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应直至送到门口，再次恳切道谢。
真的多谢陆娘子。
姜至摆摆手，无所谓笑。
各取所需而已，希望你们好好干。
她如此直白。
絮应心倒是更平静了，拱拱手，转身回去。
姜至悠哉悠哉慢走着，手里拎杏花酒。
看见什么好吃的小食，就买两份。
准备带回去给沈熙一份，另一份留着晚上和元熙皇后一起用餐时吃。
正好不用做饭了。
绿水红莲则一人手里一个姜至特意命人缝制的帆布包，装小食装的鼓鼓囊囊的。
回皇宫的近路，需要走如意坊。
如意坊平日她走过，各个大门紧闭，安安静静极了。
今日倒是有些奇怪。
姜至扫了一眼透着门缝，扒着大门偷偷摸摸往北处看得人家。
她心中疑惑，又往北走了两步。
忽然听见吵闹打砸怒骂声，还有人凄厉的惨叫，不亚于杀猪。
姜至皱了皱眉。
如意坊这边大多都是官员居处，或是侯府伯府之类。
治安比较严。
经常有都尉领着士兵巡查。
怎么会光明正大发生这种斗殴事件？姜至顿住脚步，往北处望。
距离太远，收紧眼中的视野并不清晰。
只能看出是一大堆人在对峙。
敢在如意坊闹得那么凶的，绝对是狠人。
绿水见状有些害怕。
夫人，咱们换一条道走吧？姜至没吭声，又看了一眼。
那群人似乎冲突矛盾再一次爆发了，一群人围在一起，推推搡搡，好似还见了血。
格外惨重的模样。
姜至立刻打消了好奇的念头，淡淡嗯了声。
她也不想摊上麻烦，何况是这种情况。
行，听绿水的，换条道走。
好！绿水大松了口气，开心地喊道。
同时拍了拍胸口，朝姜至和红莲笑得灿烂。
姜至瞧她这没出息的样子，无奈笑了笑。
走了两步，她蓦然回头望了望，眸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绿水红莲一头雾水，不过也乖巧的等着。
片刻，姜至勾了勾唇角，笑得像个狐狸，眉梢眼角都藏着止不住的笑意。
既然不从这走了，咱们去一趟兵马司。
兵马司？啊？绿水本以为能顺利回宫了，一听这话开心的嘴角微微一僵。
我意已决，可不要再劝我，没用的。
姜至冲绿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率先走了两步。
绿水红莲在后跟上，不懂自家夫人为什么这么高兴。
夫人，咱们为什么要去兵马司啊？这件事跟咱们又没有关系，何况还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呢？绿水不解道。
姜至脚步极快，扬着脑袋，自我感觉全身都沐浴着正道的光，扭头，十分深沉回她。
因为我是个正义之人。
这等事，我必须要报给兵马司处理，不然吓坏了其他如意坊的人怎么办？绿水眼睛斜瞟一眼前后左右默默吃瓜丝毫没有害怕，甚至津津有味的人。
？绿水：……她沉默一下，表情微微扭曲，似十分赞同。
您说的对。
得了，她们娘娘坑人的事没少干。
一般她这么开心，一定是有人要倒霉了。
姜至点了点头。
有眼光。
想起一会儿要发生的抓马现场，她脚步轻快朝兵马司。
路上还有心情哼起了歌。
最近润都治安不错，兵马司的禁军大部分留在府中武场集中训练。
以至于都尉巡逻的都少了。
不过这练来练去，总是会累，会无聊。
所以一听姜至报告如意坊有大型斗殴事件，甚至见了血。
这帮人哪还等的了。
趁他们训练，故意作乱。
要是被御史一个折子递上去，他们指定吃不了兜着走。
不仅负责如意坊的都尉去了，连东城的指挥使也一脸严肃的跟上了。
一大群人杀气腾腾的往如意坊赶。
决意要好好治治这帮惹事的人。
姜至作为报告人，为了避免报假警，自然得跟着。
她落在后面偷偷笑。
想着姜家那一大家子人面对兵马司的禁军，表情各异的模样，一定会精彩又好看！这么想着，她差点笑出声。
幸亏她方才离开时，忽然记起靖远侯府的位置在如意坊，今日正好又是沈熙下令让他们搬离侯府的最后日子。
那闹事的人家百分百是姜家。
毫无亲情可言，冷漠狠毒的姜家。
想到记忆中的小姜至的处境，姜至笑容微敛。
如果可以，她不只要他们一无所有，她还想把他们全部搞死。
可惜，她心还没那么狠。
姜至叹口气，默默为自己的善良而感动。
嘤嘤嘤，她真是太好了。
姜至一路上内心戏异常丰富，一点都不因为沉默赶路而无聊。
路程不近，但兵马司的人都是禁军，体质好，走得极快。
一会功夫就只剩一里路，五百米的样子。
指挥使视力极好，瞧见姜至描述的一群人斗殴事件。
他抬手，示意先停下，打听清楚身份，才好动手。
本以为姜至三个小娘子走不快，便想着扭头看看她们走到哪，等等她们。
没想到一看，颇有些吃惊。
三人虽在后面，却一直紧紧跟着。
他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姜至瞧见，眉微动，还没明白什么意思。
忽见身前一个年轻的禁军转过来红着脸道。
姑娘，我们指挥使是让你去前面。
哦。
姜至礼貌笑了笑，淡然自若领着绿水红莲过去。
指挥使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她目光直视，平平淡淡反问。
指挥使一噎。
他长的面貌凶悍。
不说平民农女，便是高门贵女见了他都是胆怯不敢轻易说话。
何况这陈姑娘身上外衫可是惯来有低调美人之称的千金鲛珠纱。
离得近了，他才认出来。
这女子身份一定不俗。
指挥使心中立刻有了论断，态度和睦了不少。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姜至心想肯定不能说姜，不然一会查出姜家人身份，肯定会对她有所怀疑。
我姓陈，她胡诌一个。
指挥使大人称呼我小陈就行。
好。
小陈。
指挥使从善如流答道，同时脑子过了一遍润都各大世家，都没想出高门世家有姓陈的。
暂时收回无关案件的想法。
我找姑娘过来是想问一些斗殴人的具体情况。
如意坊这边虽然没什么大官，可每个官员背后姻亲关系都是交叉错缠。
他们不能贸然抓人。
万一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呢？只能依据身份在断定如何判罚。
不知道。
姜至摇摇头。
？指挥使一愣，那你怎么……你没近距离看吗？也没听旁人议论？姜至理直气壮。
我一个小姑娘，我这么娇弱，我怎么敢呀。
指挥使哑口无言，片刻瞅瞅她纤细的胳膊。
行吧，说的有几分道理。
姜至见他面色不如方才好看，又道。
指挥使大人这家人似乎要搬离如意坊，而且……她顿了一下，无辜又真挚。
我依稀听他们吵架，提到了姜字，他们是不是陛下最近撤职夺爵的那个呀？语气是疑问，却是把姜家的处境全部点了一遍。
是吧。
指挥使脸色好了一点，恢复了和睦的神色。
多谢陈姑娘，我们润都的治安就需要您这种正义之人一起来维持，我替兵马司的禁军们谢谢你。
姜至微微笑了笑，没开口。
我们去处理，您现在可以先行离开。
指挥使和颜悦色道。
我知道了。
姜至点点头。
指挥使见状不再耽误时间，领着禁军过去。
姜家此时正闹得不可开交。
大房和二房之前就一个战线，现在姜茂死了。
二房的夫人更是奉大房为尊。
和三房对峙着。
见血的是仆人，几房都有，一个个在后面凄凄惨惨捂着脑袋站着。
姜茶贴着庄晓紧紧抱着自己的首饰匣子，厌恶不屑的睇着对面。
想要我们家的钱，你们也配？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还有没教养！二房的夫人张口就骂，尖酸刻薄的尖声听得对面姜茶和庄晓顿时怒意满面。
姜庭见状，露出一个笑来。
三弟，我们好歹是一家人，血缘浓厚。
此番遭难，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情深义重，仿佛真是个好大哥的模样。
姜栋不为松动，冷冷两个字。
没钱。
姜庭带笑得脸一僵。
三弟就爱说笑，你们三房是咱们姜家最有钱的，不止你有钱，三弟妹不是也有钱。
你们只需要支援我们一点，大家皆大欢喜不好吗……任他说出花来。
姜栋都是没钱不给四个字。
姜庭伪善的面具瞬间破碎，没钱？你骗其他人就算了，骗我可是骗不过？你最近投了一笔生意。
我没猜错的话，大概得有几十万两吧。
他表情复杂，一开始确实是想着问三房要些钱，可他也没想到三房会有这么多的钱！多的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真让他眼红嫉妒。
姜栋不耐烦听他讲话，招了两个年轻力壮的仆人就要强行开路出去。
姜庭立刻招呼自己的仆人去拦。
气氛一触即发，眼看又要开打。
庄晓叹了口气，脸色不虞开口。
你们想要多少钱？姜栋又招了招手，眸子微眯，似是仔细思考。
顷刻，他开口，看了看二房的夫人。
还是三弟妹深明大义。
我要的不多，一房三十万两吧。
他还一副自己善心施舍的模样。
庄晓气的说不出来话。
真是狮子大开口。
姜栋更是脸一黑，抬手就要打。
突然有一个女声插入。
你有什么不愿意，有什么心疼的呢庄晓？大家闻声去看，发觉是二房夫人。
什么？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韩珍不解道。
二夫人没理她，直直盯着庄晓。
你的钱真的是你的吗？庄晓强装镇定，实则心慌至极，同时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攥了攥手，怒斥。
你在乱说什么。
你是不是疯了？姜茂死了，你受不了刺激疯了？我疯？我看是你这个毒妇疯才对！拿了人家娘亲留下的银子，还虐待那孩子，以至于那孩子还未十八岁就惨死离世。
她指责。
你的良心不会痛么，你死后有脸去见池晚吗！两字如惊雷，狠狠在每一个人耳边炸开。
这个尘封了许久的名字让姜栋一阵恍惚。
你胡说，你胡说！庄晓被戳中了心里深埋的秘密，疯了一样扑过去就要撕烂二夫人的嘴。
姜茶吓懵了，没能拦住他。
庄晓状若疯婆子般冲过去，迎面被姜庭打了个巴掌，顿时趔趄到趴下，昏过去了。
姜茶哭着跑过去？姜栋则闻所未闻，死死盯着姜二夫人。
你知道什么？怎么回事？和池晚有什么关系？姜庭自觉这是个突破口，同样视线催促姜二夫人。
有什么就别隐瞒了，快讲。
姜二夫人回神，咽了咽口水。
我也是前日无意知道的。
她回忆。
我前日上街无意遇到了池晚之前的婢女。
她的脸毁容了在客栈做了给客人倒夜壶的活计。
我本来没认出她来，还是看到她家人才认出她来。
姜二夫人想到她那张疤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的脸，压下心里的不适。
之前未分家时，我和池晚走动过几次，所以一直对她有印象。
当时池晚难产，这丫鬟明明报的是自己自杀殉主。
所以再见到她，我心里疑问，便派人找了她，准备问个清楚。
姜栋精神恍惚听着。
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恨透了池晚，此时再次听到，不可避免产生了一种后悔的情绪。
后悔没能好好照顾她，没能好好对待她。
我这一问还真问出事了。
姜二夫人瞪了地上脸颊肿起的庄晓。
池晚当年难产而死根本就是这个毒妇下了剧毒。
她本想一尸两命，姜至命大勉强活了下来。
你……说什么？姜栋目眦欲裂。
姜二夫人点点头，我所说都是那个丫鬟告诉我的，如果不信，你大可以去找她自己问清楚。
不，我信，你继续说。
姜栋掐了掐手，闭眼道。
除此之外，她那晚去是为了看看池晚怎么痛苦而死的。
没想到池晚相信她，丝毫没想到自己是被下了毒，只怪自己身体不好，还把手里的一大笔钱托付给她，求她能让姜至好好长大。
她为了钱，答应了。
四周一片吸气声。
似乎怎么都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