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桑飞语下意识地想要拦住那几个侍从。
但距离隔得太远,他们似乎是并没有听见,还在匆匆忙忙的往前走。
桑飞语正想追上去,祭坛上新的画龙便被人抬了上来。
虽说不及最开始那份精致,但几位画师在这短暂的一小会儿内,将新的黑鱼白龙重画出来,已然是万幸。
新的画龙被重新抬上云天坛顶层的时候,坛下所有的王公贵族都不可再乱动。
而这样一眨眼的工夫,那几个处理原先腐烂掉的画龙祭品的侍从,却都已经消失不见。
桑飞语还没来得及看他们去了哪个方向,祭坛上的桑洛就被人揪着一步一跪的拖了下来。
桑洛自小便娇生惯养,何曾受到过这样粗暴对待的屈辱。
刚才画龙腐烂的事情太过诡异,桑洛又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眼下早已面色灰白,像是没了神魂一般两眼发直。
小宝!宋青淑心疼的险些要冲上去阻止。
桑飞语正要劝宋青淑先不要冲动,台阶的另一端处,却忽然响起了一个男声——父皇,既然六皇弟不宜再主掌祭祀,那不如让儿臣来重新进行祈雨之礼。
儿臣虽不才,却也想替大梁贡献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说话之人正是桑河,他正朝外走了好几步,站在了人群之前。
放他娘的狗屁!便是洛儿不能再主掌祭祀,也绝轮不到他这个下贱坯子!宋青淑当即就气得骂了起来。
所幸她的声音并不太大,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桑飞语担心宋青淑会太过冲动,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但宋青淑却不给她考虑的机会,就将她推到了台阶前,满怀希望道:大宝,你身为嫡长女,理应上去行画龙点水之仪式,万万不可便宜了容嫔他们那些贱人!……我?桑飞语还没反应过来,正一脸懵的回头看向宋青淑,众人的目光却已经朝她这边转移了过来。
长公主怎么也站了出来?有大臣悄悄问出了声。
难不成也是想上前祭祀,可她毕竟是女儿家……议论声又再度响了起来。
桑飞语本想出言解释,张了张嘴后,却又在看到宋青淑眼中望女成凤的殷切与期待时,话到嘴边又咽下。
而与此同时,另一端站出来的桑河,正十分怨毒的朝她讥笑道:怎么?三皇姐这是看六皇弟不争气,想要自请罚跪替他赎罪?…………他的神情与语态太过欠揍,桑飞语实在看不惯桑河这副小人得志之态。
本来她的心情还算平和,可看到桑河这般模样以后,火气也跟着被激了上来。
我既是你皇姐,想做什么便轮不到你来管。
桑飞语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又端正的朝梁宣帝行了个礼。
父皇,而今祭祀出了问题,二皇兄又远去赈灾,儿臣身为大梁皇室的嫡长女,又身为太子殿下的胞姐,理应承担起继续完成祈雨仪式的责任。
起初她还不想趟这个浑水,就算是刚才被宋青淑推到人前,桑飞语也仍旧在犹豫想要放弃。
可这样的想法,却在得到桑河讥讽之后,只一瞬就变得烟消云散。
桑河想要趁此机会,上去投机讨巧,她还就偏偏不让他如愿。
桑河的脸色果然在听见她的话后,即刻就变得愤恨起来:三皇姐怕不是忘了?太子殿下的生辰八字冲撞了龙星,你与太子殿下既是一母同胞,当心龙王一样降罪于你!桑飞语却只是挑衅的回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四皇弟这话可就见外了不是?太子殿下虽与我是一母同胞,可却与你也是同一个父皇。
更何况皇后娘娘不止是我和太子殿下的母后,也是你们的嫡母与母后,更是大梁的一国之母。
我一直以为我们这些兄弟姊妹,应当亲密无间才是,没想到在四皇弟眼里,却原来如此生疏把我们当外人……桑飞语边说边惋惜的叹息了好几声,甚至还极为做作地用衣袖拭了一下眼角。
众臣之间的舆论果然又在她这一番表演之下,被扭转了方向。
长公主如此识大体有格局,倒显得四皇子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是啊是啊,长公主差就差在是女儿身,可也毕竟是四皇子的皇姐………………听见这些闲言碎语,桑河顿时就气急败坏起来:桑飞语!你休要在众人面前诋毁于我!你如此巧言善辩,不过就是……河儿!住口!这次是梁宣帝带着些许怒意的呵斥。
刚才桑河与桑飞语争执之时,梁宣帝之所以一直没有出声制止,是因为还存有犹豫。
可是眼下看到桑河如此急躁无礼,干脆也不再给他机会。
飞语,你身为朕的皇长女,既有敬畏神明为民祈雨之心,父皇自然不会拒绝。
梁宣帝说罢就示意桑飞语跟随礼官上至顶层,重新进行画龙点水的仪式。
桑河见此心中更加不忿,可碍于梁宣帝的威压,他又只得暗暗握紧了拳头,没敢再出声反驳。
桑飞语跟随礼官走至第二层台阶,与梁宣帝并级之时,走在前面的礼官却又停下了脚步。
似是怕梁宣帝与桑飞语会生气,那礼官的身子也在微微发颤:陛下,虽说长公主主掌祈雨仪式并非不可,可是历来祭祀中便鲜少出现女儿身………………礼官的话并无道理,梁宣帝皱了皱眉,一时没再说话。
毕竟此等祈雨仪式的尾声,皆是由皇室的年轻子辈来进行操办。
眼下若是不用桑飞语,总不能再去启用桑河。
桑飞语知道梁宣帝是在纠结,她正想出声为自己辩驳,准备以理服人时,台阶下却忽然有另外的声音响起——长公主殿下是你们大梁皇室的嫡亲血脉,又是你们大梁毋庸置疑的皇长女。
难不成这天上的龙王,还会跟凡人的一样庸俗,在意男女之分不成?桑飞语不用回头,便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