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真真走到门口，被屋内景象吓了一跳。
东西乱七八遭散了一地，柜台上放着个破本子，姜佳佳低头坐在柜台后面一动不动。
她走进店内，推了推发呆的人，问：怎么了？姜佳佳抬起头，朝她勉强笑笑，说：没事，店里进了老鼠，抓了半天没抓到。
叶真真看向柜台上的本子，那是姜佳佳的进货单，被人从中撕成了两半，上面全是鞋印。
姜佳佳随手将本子塞到柜台下面，笑着说：今天生日，还是吃面条？叶真真皱眉，问：她又来了？姜佳佳沉默了一会儿，不再隐瞒，点头说：对。
什么时候？刚刚。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姜佳佳皱了皱眉，不说话，叶真真问她：她说什么了？姜佳佳沉默。
叶真真用力推了她一下，说：她到底说什么了？姜佳佳说：要钱。
叶真真沉默，片刻后，她问：要多少？五万。
上次是两万，上上次是一万……叶真真脸白了，抬脚往外走。
姜佳佳猛拍了一下柜台，叫道：又去取钱是不是？！叶真真一愣。
姜佳佳见她不说话，心口一股火气蹭地蹿了上天灵盖，她压着火气，咬着牙说：有钱了？有多少？要不要开个慈善基金？叶真真没吭声。
姜佳佳闭了闭眼，又往下压了压火气，还是不解气，使劲掐了一把叶真真的脸，掐过的地方立刻红了，她恨恨地骂：叶真真，你他妈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叶真真抬脚就走：我走了，过两天来找你。
姜佳佳一把拉住她，质问：去哪？去我…舅舅那边住几天。
姜佳佳朝天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你舅舅死了两年多了，你去他坟口那住？叶真真低下头。
姜佳佳从柜台抽屉拿出把钥匙递给她，说：去我家。
老吴出差了，家里没人。
叶真真没接。
姜佳佳叹了口气，将钥匙塞到她手里，问：赶夜路回来的？叶真真点了点头。
姜佳佳不由得再次朝天翻了个白眼，说：去睡觉！晚上等我回去给你下面条。
叶真真不动，姜佳佳一把将人推到门口。
别他妈耽误我做生意。
……同安镇物流园区对面是一座新开的商场，入口处是一家游戏机店。
叶真真买了些币，坐在一台夹娃娃机前，对准了一个海绵宝宝玩偶按下按钮。
半个小时后，海绵宝宝抓到，她抱着玩偶走进了商场。
还不到十点，商场没什么人，有些冷清，她抱紧玩偶，转身出了商场。
……公交车到站，叶真真跟着人流下车，走到勤城师范门口。
勤城师范门口坐着两个石狮子，石狮子高昂着头颅迎接路人的注目，目送学生走出大门，走向远处的公交站牌。
叶真真穿过学生，走到门卫室窗口。
窗户内，浸了墨渍的旧报纸堆后，大爷正一笔一划，认真地临摹大字。
叶真真抿了抿嘴，抬手敲了敲窗户。
大爷抬起头，看到是她，摇了摇头，说：又让你白跑一趟了。
叶真真心口一沉，朝他笑笑，将手里的一大袋文房四宝递进去。
前几天去了趟外地，给您带了点特产。
大爷接过袋子，放到桌上。
叶真真转身要走，大爷叫住她：姑娘，这三年来，你差不多隔一个月就来一次，每次来都带这么贵的东西给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叶真真说：应该的。
大爷说：姑娘，还有不到三个月我就退休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我劝你一句，想开点，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了。
叶真真沉默。
大爷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说：我这儿一直都给你留意着，他要是回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叶真真朝他笑笑：谢谢。
车停在姜佳佳家小区不远处一栋偏僻的自建楼房门口的空地上，有人租下了整栋楼，开了一个好大仓库，平时大门都锁着，也没人看管。
拦下一辆出租车，叶真真回到了车边。
上了车，关好车门，爬到后座，脱掉鞋子，拆开被子，她枕着海绵宝宝睡了。
太阳落山，天色渐渐转为浓黑。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叶真真睁开眼，接通电话。
在干嘛？这么久才接电话。
叶真真打着哈欠，回：睡觉，你呢？那边嘿嘿嘿笑，说：你猜？不猜。
猜中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口头嘉奖。
叶真真闭了闭眼，骂道：钟离，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病！钟离顿了一下，回骂：他妈的，起床气这么大，谁还敢要你！叶真真咬牙问：打电话干什么？钟离说：我妈让你来家里吃饭。
我在同安。
你在同安怎么了？叶真真闭上眼睛，说：你在固城。
哦。
我们隔了一百多公里，天都黑了，我怎么去你家？钟离状似恍然大悟，长哦了一声，说：知道了。
懒得理他，叶真真将脸埋进了海绵宝宝里。
短绒毛，滑溜溜，软绵绵，她蹭了蹭，翻身仰躺，睁开了眼睛。
钟离问：面吃了吗？叶真真回：吃了，佳佳给做的。
几个鸡蛋？叶真真嗯了一声，回：两个荷包蛋。
开视频。
我在床上躺着，衣服都脱了。
穿的多么？叶真真朝天翻了个白眼，说：不多。
那算了，省得尴尬。
叶真真问他：到底什么事？钟离咳了一声，说：…我妈想见你。
没时间，下次吧。
钟离怒了：他妈的每次都说下次，又不是让你见公婆。
我妈就是想看看你，看你是瘦了还是胖了？叶真真咬了咬下唇，低声说：真的没时间，明天要去别的地方送货。
那边沉默。
良久，正要挂断电话，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生日快乐。
她眼眶一热，回：你也一样，生日快乐。
钟离说：他妈的，你明天就整三十了。
好好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别等我催你，自己留意点。
叶真真回：我几岁了用不着你整天提醒我，唠唠叨叨个没完，老娘我还青春年少。
钟离说：你不光青春年少，还他妈貌美如花行了吧。
叶真真回：你明天也二十七了，抓紧时间，也别让我催你。
钟离从鼻子里哼了声：他妈的，管真宽。
窗外白光闪过，叶真真眨了眨眼，坐起来，头靠着车窗，看着车外的亮光。
是过路车的车前灯。
远处居民楼灯光晕黄，零星点点，像夏日里的萤火虫。
叶真真问他：你晚上吃了什么？我妈炖的肘子。
叶真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问：就肘子？似乎有人说话，钟离应了一声，嘴里含含糊糊：还有别的，一桌子菜，你开视频，我给你看。
叶真真曲腿抱着膝盖，说：不看，不想看。
嘎吱嘎吱，声音甚是怪异，叶真真问他：你在干什么？钟离声音依旧含糊：啃肘子。
叶真真笑了：你啃个肘子声音还这么大，隔着一百多公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钟离咽下嘴里的东西，大声咂巴了一下嘴，回：你吃面条声音也他妈贼大。
叶真真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挂了。
钟离皱眉：他妈的才八点多。
叶真真揉揉眼睛，说：早睡美容养颜，毕竟我三十了，得抓紧时间保养保养。
手机震了一下，姜佳佳的信息跳出来：明天一早来店里装货，送到安化市高新区长河路 58 号。
叶真真点开微信，回：好，六点见。
那边依旧在吃东西，叶真真说：我真的困了，佳佳让我明早六点去店里装货。
钟离问：送到哪？叶真真说：安化市。
那边没说话，叶真真以为他忙去了，正要挂掉电话，钟离的声音又传来：装好货来接我，我也去安化。
叶真真刚想说我不顺路，电话已经挂断了。
安化距离同安一千四百公里，马不停蹄来回光路程就要四天。
如果要去接他，还要多费小半天时间。
叶真真叹了口气，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