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春梦。
叶真真睁开眼。
春梦主人公的胳膊此刻正横跨在她腰上,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
她眨了眨眼,偏过头,看那张梦里出现、此刻近在咫尺的帅脸。
钟离睡得很沉。
立体的五官像起起伏伏的山峦,浓密的眉毛像勾缠翻滚的海藻,微薄的嘴唇……叶真真咽了口口水,将他胳膊从腰上拿开,推开他人,掀开被子下了床。
和镜中人对视了一会,叶真真弯下腰,拧开水龙头,接了把凉水往脸上扑。
簌的一声,她手猛然一顿,然后把脸埋进掌心,大力揉搓。
钟离打着哈欠走到洗手台旁,拿起牙刷,开始挤牙膏。
叶真真往旁边走了一步,抬起头,从架子上拿来毛巾,开始擦脸。
等她擦了两秒,钟离突然来了句:网上说,有人拿宾馆的毛巾擦脚。
叶真真手猛然一停,把毛巾扔到他脸上,拿起牙刷,挤了点牙膏,开始刷牙。
头发险些沾上泡沫,钟离随手将她头发捋到右侧,叶真真脑子突然闪过那个春梦,脸蹭地就红了。
钟离眼见着她脸红起来,手保持着握着她头发的姿势,笑着问:脸怎么红了?叶真真没吭声,五秒刷完牙,两秒又洗了把脸,问他:纸呢?钟离从马桶水箱上拿来卷筒纸,撕了几张递给她。
叶真真弯着腰,低着头,闭着眼,没看到,也就没伸手接。
钟离咬着牙刷,扶她起身,直接上了手。
手劲大,力道粗鲁,脸疼,叶真真撇着嘴:能不能轻点?!钟离嗤一声,说:老子亲手伺候,还敢嫌弃!谁他妈有这个福气?!叶真真说:哦,那谢谢了。
钟离凉凉看她一眼,收回手,把纸扔进垃圾桶,刷牙洗脸,然后扯了点纸,胡乱擦了把脸。
胯还疼吗?叶真真撩起衣摆。
右侧腰胯青了一大块。
钟离不齿道:他妈的,听个墙角也能把自己摔伤!叶真真白过去一眼,问:听得开心吗?钟离挑了挑眉,说:他妈的主角又不是我,我开心个屁。
说完,他推人出屋。
上厕所,请回避!两人收拾好下楼,杨静雯和赵铭已经坐在门口等着了,四人随便吃了些早饭,没休息立刻出发。
钟离问:静雯姐,今天去哪?杨静雯说:去曲阳。
叶真真转头去看钟离,钟离正好看过去,两人对视一眼,立即撇开视线。
杨静雯看到,问:怎么了?叶真真说:我前一段时间刚去过曲阳。
杨静雯哦了一声,问:去曲阳干什么?叶真真说:去送货。
杨静雯奇道:送货?你?叶真真看了她一眼,说:对,我专门做远途运输。
杨静雯打量她一番,还是不信:从勤城到曲阳接近两千公里,这么远,你受得了?叶真真笑笑:习惯了。
赵铭突然问:你开什么车?叶真真转过头,赵铭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卡车。
赵铭打量了她一番,又问:最多能装多少?叶真真说:最多能装 9 吨,但是,我一般不装那么多。
远途运输想要赚钱,超载必不可少。
赵铭说:你这样应该赚不了钱吧?的确不多。
叶真真笑笑:刚好养活自己。
赵铭从口袋掏出钱包,拿出来一张名片,递过去:叶小姐,以后可能需要您帮帮忙。
叶真真愣了一秒,接过来。
名片上,赵铭的 TITLE 是缘来工艺品总经理。
生意人,多半是客气,叶真真没当真,还是将名片放进了上衣口袋。
谢谢。
赵铭问:你没有名片吗?叶真真说:活都是熟人介绍的,就没印。
赵铭掏出手机,说:那留个手机号码吧,方便以后联系。
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报了手机号。
这是三天来,赵铭第一次主动挑起话题。
三天来,他从不加入三人闲聊,即使被动加入,也惜字如金。
他谈不上寡言少语,和杨静雯相谈甚欢,但他对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客气疏离。
叶真真借着车内镜打量了他一眼,他正在和杨静雯咬耳朵,她皱着眉头靠在了车窗上。
离曲阳越来越近,叶真真莫名心慌起来,钟离察觉到,腾出右手,握住她手,张嘴说:有我在。
没有声音,叶真真看懂了。
越往前走越熟悉。
前方不远处,远离村庄的地方,高大笔直的银杏树怀内,立着栋白墙青瓦的别墅。
杨静雯让钟离把车停在别墅门口,和赵铭下了车。
待两人走远,叶真真趴在钟离耳边说:我上次送的那批珍惜木材就是送来这里。
钟离听完,半晌没说话,末了,握紧她手。
杨静雯和赵铭刚到门口,罗庆云就迎了出来,不一会儿,杨静雯向钟离招手。
钟离揉了揉她眉头,说:下车。
罗庆云看到叶真真一脸惊喜:叶小姐,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杨静雯和赵铭齐刷刷转过头。
叶真真笑着说:谢谢您的苹果。
罗庆云哈哈哈笑了,说:不用谢,还得多谢你把木材安全送过来。
说话间,上次见过的那个女人走了出来,看到叶真真也是一脸惊喜。
寒暄过后,六人走进别墅。
午饭在别墅吃,女人掌勺,八菜一汤,都是家常菜。
吃完饭,赵铭、杨静雯和罗庆云进了书房,女人留两人在客厅喝茶。
坐了会儿,叶真真问了问附近风景,起身出了别墅。
都在西北,相隔不到百里,然而,这处地方很不一样。
白沙坡乃至整个川宜到处都是沙尘,这里却是大片树林,空气干净,湿润不少。
叶真真沿着土路走,渐渐失了方向。
右手前方不远处坡下是个池塘,她看过去一眼,加快脚步,往坡下走。
两个男人正站在塘中央下网。
水不深,才到两人腰间。
两人一左一右把网铺开,站在塘中聊了会天后,合力将网捞了起来。
网露出水面,鱼也随之浮出水面,在网上甩着尾巴蹦跶。
两人一路拿着网,走回塘边的水桶旁,将鱼放进去。
叶真真走到桶边。
两个塑料桶,一个空着,另一个里面放着八条鱼。
鱼个头都挺大。
叶真真问:几斤重啊?一人说:四斤左右。
叶真真看向两人,两人穿着及胸的背带胶衣,胶衣内只有一件衬衫。
刚开春,北方天气依旧很冷,即便是午后,温度也没上十度。
你们不冷吗?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哈笑,说:男人怎么可能冷。
叶真真看向池塘,问:还有吗?有,很多。
两人拿了网往池塘走。
叶真真问:捞这么多出来,吃得完吗?一人说:当然吃得完。
除了红烧,还可以剁成块,撒点辣椒面和盐,放在桶里腌制十天半个月,想吃的时候取几块出来,放进锅里煮,再放点豆腐和白菜。
叶真真问:你们这也有这种吃法?我们没有,在老罗家吃过几次,跟他学的。
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问:你们老家也有?叶真真点头,说:有,小时候我妈经常做。
那人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拍着脑门说:哎,你不是上次那个给老罗送东西的女司机吗?叶真真朝他笑,点头说:对,是我。
那人问:又给他送货了?叶真真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人说:那你和老罗应该是老乡啊?叶真真愣了下,说:啊,我也是这次来才知道,以前没听他提过。
那人说:他爱人是我们本地人,跟老罗在你们那住了二十多年,六七年前才回到这里。
一回来就盖了那么一栋大房子,哎,比不了。
叶真真说:怪不得,那房子和这边完全不搭。
那人笑着说:他那房子花了一百多万呢。
叶真真问:你怎么知道?那人哈哈哈笑,问:你们那边做生意是不是都发了财啊?叶真真噗呲乐了:您看我像有钱人?那人打量了她一番,说:看着也像,不过又感觉不像。
叶真真问:为什么不像?那人说:你一个年轻姑娘开那么大的车,长途跋涉,又累又苦。
如果家里有钱,遭这份罪干嘛。
叶真真抿了抿嘴,说:您看人真准。
那人哈哈哈笑。
叶真真问:老罗做什么的,这么有钱?那人摇头:不知道,也没听他家里人提起过,你们是老乡,应该知道的比我多啊。
叶真真笑笑:我知道的还没您多呢。
那人说:老罗有钱人也大方,上次给的苹果还没吃完呢。
叶真真说:我也吃不完,那么多,我都给卖了。
那人愣了一下,哈哈哈笑了起来,说:还是你们脑子活泛。
两人下网,等了片刻,又合力收网。
这一网,鱼只有两条,个头倒是比上一网大了不少。
叶真真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