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早朝和钱程猜想的□不离十,张、杜二位先生代拟的奏折果然文情并茂、字字血泪,所有的证据都整理得一清二楚,并没有指名道姓,却让人一听就知道所指何人。
虞太师瞬间好像老了十几岁,再也不复前几日那盛气凌人、倚老卖老的模样,而景恒之呢,坐在龙椅上,不明喜怒。
金銮殿上有着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不一会儿,景恒之淡淡地开了口:众位爱卿对秋试之事还有何见解?大臣们面面相觑,不一会儿便有人应声道:臣赞同钱大人的奏折,选拔人才,唯才居之,秋试需广开门路,广纳贤良,大乾方可万年兴旺。
臣赞成钱大人的想法!臣也赞同!……景恒之也不应声,只是看着虞苏明,眼中仿佛有着慑人的威严。
虞苏明左右看看,轻叹一声上前启奏:臣老朽了,有些事情没有年轻人看得明白,钱大人的确高瞻远瞩,秋试不以引荐为本,必能为我朝带来蓬勃朝气。
虞太师说的好!景恒之朗声笑了起来,众位爱卿为了大乾的江山社稷,个个殚精竭虑,朕心甚慰,爱卿们如果都能不存私欲,一心为公,何愁大乾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永驻太平盛世?钱大人奏折中所提之事,着吏部严查,如有朝中大臣做了什么有犯律条之事,移交大理寺,荆爱卿必要协助钱大人,不得怠慢。
荆田玉上前道:谨遵陛下旨意。
此次秋试,是废黜旧法开启新律的第一次秋试,事关重大,吏部需拟个详细的方案上来,钱大人你说呢?景恒之朝着钱程看了过去。
钱程笑容满面:陛下放心,臣一定和吏部所有同仁为天下学子交出一份完美的方案。
退朝的时候,虞苏明站在大殿之上,迟迟没有挪步,脸色苍白,身影凄凉,满朝文武一个个从他身旁走过,没有一个上前劝慰,不知为何,钱程的心里浮上一丝不忍心,脑袋一热,走到他的身旁,低声说:太师,辞官吧,还能留个虚名。
虞苏明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霍霍地怪笑了起来:钱大人,多谢你给老夫上了这样一课,所谓活到老,学到老,真是所言不虚。
这样的虞苏明顿时让钱程心里的一丝愧疚烟消云散,她嘿嘿一笑:虞太师,都是那些求告无门的学子教下官的,太师告老还乡的时候,千万别忘记去谢谢他们。
虞苏明怨毒地看着她,恶狠狠地道:你别得意得太早,你以为踩了我,陛下就会象先帝一样对你宠信有加?做梦!我等着你身败名裂、身首异处的一天!钱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笑着说:太师慢慢等,下官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没过几日,虞太师先是告病,随即便递了奏折恳请告老还乡,景恒之很痛快地批了个准字,福王最大的支柱轰然倒塌。
钱程这几日一直在吏部混日子,田侍郎最近见了她愈发恭谨了,所有事务,事无巨细,都要向她回报一二,秋试的方案,他也着同曲侍郎和几个郎中一起,按着钱程给的思路,拟了一个方案,由钱程上报景恒之之后着手实施,钱程以前的心腹曲侍郎和吴郎中没有在最关键的时候帮扶钱程,见了钱程一直心里惴惴不安,如今更是恭敬有加,这吏部居然没了以前你压我踩的倾轧的情景,出奇地兢兢业业、和睦共存。
钱程估摸着景恒之这几日应该心情甚佳,便瞅了个机会进宫面圣。
徵墨阁里,景恒之正站在窗口,看着御花园出神。
钱程行礼站在他的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只见窗外一片流金暗红翠绿,斑斓的色彩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金桂开得正艳,香气扑鼻,勾得钱程一阵心痒难耐,暗自心里打算休沐日的时候到京郊走走。
景恒之忽然回过身,瞟了她一眼,回到龙案边坐了下来,简洁地问:钱爱卿有何要事?钱程怔了一下,这称呼上的小小变化让她有些欣喜。
陛下,臣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你为朕立了这件大功,朕素来赏罚分明,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景恒之淡淡地说。
钱程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声说:陛下,你赏的四位美人,只怕臣无福消受,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不要耽误了她们的青春。
景恒之扬了扬眉,忽然笑了:莫不是钱爱卿嫌她们姿色平庸,入不了眼不成?钱程一脸的为难:陛下,四位美人都是绝色,只是臣的癖好,陛下不是不知,只怕是改不了了。
这几日后院有些起火,臣整日里焦头烂额,只好厚着脸皮来恳求陛下了。
哦?景恒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那男宠如此大胆?钱程嬉皮笑脸地说:陛下有所不知,若情到深处,对方便是貌似无盐、骄纵任性,在爱人眼里也是美似天仙、俏皮可爱。
景恒之皱了皱眉头:有这等事?钱程在心里颇有些不屑,想起现代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很想帮这个皇帝上上情感课。
臣曾听过些许稗官野史,说的在一个遥远的异国,有个爵爷名叫温莎,他为了一个平民女子,放弃了王位,和她隐居山林;还有一个王子,名叫查尔斯,他心爱的人地位低下、容貌普通,还是个寡妇,他被迫和一个倾国倾城的王妃成了亲,最后还是努力抗争,和那王妃劳燕分飞,回到了爱人身旁……钱程侃侃而言,说得正兴起的时候,忽然发现景恒之的脸部在她眼前忽然放大,让她几乎能看见这位九五之尊的毛孔。
陛下……她哆嗦了一下,你不要吓臣!要是有这样的女子,朕在爱上她以前,先把她杀了,省得在那里蛊惑人心,使人堕入阿鼻地狱。
景恒之看着她一脸向往的模样,忽然很想把她那种表情揉碎了,于是便压低声调,阴森森地说。
钱程的向往之情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先是露出了忿忿的表情,旋即又换上谄媚的笑容,那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最后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陛下果然是杀伐果断的明君!爱卿怎么这么沉溺于情爱,不是男子所为。
景恒之微笑起来,那股阴狠之味被那微笑冲淡了许多,让钱程惊觉,原来这位大乾陛下也是个少有的美男子,和裴子余的冷峻、荆田玉的温润、景恺之的倜傥不一样,景恒之的容貌清俊,带着一股上位者的自信和从容,尤其那张薄唇,唇形分明,带着一丝粉色,令人浮想联翩。
钱程掐了掐手心,终于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心中暗骂自己简直是不要命了。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愚钝了。
朕看爱卿整日里呆在府上,不免目光短浅,今日秋光甚好,选日不如撞日,不如爱卿挑个地方,和朕一起去劳逸结合,领略一下湖光山色,顺便……景恒之拖长了声调,学着她的话,体察一下民情。
钱程顿时喜出望外:好,当不辜负这秋日美景。
爱卿想去哪里?景恒之瞟了她一眼。
千华山!不知怎的,钱程脱口而出。
景恒之有些意外,盯着她看了良久,笑着说:钱爱卿好胆识,就去千华山!钱程万万没有想到,景恒之所说的游览秋景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场景:近千名的羽林军分为前后两排,御辇居中,御前侍卫一共十八骑,分侍两旁,御辇后跟着裴子余、景恺之和几位不认识的文臣武将,一行人从皇城浩浩荡荡地出发,直奔千华山而去。
钱程那个后悔啊,早知如此,还不如他自己邀上景恺之和荆田玉,带着钱多,悠闲自在地在上岚河中泛舟饮酒。
而此时,她坐在一匹棕色的马上,马屁一颠一颠的,咯得她屁股发疼;四周尘土飞扬,不时呛入鼻中,让她想起B市的风沙;裴子余在她身后,让她觉得好像有把宝剑悬在头顶。
景恒之从御辇中探出头来,看着钱程浑身不自在的模样,淡淡地说:钱爱卿,看起来你把骑马这件事儿也忘记了,不如到我的御辇中来坐一会儿,歇息片刻。
钱程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多谢陛下厚爱,臣万万不敢。
景恒之也不强求,放下帘子便不见了。
一旁的李逸看着钱程狼狈的模样,不由得侧身拉住了她的马缰,皱着眉头说:钱大人,要不要帮你弄辆马车?钱程咬了咬牙:不必了,烦劳李大人带着我些。
你且放松些,让马稍稍跑动起来,僵着走到千华山,只怕你骨头都要碎了。
李逸在一旁示范着,你越慢,马越颠。
一跑起来,便可人马合一,分外惬意。
钱程的身体仿佛有着很好的运动细胞,不一会儿便掌握了骑马的要领,居然也能像模像样地跑上几步了。
多谢李大人,赶明儿请你去上岚酒楼喝一盅。
钱程感激地说。
李逸摇摇头,忽而低声说:钱大人以后少撺掇陛下出来游玩就好了,陛下可不是福王。
说着,便策马回到了队伍中。
钱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身后景恺之赶了上来,笑嘻嘻地说:阿程,你怎么说动皇兄出来游乐的?他素来最看不惯我们这样游手好闲的人,这次他说要去千华山游玩,吓了我一大跳。
等等,钱程拍了拍脑袋,愕然问道,谁说是我让陛下出来游玩的?景恺之噗嗤一乐:阿程,你就不要再否认了。
皇兄都说了,钱大人甚是体恤朕,多次劝说朕去看看大乾大好河山,朕不忍拒绝……他学着景恒之的口吻说着,颇有些幸灾乐祸,那边几个文臣都在忿忿议论呢,说要小心你这个佞臣。
钱程顿时觉得五雷轰顶:景恒之啊景恒之,你这是不是故意要害我!作者有话要说:小程子,你要想陛下不害你,还不使尽浑身解数,先把陛下拿下?赶紧上御辇啊你个傻帽!小醋终于回来鸟~~~真对不起亲们,争取这两天日更补偿!(明天可能要下午2点更新)咬手绢,,,不知道还有几个亲在等文捏?泪汪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