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飞语的脸顿时热了起来。
她往后缩了缩,用手抵住温无虞道:你不许乱来,好好说话。
我没有乱来。
温无虞撇了撇嘴,朝她眨了眨眼睛道:我只是亲了亲我刚娶过门的娘子,竟也不行了吗?…………桑飞语张了张口,才又发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也挤进了马车里?温无虞却轻笑了一声,凑过去揽住了她的肩:那自然是因为,我需得和我的贴身小厮,时时待在一起。
桑飞语想了想,才终于转过来弯道:我明白了,现下我们进了夏国境内,你身为主子若一直在外面骑马,反倒让我这个小厮坐在马车中,难免会让人起疑,对不对?温无虞却并不说话,将头埋进桑飞语的颈窝中,哼哼道:飞语果然聪明。
桑飞语被他蹭得有些痒,忍不住推了推他道:那我们要一路行至夏国京都吗?不是。
温无虞吻了吻她的脖颈,才又覆在她耳边低笑道:待会儿车队会歇下来,到时候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桑飞语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温无虞的乌发。
你到了就知道了。
温无虞轻笑了一下,眼底有一闪而逝的微黯。
傍晚到达客栈之时,车队才终于停了下来。
温无虞揉了揉桑飞语的脸,将正靠在自己肩上酣睡的少女叫醒道:到了,下来吧。
……嗯?桑飞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神情懵懂地看向温无虞道:到了吗?到了。
温无虞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目光柔和道:小睡虫该醒一醒了。
现下在夏国境内,我可不能再抱着你下马车了。
桑飞语顿时清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道:我自己下去,我现在是你的贴身小厮。
她说罢就径直下了马车道:世子快下马车吧。
…………原本还想再逗一逗桑飞语的温无虞,闻声不禁无奈一笑。
他下了马车后,才又揶揄桑飞语道:你倒是很会服侍人。
世子谬赞了。
桑飞语很是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小厮的角色。
温无虞失笑道:罢了,都先去歇息吧。
将车队中的人在客栈安置下之后,温无虞才又带着换上了夜行黑衣的桑飞语,悄悄离开了客栈。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啊?桑飞语不明白温无虞为什么忽然这么神神秘秘,但说话的时候还是放轻了声音。
夏国境内恐有眼线,我们出来时不能太过大张旗鼓。
温无虞握紧了桑飞语的手,轻声道:更何况今日要带你去见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温无虞。
虽然温无虞并没有明说,但桑飞语还是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你是不是……要带我去见母亲?…………温无虞闻言停住了脚步,只回看向她,许久之后才道:你猜到了?嗯。
桑飞语有些心情复杂:你不跟我说,是怕我不愿意见她吗?不是。
温无虞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也有些低哑:我只是怕,你会不开心。
毕竟我母亲她……温无虞。
桑飞语却打断了他:在你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温无虞似乎欲言又止:飞语,我……我们已经成婚了。
桑飞语极少看见他这样犹疑不定的模样,她严肃下来道:在大梁的时候,你也改口跟着我一起叫了我的父皇母后。
现下到了夏国,你的母亲便是我的母亲。
桑飞语捏了捏他的手心道: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见你母亲这件事情,只会让我觉得欢喜,绝不会是不开心。
…………温无虞一时间没有接话,半晌后他才又道:可是母亲她……现在精神状况也许不太好,我担心你会害怕。
今日决定带桑飞语来,温无虞事先并没有说明。
除却担心她会厌恶边媚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怕精神不好的边媚,会吓到桑飞语。
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打算告诉桑飞语。
之所以会带她去,也只是想让她在外间歇息,等着自己。
若是边媚还算清醒,那他再去征求桑飞语的意见,问她愿不愿意见一见边媚。
若是边媚情绪不稳,那他就绝口不提起让桑飞语见她的事情。
尽管心底清楚的明白,桑飞语和其他人不一样,可是温无虞从小到大,遇到过太多旁人对他们母子的指指点点。
边媚因为早年出身妓馆,后来即使被温春接回了宫,也时常被众人看不起。
莫说是那些世家贵族里出来的嫔妃,便是宫里最低贱的宫女太监,也大多都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
更有甚者,甚至还会将此事拿到台面上来羞辱她。
宫中例行的宴会,边媚总是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
但凡她所去过的地方,都会被人满脸鄙夷的不肯再去。
哪怕是她被对方找麻烦时被迫赔罪的酒,都会被别人趾高气昂又面带嘲讽的、让同样看不起她的宫婢们扔掉。
他们自诩清高。
他们嫌弃她脏,嫌弃她的过去不堪,连带着嫌弃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温无虞。
他们恨不得能将边媚和温无虞母子二人,踩死在吃人的后宫之中。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他们的高贵与清白。
温无虞自幼时以来,便习惯了旁人厌弃他们母子的态度。
因此哪怕他明白,桑飞语不是那等凉薄之人,却仍旧会忐忑她的态度。
她毕竟是大梁金尊玉贵的嫡长公主。
就算故乡不属于这里,但他仍旧会担心,他和边媚的身份会上不得台面。
可是眼前的少女却自己猜出了他的意图。
甚至还牵着他的手,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他的母亲,也是她的母亲。
原来她会因为见到自己的母亲,而觉得欢喜,而非厌弃与不开心。
茫茫夜色之中,寒冬腊月之时。
温无虞头一次没有因为边媚的身份,而避讳难过。
他知道,以后都会有人陪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