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墨眸定定望着她,小手攥紧了姜至的袖子,小嘴牢牢抿着。
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些人!这孩子教的真不好,一点都不懂礼数。
哑巴了?亏你爹还是个私塾先生,平时没教过你吗?年长些的男人沉着一张长脸,语气不善道。
他教不好,我这个当哥哥的替他教。
才不是呢,不许说我爹爹。
陆昭举了举小拳头,愤怒道。
坏人快点离开我家。
那男人见状举手要过来教训教训陆昭。
被马脸老太太拦下臭骂一顿。
接着她扭过头看着陆昭慈祥道,好孩子,不用怕,你这个大伯就是脾气爆了点,没有坏心思。
姜至懂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演给她看呢。
呵,演技还真是拙劣。
她把陆昭抱起来搂在怀里,眸光冷冷沉沉望着她们。
你说你们也是,盖房子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找你们的两个哥哥商量,他们在村里可是盖房子的好手。
不过既然都找好人了就算了。
马脸老太太说着就抬腿往肉馅处走,明知故问,今天中午咱们吃肉包子?她又看向姜至摆出长辈模样,斜了斜郑家两人,意有所指道,陆绪娘子啊,这有我和你两个嫂子帮忙就行,让其他不相干的人离开吧。
郑大娘脸色难看,碍于姜至只能装听不见,低声哄着陆昭和狗蛋。
对啊,妹子,娘说得对,这种事你怎么不想着自家人?其中一个盘子脸女人说道。
姜至都怀疑自己了,她看上去有那么好说话吗?一个两个都莫名其妙指责她。
姜至面无表情,就静静看着她们还能作出什么幺蛾子。
她们也不觉得尴尬,自说自话。
盘子脸凑过去,娘,这肉也太多了,妹子一看就是个不会过日子的。
我看这肉留一点就够包包子的了。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只有拳头大小。
抠搜到极致了。
这下别说姜至听不下去了,那些工匠一个个都黑沉着脸,手里动作咣当咣当响。
几个孩子中的一个眼尖,看见掉在地上的两块枣花卷,飞快伸出爪子捡起来,也不管上面沾了泥土就往嘴里塞。
嘿,你这孩子。
地上的脏了能吃吗?另一个鞋拔子脸女人打了他一巴掌,斥道。
小孩子似乎习以为常,也不哭,继续往嘴里塞。
女人觍着脸看着姜至笑,推了推他,有想吃的直接告诉你婶婶,你婶婶都给你们备着呢。
那个盘子脸女人在院子里边看边摸,目光猥琐中透着贪婪,嗓子跟公鸡打鸣一样尖锐。
我滴乖乖,娘呦,你快来看,这么多的明瓦还有青砖,这得多少钱呐。
她抱起来不松手,酸溜溜继续道,娘咱们家东房不是要重建吗?换了明瓦的窗户肯定很亮,你到时也不用摸着黑绣花了。
马脸老太太见她一惊一乍,细长浑浊的眼睛不悦的瞪她,放下,丢不丢人?盘子脸女人讪笑着闭上嘴,缩了回去。
马脸老太太用余光去看姜至反应,瞥见姜至不开口,以为她一个娇娇弱弱女子脸面薄,上面没有婆母,不知道如何应付。
于是越发肆无忌惮,理所当然做了安排,陆绪娘子啊,我看这明瓦青砖剩下也是浪费,干脆让你的两个哥哥受累帮你处理了。
至于大媳妇说的家里东房重建,家里确实也没法住。
陆绪白日不在家,我们就麻烦些搬过来跟你做个伴,孩子也是,几个孩子凑一块多热闹。
听说你还和镇上的大掌柜做了生意?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道理想必你也懂,你两个哥哥嫂子手脚勤快,让他们也帮着你做点生意,省的你一个人受累。
她啰啰嗦嗦一大堆,似乎笃定姜至会答应,伸出指缝里带着黑泥的手就去抢吴娟手里的筷子。
人至贱,则天下无敌。
姜至现在总算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了,她快被这些人的厚脸皮恶心坏了。
敢问这位大娘,你是陆绪哪门子表姑,我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吴娟闪身,抱着盆躲开。
马脸老太太没反应过来,两个男人先反驳上了,嘴里骂骂咧咧,臭娘们,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我娘是陆绪亲表姑,陆绪见了我娘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姑母。
姜至被他的话逗笑,捧腹:哈哈哈。
你笑什么?自然是笑你脑子有病。
姜至微勾着唇怼他,我家夫君从来没提起过什么劳子表姑表哥。
他自小一个人孤苦伶仃长大,你们这些所谓的表姑表哥在哪呢?自然是……长脸男人被问的哑口无言,嗫嚅道,是因为…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原因,话我就撂这了。
姜至伸出食指晃了晃,语气坚决。
打秋风是门都没有的,别想着占陆家的便宜!你……一家人刚才还笑容满面,听见姜至这话后表情瞬间天翻地覆。
这话也由不得你来说吧,陆绪都不在,你一个嫁进我们陆家的货色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马脸老太太怒声道,给两个儿子使眼色。
今天我就要替陆家好好教训你这个不懂孝顺长辈的小贱人。
那两男人握紧了拳往前。
郑大娘急忙把姜至和陆昭护在身后,你跟昭昭赶紧离开。
姜至心中一暖,没事的,郑大娘。
他们还没靠近姜至一步,就被看不过眼的工匠拦住。
想动陆娘子也要看看我们同不同意。
两个大男人好意思欺负一个弱女子吗?我看这群死皮不要脸的就是看着陆家赚了大钱才眼巴巴贴上来。
还打着陆秀才亲戚的名号,笑话,陆秀才在我们桃花村这么多年,哪里有什么所谓的亲戚!就算有,这么多年不来,如今才来,你们不觉得良心痛吗?工匠们个个人高马大,看他们跟看小鸡仔一样。
两个人心生怯懦,只面上强撑着。
有个年轻工匠脾气暴躁,勾手就是一拳。
长脸男人抬手去挡,被打得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另一个吓得后退,连扶也不扶一下自己的哥哥。
一边退,嘴里还放着狠话,你们等着,我迟早—闭嘴吧你。
姜至打断他,顺手捡了根木柴朝着他嗖的投出去。
木柴带着一股凌厉之势,直直穿过他发髻钉进砖墙。
因为力气太大还发出震颤声,像是重重敲打在每一个人心中。
他寒意透顶,骇得脸一阵青儿,一阵白儿,双腿瑟瑟发抖,跟他大哥一样瘫坐在地上起不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你…你马脸老太太脸色难看,手指哆哆嗦嗦指着姜至。
姜至弯了弯眼,目中尽是嘲讽之色,您老就算是被我惊艳到也不用如此激动。
众人:……马脸老太太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曲解自己的意思,眼睛像死鱼一样泛着白眼。
姜至乘胜追击,她掰了掰手指,歪着头道,我心地善良,也不多给您要。
算算这一会耽误大家做工的时间,您就赔偿给我十文吧。
马脸老太太这会是真恨不得晕过去了,脸绷得死紧,嘴唇颤抖着说不出来话,眼前发黑。
十文钱真是要了她的老命啊!是她小看这陆绪娘子了。
她一直以为姜至是朵柔柔弱弱的小白花,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食人花。
姜至真担心她一口气上不来,睨了她一眼,冷声道,若再有下次,我可就不止今日这般好说话了。
利落给钱吧,不要等我去报官处理。
知道是自家理亏,老太太顺了口气看向两个儿媳妇。
老大家…诶,娘呦,我哪有钱?我手里一文都没有,再说你儿子那个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怜我命苦…说着说着,盘子脸就哭诉起来。
住嘴,老太太听得头疼。
老二媳妇,娘知道—鞋拔子脸忙拒绝,娘,您别看我,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大嫂都不出,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出。
老太太叹了口气,去觑姜至脸色。
得了,您别跟我这演了,给了钱赶紧离开吧,再拖下去耽误的时间长了,可就不止十文了。
姜至不耐烦道。
马脸老太太:……这人怎么一点不按套路出牌。
她只好不情不愿从自己私藏的棺材本里掏出十文钱递给姜至。
一脸悲痛欲绝,不知道的还以为姜至撅了她家祖坟。
姜至接过,凉凉扫了她们一眼,冷哼一声,用我亲自请你们离开?不不不,几人疯狂摇头,拉起地上的两人,又一窝蜂往外挤。
刚才路都走不利索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健步如飞冲在第一线,活跟后面有鬼追她似的。
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
姜至抬腿去把门插上,握了握手里的十文钱,眉稍轻抬,语调悠扬。
今日谢谢大家了。
咱们中午加餐煮鸡蛋汤!好嘞,谢谢陆娘子!大家一起欢呼,有条不紊的继续手中的活。
工匠们现在还心有余悸,小声窃窃私语。
陆娘子刚才那一手可真厉害!吓得我都腿抖了。
是啊,俺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小娘子这么厉害呢!不知道陆娘子跟谁学的?俺也想学,就这一手去山里抓野鸡野鸟烤着吃,那不妥妥滴。
有人羡慕道。
哼,你小子就知道吃,口水都流出来了还不擦擦。
他身边人嗤笑一声。
那人还真下意识去摸嘴角,惹得众人一起笑。
不过这陆娘子自从病好了以后,确实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刮目相看。
这你就不懂了吧,按照那些话本子陆娘子突然这么厉害,一定是走了大运,背后有隐世高人指点。
其中一个小个子摇头晃脑道。
诶,有道理。
其他人想了想,附和道。
……最后众人一致得出结论。
咱们都得跟陆家搞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