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裴年昭身形微滞，沉默下来。
自己……爱上了陆锦瑟？不，这不可能。
从年少时他就确定江染眠是自己的心属之人，他怎么会爱上别人？而对陆锦瑟……不过是因为她贵为长公主，又曾救过他一命。
是了，自己方才那异样的情绪，一定是因为心中愧疚才会那般！想到这儿，裴年昭别开眼，嗓音凉淡涩哑。
长公主身份尊贵，臣配不上。
话落，陆明慎冷冷地笑了声，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他语气嘲讽：你的确配不上我阿姐。
阿姐那般好的女子，他自小便觉得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一个男子配站在她的身边。
就算是裴年昭，也不行。
说完，陆明慎擦过裴年昭的肩便要往外走。
刚还没走到殿门前，身后倏地传来裴年昭凉淡的声音：皇上。
陆明慎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如何？两个男人就这样背对着站在殿中。
默了几秒，裴年昭薄唇微启，喉间无故发涩：裴家祖训有言，为臣一日，此生便不得叛离陆家。
所以还望皇上能将心思多放在江山社稷上，不要……不要负了长公主遗愿。
陆明慎浑身一震，猛然回过眸：阿姐与你说了什么？！裴年昭无声地呼出口浑浊的气，压下嗓间的涩痛：长公主说，她只有皇上一个弟弟，此生惟愿皇上能长命百岁，安稳地坐在皇位上。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一是，陆明慎虽为一国之君，但终究年纪尚小，听了那些话怕是会承受不住。
而其二……他也不必知道。
陆锦瑟那般决绝地饮毒自杀，定是得知了他们之间暗藏的汹涌，于是想用自己的命来平息两人的隔阂与忌惮。
只有君臣同心，北昭才能安稳，国泰民安。
裴年昭了然陆锦瑟的心思。
她牺牲自己，保住了弟弟的皇位，保住了陆家的江山，也保住了摄政王的权势。
所以他会如她所愿那般——护住陆明慎与北昭。
而陆明慎听了裴年昭的话后，好不容易压下的泪意再次有了翻涌之意。
他声音微颤：阿姐……当真这样说？是。
裴年昭转过身直直看向他，而后一拱手，长公主遗愿，皇上……我知道了。
陆明慎生硬地打断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嗓音变得很轻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了。
阿姐的意思他都明白了。
陆家百年江山，不是只靠自己就能守住的。
这其中裴家功不可没，所以他要想稳坐皇位，就不能没有裴年昭。
陆锦瑟……是要他放弃想除掉裴年昭夺权的念头。
陆明慎抬手捂住抽疼的心口——若是他早些答应她，阿姐是不是就不会自杀了？他自以为可以独当一面，可到底……还是要阿姐护着他！阿慎，你长大了。
想起她与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陆明慎心上像被锤了重重一锤。
是他的自负害了她。
陆明慎终究还是将陆锦瑟带回了皇宫。
望着那空荡的床榻，裴年昭只觉心底好像也被剜了个大洞。
空空如也，又被寂冷给填满。
青砖上染着的那摊血迹已然冷凝，他凝视了半晌，目光又落向手边的圣旨。
一种难言的寂寥在心底蔓延，侵进骨髓。
许久，裴年昭才缓缓抬步。
走出殿门时，日头刺眼的阳光正巧落在他的眼前。
裴年昭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
恍惚间，却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那温柔的语调是如此熟悉——年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