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叶真真去上厕所，顺便洗了洗脸。
回到车边，车边没人，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等到人，她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手机刚响了一声，她眼光一扫，立刻挂断电话，往花坛那边走。
钟离低着头坐在花坛上，眉眼深沉，正吞云吐雾。
真有心事？钟离下意识看一眼四周，摇头，说：没有。
叶真真哦了一声，坐到他身旁。
初春，天气寒凉，瓷砖更凉，隔着层布料，它冰冰凉凉。
适应了好一会儿，叶真真深深呼出一口气。
钟离抽出根烟递过去，说：要不要试试？叶真真刚想接过来，想起耳后那一根，忙伸手去拿。
耳朵上什么都没有。
钟离说：丢了，吃饭的时候掉地上了。
叶真真接过来他手里的那根，放在鼻下。
高中的时候，我抽过。
钟离笑一声，说：无知少女装深沉？还是乖乖女想找点刺激？叶真真眨了一下眼睛，盯着地面。
钟离看她一眼，碰碰她胳膊，问：感觉怎么样？叶真真说：忘了，感觉…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钟离将夹着烟的手放到她嘴边，试试，回味一下？叶真真躲开，皱着眉，你抽过的给我？钟离紧盯着她眉心，眯了眯眼，缩回手深吸一口，然后对着她鼻唇，张口。
烟雾落在了鼻唇处，叶真真被呛到，咳得满脸通红，很快，脖子也红了。
钟离这才笑一声，拿手帮她扇开了烟雾。
好像比那时候的烈。
男士烟，当然烈。
叶真真垂下头，双手捏着那根烟，右手手指漫不经心地捏着烟嘴。
钟离说：上去睡会。
叶真真缓缓摇头，睡不着。
钟离问：有心事？叶真真依旧摇头。
钟离哼一声，说：你有心事的时候，睡不着觉。
叶真真皱了皱眉，将烟放进口袋。
钟离掐灭烟头，散了散身上味道，然后，抬手摸了摸她头。
走吧，回家。
慢悠悠走了半日，接近天黑，服务区还遥不可及。
钟离问：晚上还是住在服务区？叶真真回：你去吧，我睡车里。
钟离说：走，下高速，去找个便宜的。
叶真真说：绕路太远。
钟离问：你赶时间？叶真真摇头。
钟离憋着火，压着嗓子：叶！真！真！下！高！速！下了高速停好车，两人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家自家楼房改建的宾馆。
钟离要开两间，叶真真拦着说：我睡车里。
钟离骂道：他妈的才 80 块钱，我给你付了。
叶真真垂下头。
宾馆偏僻，空房间多，老板娘打量了两人一番，察觉两人不是一对，忙将手里的一张房卡换成两张递了过去。
钟离看老板一眼，付好钱，拉着她手腕上楼，打开房门，将人推了进去，然后转身去开隔壁的房门。
自建民房的条件虽然一般，但比服务区的好太多，空调足，热水更足。
洗完澡后，叶真真将换下来的内衣洗了，找了个衣架晾着，刚忙完，房门突然开了。
钟离倚着门框，抬抬下巴，走，吃饭。
到嘴边的又不敲门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转身，叶真真忙穿上外套，跟着他下楼。
两人在路边找了家农家菜馆，钟离点了三菜一汤，农家菜份量大，叶真真只吃了半碗饭和小半碗菜，剩下的全进了他肚子。
吃完饭，还不到八点，钟离拉着她压马路消食。
农村人睡得早，才七八点的功夫，马路已经空无一人。
天黑，人少，路宽，空气清冷，两人并肩走，钟离走得很慢，依着叶真真的步伐。
半个小时后，叶真真深呼吸了一口气，说：走吧，回去睡觉。
钟离径直往前走，还没消化完，再走会儿。
叶真真只得跟着他。
走了没多久，迎面突然走过来一人，那人一身酒气，脚步踉踉跄跄。
叶真真低下头，往钟离身旁靠了靠。
醉汉看到叶真真，笑了，嘴里含糊不清，美女，去我家玩会儿？叶真真走到钟离身边，紧挨他肩膀，钟离往旁边看过去一眼，然后继续目不斜视，步伐沉稳。
醉汉踉踉跄跄着往叶真真身上靠。
叶真真缩起肩膀，一把抓住钟离胳膊，推着他往旁边走。
突然，醉汉伸出手。
叶真真一个哆嗦，叫道：干什么？！醉汉打了个嗝儿，大着舌头说：美女，玩…会儿啊，去…我家…叶真真往旁边迈开一大步，走到钟离另外一侧，醉汉嘴里哼哼唧唧，越过人去抓。
差一点被抓到，叶真真忙抱紧钟离胳膊，将他人挡在身前。
钟离被夹在中间，咬着后槽牙深呼吸。
即便这样，也一声不吭。
他搓了搓后槽牙，吼道：你他妈开口说句话，能死啊？突如其来的吼声让醉汉脑子似乎清醒了点，立马走开了。
叶真真松开他胳膊，低头快步往前冲。
钟离两步跟上。
叫救命会吗？叶真真只低着头，径直往前冲。
马路两侧没有路灯，只有路边的民房还亮着灯，灯光晕黄，只照亮狭小的一方天地。
走出民房灯的光亮范围，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等待着人一脚跨入。
钟离一把拉回她人，吼道：你他妈哑巴了？！叶真真抬起头，你故意的？钟离低下头，微微弯腰，黑暗中，他眉眼深沉，声音也深沉：我在等你开口。
叶真真咬住下唇上的肉。
钟离说：遇到困难的时候，该开口就开口。
光靠你一个人抗，你活八辈子都解决不了。
叶真真拧紧眉头。
钟离放低声音，说：开口求人不是件难事，何况，我不是别人。
叶真真抿紧嘴唇。
良久过后。
她要五万块钱。
钟离愣了下，抬手找到她眉心，那里拧着疙瘩，他拿拇指揉了揉，笑着说：我还以为天塌了，妈的，也才五万块钱而已。
轻轻的笑声里，叶真真眼眶热了热，抿着嘴，说：我…没那么多钱。
钟离问：给了之后呢？下次再找你要怎么办？还继续给？叶真真快速眨了眨眼，说：她又去店里找佳佳了。
钟离脸沉了下来，问：你打算怎么办？叶真真摇头，不知道。
钟离叹了口气，揽住她肩膀，说：先回家。
身上隐约一股酒味，叶真真又洗了次澡。
姜佳佳发来信息，问：什么时候回来？叶真真回：明天晚上到。
姜佳佳：我做好晚饭等你。
叶真真回：我回家。
姜佳佳：有个远途，给的价钱比较高。
你要是想做的话，我给你接了。
叶真真回：好，我接。
敲门声突然响起，她起身开了门，钟离推着她肩膀进屋，然后，抬脚关了门。
先不要想着给钱了事。
我让佳佳说你去外地了，半年都不可能回来。
叶真真被他推到床尾，顺势坐了下去。
佳佳那边你别担心，她比你聪明。
先躲一段时间，反正你家里也没人，她找不到你自然就不会找了。
那种人你当初就不应该给她钱，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实在不行的话，还有法律。
叶真真说：佳佳给我接了一个远途，后天一早装货。
钟离愣了下，骂道：他妈的，赚钱不要命了？叶真真说：前两天也休息够了。
抬眼看到衣架上的内衣，钟离撇开眼，也在床尾坐下了。
叶真真问：明天几点走？钟离想了会儿，说：等你睡饱了再走。
叶真真问：你不急着回去上班？钟离笑了笑，说：老子休假了。
好半晌无人说话，叶真真打开电视，调了一番台后，停在了综艺节目上。
节目热热闹闹，明星嘉宾嘻嘻哈哈着。
不一会儿，身旁人突然哈哈哈笑了起来，叶真真转头看过去。
钟离收起笑容，迎上她的目光，说：认识这么多年，今天晚上，还是你第一次开口。
叶真真抿了抿嘴，撇开眼。
钟离说：开口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
叶真真紧盯着电视。
钟离说：别担心，万事有我在。
叶真真眨了一下眼睛。
钟离说：要是不高兴就直接说，老子没那么多心思猜你高兴不高兴。
叶真真挑了挑眉。
钟离看了会儿电视，撂下一句早点睡觉就离开了。
第二天九点，叶真真起床，洗漱完毕、收拾好东西后，拿着行李离开房间，去敲钟离房门。
敲了半分钟，门才开。
刷牙洗脸，回家。
钟离哈欠连天，问：睡饱了？叶真真扬了扬手机，说：九点多了，快点，早点出发，早点到家。
钟离抹了把脸，说：等我十分钟。
叶真真关上门，走到床尾坐下。
卫生间门没关，他裸着上身洗漱，后背那处青紫越发明显，比前天晚上还要吓人。
等他洗漱完，叶真真拿出药酒，给他按摩了会儿。
二十分钟后，两人退房。
钟离带叶真真在路边找个了早餐店吃早饭，十点多，两人才出发上路。
四点多的时候，离同安还剩不到二十公里。
叶真真问：你回老家还是回自己家？钟离看了她一眼，说：回自己家，后天上班。
叶真真说：我送你。
钟离说：你跟我回我家。
叶真真摇头，说：我回家，衣服一个多星期没换了。
钟离哼了声，说：你就不怕她晚上去找你？叶真真笑笑，说：不怕，我就待一晚，明早一早就走。
钟离说：找你，你也别怕，直接报警。
或者给我打电话……放在台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看一眼号码，钟离伸手接通，开了免提。
姜佳佳语气不容反驳：叶真真，过来吃饭。
叶真真说：我还要送钟离回去。
姜佳佳问：他跟你一起回来的？叶真真扫了一眼钟离。
钟离这才吭了声：对，省路费。
姜佳佳说：那好，你们一起来，晚饭我都做好了，老吴也出差刚回来，一起聚聚。
叶真真说：明天一早还要……钟离打断她，说：半个小时后到。
姜佳佳咬牙切齿道：钟离，她要是不来，你就把她给我打晕了，拖来。
听到了吗？钟离说：好，一定。
挂断电话，他靠在了椅背上。
别让我动手，我动手，保证你三天三夜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