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川踏上明月岛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云儒。
逮到一个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云儒,大家的口径都出奇的一致,都说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大概又是去出差了。
陈念川隐约感到不安,但又说不出来。
别墅里钱婶正在做家务,陈念川问她有没有看到大姐。
钱婶爱答不理地说:都忙着呢呗,大家大业的,谁天天那么有闲工夫到处逛。
陈念川听得懂弦外之音,也懒得计较,径直上楼了。
她打开房门却惊呆了。
她的房间里,堆放着吸尘器等一些杂物。
陈念川站在房门口,攥拳忍耐,半晌才泄了气。
她沉默地把东西搬出来,放到走廊里。
钱婶像算好了似的,扭着屁股走过来。
哎呀,川小姐,不好意思,你这个房间之前是杂物间来着,我一时给忘了,我现在就拿下去。
钱婶趾高气昂地拿着东西走了,陈念川深吸一口气,也不想计较。
她深深明白,钱婶敢这么对她,也是因为陈家对她并不重视。
陈念川躲进房间,还在尝试联系云儒,仍然无果。
手机通着的,但没人接。
她鼓起勇气给云儒发消息。
【云哥,你出差了吗?】当然是无人回复。
想了想她又发。
【我回家了,我很好。
】不知怎的,发完这句话陈念川眼眶湿了。
好吗?明明是不好。
晚饭时间,弟弟陈明琮没回来,饭桌上加上陈念川只有三个人。
陈念川是带着邀功的心态的,渴望钟姝芸能表扬自己,哪怕给个肯定的眼神也好。
但她全程没说话,连个好脸都没给,都是陈泽泽在代为转达。
三个人的晚宴,就上了两盏鱼翅。
钱婶装模作样地一拍大腿::哎呀,忘了川小姐在家了。
陈泽泽把自己的那份推给陈念川,表现出长姐的风范。
念川,你做得很好,项目那边正在推进。
只不过这个工程期很长,还得你在沈嘉喻身边周旋。
陈念川默然点头,看向钟姝芸。
她优雅地进食,把陈念川当成空气,一眼也不搭理。
她想,还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吧,母亲才不满意。
好,姐,我明晚就回沈嘉喻那里去。
陈念川说得坚决,也是说给钟姝芸听的。
晚上,钱婶敲响了陈泽泽的书房门。
泽小姐,您要的咖啡。
陈泽泽点头:放这里吧。
钱婶谄媚地说:小姐,您交代我的事我都办好了。
陈泽泽头也没抬:她什么表情?就是忍着,也没发火,但能感觉出来她并不开心。
陈泽泽轻轻嗯了声:念川也算是陈家的孩子,她要是发脾气你就忍着,别和她对着干。
钱婶低眉顺眼地应和:是。
云儒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想去看看也行,等下我让陈然带你去。
谢谢泽小姐。
云儒的事情,你也别怪念川。
陈泽泽十指交叉,胳膊肘搭在椅子扶手上,面不改色地开始编故事。
我知道,本来你也是同意他俩的事情。
但沈嘉喻这条大腿也不是谁都能抱上的,念川这样,也情有可原,你别太怪她。
陈泽泽表面上为陈念川说话,实际上把这件事的过错全部推给了她。
而钱婶也顺理成章地恨上了她。
她抛弃我儿子,说到底也是他们俩的事儿。
可是、可是她不能指使人把我儿打成那样啊!想起云儒被扔下车时的惨状,钱婶越说越激动,嗓门也大起来:小姐,这人心都是肉长的。
我心疼阿儒,川小姐被阿儒照顾那么多年,她就不心疼吗?她怎么下得去手的!陈泽泽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嘲笑,转瞬恢复正常。
也不一定是念川,也许她是没拦住沈嘉喻。
钱婶不以为然地冷笑道:算了吧,我看她是根本不想拦,巴不得我儿死了,她卖身求荣就没有阻碍了!陈泽泽脸色微变,提醒道:说话别失了分寸。
钱婶赶忙恭敬道:对不起,小姐。
没事,您在我身边都多少年了,不必在乎这些。
陈泽泽抿了口咖啡,你先回去吧,等晚一点我再让陈然叫你,免得惊动了念川。
诶,好,那我先出去了。
钱婶刚合上书房的门,转头就瞥见陈念川。
陈念川别扭地跟她点头示意,钱婶就当看不见,拉着脸从她身边过去了。
陈念川也是奇怪,钱婶总是一副和她作对的样子。
她敲敲门,姐,是我。
陈泽泽把手里的纸倒扣在桌上,进来吧。
陈念川有些扭捏地问:姐,云儒……是去出差了吗?是。
陈泽泽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我让他去龙城考察个项目,昨天顺路就去了。
怎么,他没告诉你吗?哦,是这样啊。
陈念川犹犹豫豫地说,我……联系不着他了,不过应该是在忙吧。
陈泽泽重新戴上无框眼镜,丹凤眼笑起来有种凌厉的美丽。
别担心,他过两天忙完就回来了。
陈念川的心算是放下来一点,姐,那你早点休息,我没别的事,先走了。
陈泽泽闭眼点头,念川,把这个拿回去用。
是一台美容仪。
我用着还成,你也试试。
当然是比不过去美容院,不过临时救急还不错。
谢谢姐。
陈念川挺开心能收到大姐的礼物。
你这张脸要好好保养。
陈泽泽看见陈念川脸上的笑容僵住,心中有种别样的快感。
沈嘉喻还喜欢你吧?大概吧,我也不知道。
陈念川双手抱着美容仪,黯然道:姐,我走了。
-陈念川的房间里很多灰尘,一看钱婶就没有来打扫过。
梳妆台上摆着那天和云儒一起捉萤火虫的透明罐子,里面插着些已经干枯的花儿。
那晚回去前,陈念川和云儒一起把萤火虫都放飞了。
自由的灵魂被禁锢在罐子里,活不长。
然后从那天开始,云儒每天都会带来一束鲜花,修剪得宜,再插进透明罐子里,既能作装饰,也能给陈念川带来愉快的心情。
现在这束花,已经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陈念川怔怔地站在镜子前,望着自己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如果叫她自己说,这张脸也是绝美的容颜。
也是她在路上惊鸿一瞥后会惊叹真美啊这样一张脸。
但这不是陈念川。
是方昭。
是沈嘉喻永永远远失去的那个人。
陈念川越看这张脸,越觉得毛骨悚然。
死寂的房间里,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陈念川心跳加速,愣了几秒,一个深呼吸才平静下来。
她去拿手机,是沈嘉喻发来消息。
【小川,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