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珍撑着站住身子。
怎么回事,你跟我讲清楚。
那仆人觑她一眼,小心翼翼继续开口。
二老爷手上有人命官司,被告了御状,如今已经凌迟处死了。
还有您……他哽住,要说不说的样子看得韩珍心烦。
快说。
您私放印子钱被人告到陛下那了。
这一次韩珍是真站不住了。
白眼一翻彻底昏厥过去。
门口留下几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姑娘。
一阵人仰马翻。
府里人因为沈熙的旨意,自顾不暇。
而且他们很多都不是姜家人的心腹,只是简单做工的奴仆。
了解了姜家人干过的坏事,心里自然有了惧怕和怨气。
爹,娘!爹?姜和直接撒丫子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平日里的体统一点都不顾。
姜茶无语凝噎,想到侯府的现状还有貌似姜至的太孙妃,急匆匆去她娘的院子。
韩珍也被身边人抬着回房。
进门正撞上脸色灰败,走路摇摇晃晃的姜庭。
丫鬟赶紧行礼。
拜见侯……察觉自己说错了,她连忙改口,拜见大老爷。
姜庭一听火冒三丈,这句大老爷简直是在往他的心口戳刀子。
他抬脚就踢,声音暴怒。
滚。
丫鬟一时不防,被他的重力推倒,磕在石凳上,后脑的血汩汩而流,顿时没了呼吸。
他不动就直直看着血流的样子。
露出一个诡异兴奋地笑来。
像个疯子。
其余几人抬着韩珍,被迫看着凶案现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差点把韩珍摔下来。
姜庭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面容。
把尸体处理了,我不想听见有任何风声传出。
他嫌脏般的移开眼,高高在上。
虽然我没了爵位,但你们别忘了,你们的包括你们的父母孩子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
……是是是。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管好自己的嘴。
几人立时忘了恐惧,疯狂的表忠心。
姜庭抽出帕子擦擦手,把帕子往尸体上随意一丢,面色隐隐透着狰狞憎恶道。
把夫人先抬进去。
是是是。
几人忙不迭往里走。
门外的老郡王脸色难看又尴尬。
潘森更是脸色青黑。
郡王,这件事我会如实报给陛下。
而且这旨也等陛下听完再颁吧。
……郡王欲言又止。
他想到方才那血腥的一幕,开口劝说的话哽在喉间怎么也吐不出来。
这是实在是太令人切齿了。
他下了宴才知道姜家的事。
立刻就被心疼娘家人的姜妍缠住,哭求着让他去陛下面前求情。
他本不愿,姜家人此次做的事委实太过分了,简直是胆大包天。
何况闹到了陛下眼前,虽然他和陛下年轻时有过共患难的同袍情谊。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已经过得很不错。
如果再倚仗着情谊要求陛下做别的事。
郡王愁眉苦脸。
他能想象到了结了这次的事。
陛下对他肯定会有隔阂。
况且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姜家这是触碰到底线。
他也兜不住底啊。
他当时脑子里想了那么多,想要好好清楚的向姜妍解释。
奈何姜妍拿着怀孕的事逼他。
他迫不得已才舍了老脸求到陛下眼前。
请求他暂时别撤姜庭的爵位,反正只剩姜庭这一代而已。
陛下失望他不分是非,但还是看在他的面上允诺了。
还派潘森陪他一起来宣旨。
谁成想会……唉,他叹口气,看着打定主意分毫不让的潘森。
他尽力了,姜家的爵位没有,纯粹是姜家人自己作的。
好。
本王跟你一起回宫复命。
两人静悄悄的来,又静悄悄的走。
谁也没发现。
房间内。
姜庭看着他们处理完尸体才回来。
一进房转而看到床上生死不知,眉眼紧闭躺着的韩珍。
气不打一处来。
韩珍私放印子钱,自以为瞒着他,实际上他是知道的。
他清楚那些钱被韩珍用在给他疏通官途上,便一直闭上两只眼假装不知。
他恼怒的是韩珍做事不干净,被人抓了话柄。
同姜茂的事今日一起被递到了陛下面前。
连累他的官职,他的爵位一起削了。
想想这一大家子,姜庭顿觉前途黑暗无光。
侯府宅子是陛下赐的,如今爵位撤销了,宅子不日自然会收回。
大房二房一直折腾,没什么钱。
要想还过以前的生活,只能去依赖经商的老三。
他和老三一向关系不是很好,他一直看不起经商的弟弟。
姜庭想到自己要低声下气的去求他,恐怕还要被奚落。
他睨了一眼无知无觉的韩珍。
强烈的屈辱和他的高傲迅速转化为了怒意。
他忘了韩珍还受着伤,抬手就打。
连打带踢。
韩珍一会就被折磨的痛苦不堪的清醒过来。
她见到气喘吁吁的姜庭,瞬间涌出了热泪。
侯爷,你没事吧?都怪我!她掩面泪流,呜呜咽咽,气息微弱。
姜庭收了手,静默不语,一甩袖子离开了。
韩珍哭了一会,想喊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
她起身动了动,才发觉自己浑身疼痛。
想想方才姜庭的目光,韩珍心口一凉。
大房没了爵位和官职,乱七八糟。
二房死了姜茂,哭哭啼啼。
三房还好一点。
姜三正满心期待着阳渚假扮的商人带着一大笔钱回来。
姜茶则是和她的母亲姜三夫人说了太孙妃貌似姜至的事情。
姜三夫人面上平平,嗔怪她胡思乱想,心里却是波涛骇浪。
138章 姜三夫人的回忆她等姜茶走了,在原地脸色不安的踱步。
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快步去门外扫了一圈,吩咐。
你们看好房门,有人来立刻通报,等我出来,再带他们进去。
丫鬟迟疑问。
老爷来也……对。
三夫人庄晓不耐道,细腰一扭,甩着手帕进去了。
屋里就是普通女子房间的模样,不过识货的人来了怕是一眼就能发现屋内极小的装饰摆件都价值千金甚至万金。
她小心做贼似的趴到窗户又看了一遭,转身去了衣柜处。
在衣柜旁的的光滑墙面上,摸索几下,顺势往里一按。
一道暗门翻转而出。
大概是许久没有打开过了,灰尘扑面而来。
庄晓丝毫不介意,激动的走了进去。
暗室只有平方米左右,不算大,但满满登登,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金银首饰,还有元宝书画瓷器等等价值连城的宝物。
她享受的摸了摸一根做工巧夺天工的金凤红宝石簪,逐渐出神。
这里的一切本是姜至母亲池晚的。
当年她刚嫁入姜家不久,和姜栋也算过了一阵蜜里调油的日子。
她原本以为自己嫁了个好夫君,每日都沾沾自喜,迷醉在新婚日子里。
没想到,不过两月,经常在外跑商的姜栋就带回了一个瘦弱苍白但容貌极盛的女子。
那女子好似有几分异族血统,眼睛不是纯粹的黑色。
她气的要命,跑去质问姜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在新婚不久,如此赤裸裸的打她的脸。
她至今仍记得当时姜栋的神色。
她哭哭啼啼,他对着她面露不虞,不耐解释。
但提起池晚又会不自觉显出宠溺深情的眸色,说要纳她为贵妾。
那样的表情便是她和姜栋情谊最浓重的时候也未曾见到的。
仿佛刀往心口戳了一个大洞一般,疼得她站不住。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仓惶狼狈的跑走了。
心里从此记恨上了池晚,只觉得是她勾引了姜栋。
没几日,池晚正式成为了姜栋的贵妾。
她气不过,给池晚分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子,离姜栋和她很远很远。
池晚对此很平淡,没有异议的接受了,当日就搬了过去。
姜栋反倒是极不满意的跑来训斥她一顿,一点都不顾她正房夫人的面子,大喊大叫。
她被羞辱的半句话张不开口。
后来还是池晚赶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劝走了姜栋。
她临走时还歉意的冲她颔首,低声道了声谢,说她很喜欢那个小院。
庄晓丝毫不领情,只觉她心计深沉,惯会狐媚子手段,才骗了姜栋偏着她,于是恶狠狠、不屑的偷偷背着姜栋啐了她一口。
池晚微微一愣,平静包容,饱含着歉意的笑了笑,离开了。
日后,姜栋依旧会出去跑商,她总趁着这个时间,想着法子用自己正房的身份磋磨池晚。
池晚从不反抗,也从不告状。
永远都是一副温柔包容的模样。
时间久了,她清楚知道她是真的没有争夺宠爱的心思。
想着她老老实实待着当个贵妾。
她可以放她一命,容忍下来。
可这个念头一起,就被姜栋望着池晚深情不俦的目光重重压了下去。
她心里痛苦,下手越发狠辣。
即使池晚一直对姜栋都是疏离冷淡。
就这样,过了两月,池晚突然被查出怀有身孕。
她心里愈发难受嫉妒了。
她前头只生了一个女儿,如果池晚生了儿子,即便是庶子,姜栋怕是也会宠的上天。
如此一来,她更没有地位了。
她整日惶惑不安,心里打量着用点手段,要池晚生不出这个孩子。
可很离谱的事发生了。
池晚失宠了。
怀孕即失宠。
自打她怀孕,姜栋频繁跑去池晚院子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他开始暴躁易怒,在池晚的房间里摔摔砸砸。
每次都会闹的大夫登门。
后来更是一次也不曾去了。
庄晓有心好奇过,不过她一提起池晚,姜栋的表情顿时就阴沉沉的可怕。
久而久之,她也不提了,怕触姜栋的霉头,惹他不快。
但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总觉得池晚是她最大的威胁。
临近生产的时候,她还是悄悄动手了。
下得是必死的毒药。
她本以为结果会是一尸两命,没想到呼吸微弱的姜至居然活了下来。
庄晓摩挲着冰凉的簪子,眼神飘荡望向远处黑暗。
说来这些宝物不是她从池晚手里夺来的。
而是光明正大被池晚托付给她的。
池晚临死前,她按耐不住心中的得意,去见了她一面。
想羞辱她,奚落她,顺便再告诉她,她落的悲催下场的原因。
没想到池晚见了她,就仿若见到了最后的希望一般,从枕头旁艰难地摸出一把钥匙,攥在手里。
她嘴唇苍白,脸上同样失了血色,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闪着光,那么包容,那么温柔。
她说,请求夫人你把姜至好好抚养长大。
姜至是她给刚出生见了一面的孩子起的名字,寓意好运将至。
她气息奄奄,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庄晓有不耐烦听这些。
她怎么会答应这种要求?她都要恨死她们母女了,恨不能把这孩子一起弄死。
她刚想插声打断。
不料池晚含着一口气,费力把手撑开。
她继续开口,夫人,我不求您视若己出,只求给她一口饭吃,让她能活下去。
我愿意用自己手里所有的钱去交换。
庄晓恶毒的话咽了回去,震惊地盯着她手里那把精致,纯金打造的钥匙。
池晚一介孤女哪里能如此有钱?她虽然疑惑不解,贪心还是掩盖了恶意。
最终她假意答应了。
成功得到了池晚钱财的藏处。
池晚欣慰感激的阖上了眼。
庄晓心里正迫不及待去藏宝处。
无意瞥见半死不活的姜至,脸色青灰死去的池晚。
阴森的环境里,她蓦然感到一阵害怕,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在丫鬟请示姜至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她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听天事,尽人命吧。
看看这丫头命有多大。
命大的话,她便不再插手,任她自生自灭去。
没娘没爹宠爱的病秧子反正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正好也可以为她和女儿积福。
再后来,她得到了姜栋都不知道的巨额财宝。
姜至灰扑扑凄惨的长大,最后逃婚路上失了性命。
姜栋对她不算很好,但再也没有纳妾了。
她赢了,她成了最终赢家。
过往的回忆一波波涌来。
庄晓心里颇不是滋味,得意又可悲。
她又想到姜茶所说的貌似姜至的太孙妃,心里忽地又惴惴不安。
毕竟她没有亲眼见到姜至的尸体。
如果真的是姜至呢?庄晓情不自禁地设想。
池晚的女儿不会太差的。
如果姜至成了太孙妃,想要报复姜家呢?姜家大房没了爵位和官职,姜家二房姜茂没了性命,姜家三房又会没有什么呢?纵使她百般安慰自己这是猜测,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丫鬟阻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