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声阵阵，有一种黑云压城的窒闷。
裴年昭的眸色比天色更暗，嗓音也染上一层凉意：……为何？陆明慎淡淡移开眼：阿姐薨逝前为求与你和离，不惜向朕下跪，朕想……她不会想见到你。
话落那瞬，裴年昭浑身狠狠一震，险些双膝都跪在地上。
陆锦瑟为了与他和离……竟向陆明慎下跪？！她就那般，想和他断绝关系吗？心口好似被尖刀用力扎进，又在里面搅得血肉模糊，每次呼吸的寒气都直达心底！裴年昭咬着牙稳住身形，双手死死掐住了手心。
朕本不想告诉你的。
陆明慎语气寡淡，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残忍至极，但是，朕怕阿姐怪罪，不得不告诉你。
裴年昭，你若是答应了这两个条件，朕便收回那道和离圣旨，如何？言罢，殿内再此陷入死寂。
裴年昭深深垂着头，仿佛被吹弯的稻穗，满是颓败。
陆明慎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更没想到，有一天竟也能在他的身上看见如此模样。
他并没出声催促，他知道裴年昭一定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许久的沉默后，裴年昭终是抬起了眸。
然而此刻他的眸底已然变成了一谭死水，又如那殿外被乌云笼罩的天，再不见任何光亮。
就连他的声音，也沙哑麻木得好像丢了魂。
……我答应。
话音未落，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
轰隆隆——仿佛砸在裴年昭的心头。
离开议事殿后，裴年昭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王府的。
一直站在府门前的裴深见他浑身湿透地走近，忙撑着伞跑过去。
王爷，您怎么独自回来了？车夫呢？马车呢？裴年昭对于他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甚至都没看裴深一眼，好像根本看不见他一样，径直地走进了庭院。
裴深跟上去，将伞撑着他头顶，没再多说一个字。
可刚走两步，裴年昭倏地停住脚步，抬手便将伞打落在地。
我不需要。
裴深怔在原地，不敢捡起伞，满脸忧虑地看向他：王爷，到底发生何事了？裴年昭俊逸的面容被雨水冲刷，狼狈不堪。
但他却突然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声音极轻地低喃：何事？本王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了？裴深回答不了他。
没人能回答他，没人。
裴年昭在雨中站了很久，他凝望着那屋檐上挂着的红幔被雨打落，像是凋零的花，心莫名抽痛。
半晌，裴深才听到他凄凉的嗓音——拿下来，换上白幔吧。
……两月后，北昭长公主丧葬之仪。
那悲恸的哀乐传遍整个京城，似枝上嫩芽都要泛黄。
裴年昭遵守了约定，没有进宫。
他一人坐在空寂的庭院中，神情木然地望着天。
不知是因天光泛亮，还是心中忧伤，他的眼眶渐渐红起，但泪始终未落。
许久，一阵脚步声渐近。
裴深走到裴年昭身侧颔首道：王爷，长公主遗体已下葬皇陵，并无过失。
裴年昭一动未动，喉间微微梗塞：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是。
裴深离开，裴年昭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而后，却是倏然深深弯下腰，将脸埋在阴影下，谁也瞧不到。
一生一世一双人……锦瑟，如今你我也算两情相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