后，季锦瑜陪着孔岁宁坐在沙发上继续把没看完的电视看完。
两人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悠闲时光。
孔岁宁几乎是窝在他身边的，头枕着他的大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电视，不哭不闹很认真专注。
将近中午时分，一通电话打过来，孔岁宁被惊了一下，抬起头。
季锦瑜摸摸她的头，说了声没事，让她继续枕着自己。
他接通了电话，那边的人欣悦的声音传了出来，喂，你这人这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啊？不对不对，是从此君王不出门了。
说话的人是他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叫周楠，是他的大学同学，为人轻佻风流。
别胡说。
季锦瑜轻斥他，然后又问，你打电话给我是公司有什么重要的事吗？电话里的周楠笑了笑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还要不要公司了，这么大一家公司你这是打算扔给我了，然后在家里陪着你的心肝宝贝？你还真会享受啊季总。
你再乱说我就真的不管了。
季锦瑜低头看了眼孔岁宁，到时候我自然会回去，回去再通知你，先这样。
哎......季锦瑜不等他说完话，把电话挂断了。
孔岁宁翻身，换了个姿势，正面躺着仰望季锦瑜，是谁啊？是一个朋友。
季锦瑜低头说。
你跟他一起玩了很久吗？孔岁宁盯着他说，像我和小冬一样吗？季锦瑜点点头：嗯。
孔岁宁眨眨眼，眼睛里露出了点低落，我想小冬了，她什么时候来家里和我一起玩？季锦瑜抚摸着她的额角，安慰道：小冬现在要上学，没有空来家里。
等她放假了，我让时秘书接她来家里。
那要多久啊？她的声音失落。
几个月。
季锦瑜如实回答。
那我能给她打电话吗？跟你和你朋友一样说话。
孔岁宁伸手拉了拉季锦瑜的衣服，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从回来小冬一直挂在她嘴边，其实他不是很想孔岁宁与黎山那边的人再有任何的联系。
可小冬是她那段日子里唯一的温暖，季锦瑜不忍心看到她失落。
可以。
你好好。
孔岁宁笑了起来，夸季锦瑜。
季锦瑜让时秘书把小冬父母的联系方式发给他，给小冬的父母连了视频通话。
视频里的小冬正好穿上了季锦瑜寄过去的衣服。
小姑娘见到孔岁宁问她过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能不能吃饱，有没有暖暖的被子盖着睡觉。
很小的一个女孩却像孔岁宁的姐姐一样对她嘘寒问暖。
孔岁宁跟她说了好多话，最后还睡着了，季锦瑜从她手里轻轻地抽走手机。
即使睡着，也能从孔岁宁脸上看出满足，看着很乖。
他想，自己还是有点过于偏激了。
人已经在他身边了，他不能有其他过多的要求了，小冬是孔岁宁很重要的人，他不能强行让她们分割开。
他不能自私，要包容孔岁宁的一切，要赎完他这辈子的罪。
季锦瑜把她抱回卧室，之后去了书房处理已经荒废了许久的工作。
-处理完工作后已是下午三点多。
季锦瑜回楼上，小心地推开孔岁宁的房间门。
床上的人躲在被窝里不停地涌动，季锦瑜掀开被子，孔岁宁一脸痛苦之色，手捂着肚子，几乎要咬破嘴唇。
季锦瑜的心一紧，有点无措地打量她全身，孔岁宁，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孔岁宁蜷缩着身体，微微低吟出声，脸色一点血色没有，连话也说不出。
季锦瑜见不得她不好，立马去检查她哪里痛：是不是肚子痛？孔岁宁半睁开眼，虚弱无力地回答：嗯，肚子，痛。
季锦瑜掀掉被子，手放在她肚子上替她揉揉，可依然无法减轻她的痛苦。
孔岁宁痛得喊出了声，额头甚至出了冷汗，好痛。
季锦瑜看到了床单被染红了一块，目光微顿，他忘了，孔岁宁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一个女孩子了。
他十年来都是一个人，他是男人，对照顾女生生理期这方面可以说是经验为零。
再忍忍，很快就好。
季锦瑜温声安抚孔岁宁，按揉她的腹部，然后给赵暖安打了电话。
他陪着孔岁宁等赵暖安，要是受不了，你可以咬我的手，不要把嘴唇咬破了。
季锦瑜摸摸她的脸，不让她咬嘴唇。
他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于是问：以前也是这么痛吗？孔岁宁窝在他怀里，艰难地点点头，很痛很痛的……季锦瑜抱紧她几分，那你是怎么熬下去的？忍过去的……我睡在洞里……忍到肚子不痛就好了。
孔岁宁说。
季锦瑜眉头微皱，心口闷堵。
赵暖安赶来，她提了很多东西过来，有红糖，暖宝宝，暖水袋，还有卫生棉。
她站在床边，对季锦瑜说，把岁岁交给我吧。
季锦瑜下楼去熬红糖姜水。
赵暖安替孔岁宁换了干净的衣裳和床单，坐在床边帮她的腹部贴上暖宝宝。
孔岁宁躺在床上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赵暖安看。
赵暖安与她对视，温柔一笑：还痛吗？孔岁宁点点头，目光没有移开，还是看着她。
不记得我了？赵暖安说，我们之前见过的。
不记得。
孔岁宁摇头。
孔岁宁虽然不记得她，却不抵触她。
眼前的这个人对她好，让她不自觉想要和她亲近。
她伸手去握住赵暖安的手，虚弱一笑：姐姐。
赵暖安的眼眶一热，低声笑了笑：我不是你姐姐，只是你的学姐，暖安学姐。
她不配做孔岁宁的姐姐，不记得她也好。
季锦瑜熬好红糖姜水端上来，给她喂食。
孔岁宁靠在他肩上一股脑地喝下去，胃里是暖暖的，很舒服，疼痛减缓了些。
暖暖的。
孔岁宁摸摸肚子，不是很疼了。
季锦瑜给她盖被子，她不肯，推开说：有点热，不要盖。
不行，要盖，不能着凉。
季锦瑜坚决道，这样好得快。
好吧。
孔岁宁听话，任由季锦瑜给她盖被子，不过她皱着脸，显得不是很开心。
季锦瑜笑了笑，揉揉她的脸，先睡一会儿，等会回来。
两人走出了卧室，赵暖安跟他交代了一些生理期注意事项。
季锦瑜记在心里。
交代完所有，赵暖安想到刚刚她问孔岁宁的话，于是问季锦瑜：岁岁她，记得你吗？光线暗淡的廊道寂静了几秒。
应该不记得。
季锦瑜说。
孔岁宁对他好像没有半点记忆，连他的名字也喊不全。
赵暖安低下头，你是不是想要她记起你又怕她记得你？看季锦瑜的表情，赵暖安知道他猜对了，又问：你会给岁岁找医生治好她吗？季锦瑜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