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走廊冷清。
顶灯白光清冷晕眩,狭长的走廊仿佛进入倒计时前的世界末日。
走廊没人,中年妇女早就走了,杨靖雯和赵铭也不见了踪影,叶真真不知道把钟离推到哪里去,看到一张椅子,把他推到旁边,坐了下去。
他闭着眼的模样仿佛没了气息。
叶真真摸了摸他手,还热着;她又摸了摸他胸口,心跳还在;最后,她摸了摸他脸,探了探鼻息,趴在床边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真真被冻醒。
她睁开眼,看到双眼睛,那眼睛闪着莹莹亮光。
你醒了?眼睛的主人眨了眨眼,握紧她手,手冰凉,他问:冷吗?叶真真吸了吸鼻子,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冷。
你感觉怎么样?钟离笑笑,松开她手,抬手去摸她脸。
叶真真握住他手,钟离抽回手,摸了摸她脸,将上面的泥巴轻轻抹去。
快去找个宾馆开间房,洗个热水澡。
叶真真摇头:等你好了,一起去洗。
钟离拨开她嘴角粘着的头发:我没事,去吧,洗完了再来陪我。
叶真真依旧摇头:头晕吗?医生说你脑震荡。
不晕。
钟离要坐起身,叶真真忙按住他:医生没让你起来。
钟离反抓住她手,笑着说:没事,我们现在去找医生看看。
叶真真要给他裹被子,钟离套上了半干的帽衫。
医生办公室在三楼,没有电梯,需要爬楼梯。
叶真真双手抓着他右上臂,跟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往上走。
手指甲隔着衣服掐进了肉里,不疼,却让人无法忽视,钟离笑了声,转过头:真把我当病人了?叶真真拧着眉头,问:头晕吗?钟离笑着说:晕。
不过,要是你抱着我上去,我就不晕了。
好一会儿后,叶真真点头说:好。
钟离把胳膊搭在她肩上,叶真真一手抓着他手,一手搂着他腰,将重量往身上揽。
少了衣服的阻挡,手指甲直接掐进了手背,有些疼,钟离笑了笑,将重量压在她身上。
和料想中的一样,她瞬间倒了下去,钟离稳住身体,将胳膊虚搭在她肩上。
医生看到两人一脸惊讶:这么快就醒了。
叶真真问:他还有哪里没检查?您开单子,我们马上去做。
见她一脸担忧,医生安慰说:该做的都做了,他什么事都没有。
应该是气囊撞的轻微脑震荡,不要担心。
叶真真轻轻嗯了一声。
医生仔细打量了眼病人,说:我看也没什么大碍,去结账出院吧。
叶真真有些犹豫,医生劝道:他真的没事。
顿了顿,他又说:反倒是你,你赶紧去洗洗吧,这个样子挺吓人的。
医院门口正好有家宾馆,钟离开了间房,打开空调,把温度调到最高,让叶真真去洗漱。
叶真真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洗完后,没吹头发,裹着浴巾,直接躺在了床上。
钟离洗到一半的时候,叶真真推开门,走了进去。
钟离正打着肥皂,问她:怎么了?叶真真看着他,没说话。
钟离站在原地,慢慢转了一圈,好让她看清楚:真没事儿。
车也没翻,就是撞到土堆上,把我撞晕了。
叶真真嗯了声,转身要走,钟离轻轻拉回了她。
头发没洗干净,还有泥。
叶真真只挣脱了一下,身上围着的浴巾就被扯开了,钟离扶着她肩膀,将她转了一圈。
双膝青紫,左边屁股也紫了一大块,要看她手的时候,叶真真把手心转了过去,笑了笑,还没笑完,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钟离皱眉,叶真真把手掌转回来朝向他:没事,摔了一跤。
掌心整个红了,还好没破皮,钟离皱眉,问:疼么?还好。
钟离给她洗干净头发,吹干,扶她躺回了床上。
叶真真哈欠连天,刚闭上眼,就沉沉睡了过去。
钟离给她掖好被子,躺在床边,打开电视,调了静音。
一觉醒来,天已黑透。
床边没人,身上盖着床棉被内胆。
不一会儿,门开,钟离走进来,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大袋子。
袋子鼓鼓囊囊,叶真真问他:什么东西?钟离没说话,只是把东西递给她。
叶真真裹了裹被子,坐起身。
翻开袋子,她从里面拿出一件棉衣,一条牛仔裤,一套保暖内衣,一双鞋子。
所有的颜色都是黑色的。
最下面是一套内衣。
她把那套内衣拿出来。
黑色胸罩,罩杯上绣着蕾丝,内裤和胸罩成套,也是黑色,裤腰上镶着蕾丝花边。
叶真真拎着胸罩,问他:你知道我的尺码?钟离扫了一眼,答非所问:你外套裤子全是泥,都破了,我给扔了。
叶真真有些心疼,说:我才买一个星期,你就给我扔了?钟离说:回去我再给你买套新的。
叶真真摸了摸胸罩,罩杯很厚。
不对,不是很厚,是非常厚。
她看过去,皱着眉:你对我有意见?钟离被问得一脸茫然。
叶真真将胸罩扔到床上,撅着嘴:嫌我小?钟离看一眼那被扔在床边的胸罩,挑了挑眉,说:你可以不穿,反正你也没穿。
叶真真从鼻子里哼一声:你喜欢大的?钟离走到床边坐下,捏了捏她脸:我让老板娘帮我选的。
叶真真这才发现他居然穿了身绿色迷彩服,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点头嗯了声:挺配你气质的。
钟离说:换衣服,去吃饭。
叶真真问:赵铭呢?还没醒。
他怎么了?医生说他没问题,不清楚为什么还没醒。
被罩呢?洗了,都在窗户边晾着。
叶真真转头往窗户看了一眼,说:转过头去。
钟离吻了吻她嘴唇:又不是没见过。
八点多,雨早就停了,钟离带她随便吃了点东西,拎着饺子去找杨静雯。
乡镇医院夜间没有医生护士值班,也没有人查房,病房在医学楼一楼,一共五间,每间病房两张床位。
赵铭所在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人,另外一张床位空着,杨静雯已经梳洗了一番,坐在病床边守着他。
叶真真把饺子递过去,杨静雯摇摇头,说:我不饿。
叶真真把饺子放到了床边的桌上。
杨静雯给赵铭掖了掖被子,说:谢谢。
叶真真说:客气了。
杨静雯看向她,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开朗,笑着说:没想到你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关键时候,比我强太多了。
叶真真没说话,眼睛看向饺子。
杨静雯叹了口气,打开打包盒,拆了筷子夹起一个饺子,边嚼边说:回去吧,他醒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回到宾馆,叶真真让钟离把棉被送给陪床的杨静雯,等钟离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沉。
睡到半夜,钟离被一声闷响给惊醒。
叶真真起床没站稳,摔在了床上。
钟离打开灯,看到她满脸通红地坐在床边穿外套,拉住她,问:三更半夜出去干什么?叶真真张开嘴,说:我想喝水。
声音异常嘶哑,钟离抬手摸了摸她脸。
滚烫。
叶真真眼珠通红,说:我去买瓶水,马上回来。
钟离拿额头去贴她脸和额头。
很高。
屋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宾馆附近找了一圈,也没见到药店,钟离只得回宾馆找老板要了热水壶和几个纸杯。
叶真真连喝了两杯热水,又躺了回去,钟离给她又倒了一杯放在床头柜上晾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叶真真呼吸开始粗重,钟离拍了拍她脸:起来,去医院,你发烧了。
叶真真眼睛睁开一条缝,又闭上了,说:医院夜里没医生,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钟离拉她起身,她只嘴里哼了一声,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钟离将空调温度调到最高,去楼下找老板要来了床被子,给她裹紧。
不一会儿,叶真真将被子甩开了,嘴里无意识地叫:热。
钟离去摸她脸。
一头的汗。
他把被子盖回去,给她层层裹紧。
叶真真挣扎一下,又沉沉睡了过去。
钟离固定住她手,伸手去摸她脖子和后背。
都是汗。
钟离放开她手,找了条干毛巾,给她擦身上的汗。
折腾了一夜,早上五点的时候,热度终于降了下去,钟离这才躺下睡了。
半睡半醒间,楼下噪音乍起,他睁开眼,穿上衣服,去医院买药。
八点医生上班,钟离找医生开了盒退烧药,又买了些早饭,送去了医院。
赵铭还没醒,杨静雯躺在另外一张病床上睡觉。
回到宾馆的时候,叶真真还在睡,钟离把她叫醒,喂她吃了颗退烧药,要再喂她吃点东西时,她已经睡沉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钟离被叫醒。
她脸色已恢复如常,钟离拿额头去贴她脸。
热度退了。
叶真真嘶哑着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饿了。
钟离起床穿衣。
穿好鞋,转头见她依旧躺着,他坐回床边,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了?叶真真抿了抿嘴,声音有气无力:我……起不来。
发了一夜烧,昨晚也没吃几口东西。
钟离摸了摸她脸,问:想吃什么?叶真真想了想,说:我想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