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铭办好出院手续，结完款，四人上车，调转车头回曲阳。
钟离挨着叶真真坐，赵铭坐在窗边，杨静雯说自己有些不舒服，一直躺在后座睡觉。
少了她，谁也不想说话，于是，谁都没说话。
距离曲阳十来公里的时候，叶真真提了速。
然而，和料想中的不一样，一路平安。
上了高速，叶真真呼出一口气，钟离见她放松下来，给她揉了揉肩膀，叶真真微微侧身躲开了。
杨静雯睡醒了，从后座上起身，随手拿起海绵宝宝抱在了怀里。
海绵宝宝并不符合叶真真的喜好。
钟离扫了眼那黄色玩偶，看向她，质问：哪来的？！叶真真瞅了他一眼，声音有些不高兴：娃娃机夹来的。
什么时候？生日那天。
自己夹的？嗯。
不是别人送的，钟离懒得问了。
杨靖雯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刚想开口，赵铭突然开口问道：叶小姐，你经常送什么货物？叶真真扫了他一眼，说：农副产品、树木花草都送，有什么送什么。
赵铭又问：像勤城到川益这样的远途多么？多。
远途路上很辛苦，经常几天不回家，你受得了？习惯了。
你做这行多久了？拿到驾照后，跟着师傅的车学了半年，真正自己上路还不到两年。
赵铭还要问，杨静雯打断了他，两人隔着椅背一前一后聊了起来。
服务区过的夜。
钟离要开两间房，叶真真站在他身旁，冷着脸撇过了头。
杨靖雯一整天都觉得两人很不对劲，说话都阴阳怪气的，拉叶真真走到一旁，小声问：吵架了？要是吵架就好了。
叶真真看了钟离一眼，摇头：没。
杨靖雯以为她在掩饰，刚好钟离拿到了房卡，就拉着她上了楼，把她推进了钟离的房间。
钟离关上门，转过身，叶真真指着地上的垫子对他说：你的床。
钟离看了眼两米宽的大床，以及床上仅有的一床被子，什么都没说，进卫生间洗漱去了，洗完穿着长裤 T 恤出来，换叶真真进去洗漱，在床尾坐下了。
两人全程交流为零。
两条浴巾，叶真真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在床头躺下。
钟离等她钻进被子，长长了口气。
叶真真皱了下眉，终究是没狠下心，就踢了下他屁股，钟离这才在床头也躺下了。
一早起床，两人还是几乎零交流，一直持续到回到了勤城。
在同安下高速时，天已经黑了，叶真真挑了个容易打车的地方将两人放下，然后把车停在了好大仓库门口。
钟离拿起两人东西下车，叶真真锁好车门，从他手里夺过来自己的东西，转身便走。
钟离伸手搂住她腰，终于开口了，问：去哪？叶真真回：回家。
钟离手臂用力箍紧她腰：跟我回家。
叶真真笑了，问：凭什么？！钟离说：凭我买了一堆。
叶真真极其轻浮地笑了声，使劲挣开腰间他的大手，转过身，说：买了一堆又怎样？！现在，我不想了。
钟离看着她好一会儿，低声说了句：吃药不好。
好一会儿，叶真真没说话。
那晚扑倒他之后，吻到擦枪走火之时，突然发现宾馆没套，之前买的早不知扔哪去了，钟离跑出去买也没买到，她坚持继续，但他拒绝了，任凭她怎么撩，还是推开了她，去了卫生间自己动手解决。
叶真真躺在床上，黑着脸，听了一首长达十分钟的男中音独唱。
人生第一次，却足以永生难忘。
这简单的四个字让这两天的闷火一扫而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叶真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钟离又低声说了句：都到了。
叶真真抬起头，问他：什么时候买的？钟离说：那天夜里。
叶真真拉起他的手，说：好，回家。
没羞没臊、混混沌沌地过了三天，三天后的一天上午，叶真真还在梦中，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睁开眼，拿过手机，陌生号码，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
赵铭约吃晚饭。
叶真真还没说话，赵铭直接挂断电话，紧接着地址也发了过来。
市中心的港式餐厅，环境清幽，人也不多。
叶真真本以为杨静雯会跟着一起来，但是只看到了赵铭一人，她皱着眉头推开门，在走到位置前，已经扬起笑脸。
简单寒暄过后，赵铭把菜单交给她。
叶真真翻了两页菜单，抬起头直视他放肆打量的目光，十分客气地问：您找我有什么事？赵铭扶了扶眼镜，问：点好了吗？叶真真说：一份烧腊，一份炖蛋，再要一份煲仔饭打包。
赵铭又点了几个菜。
菜上来后，叶真真只吃炖蛋，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小口挖着吃，也不说话。
半晌过后，赵铭终于开口了：叶小姐，我工作室有个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帮忙送一下。
叶真真皱了皱眉，抬起头又是一脸平静，问：送什么东西？赵铭没说话，从旁边座位的包里拿出一沓文件递给她。
一份 500 万的保单。
叶真真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你查过我？赵铭点了点头：还需要什么？下次我一起带过来。
想送什么东西，去哪里？川益。
又去川益？叶真真问：你不怕那帮子人再把你东西抢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可是，我怕。
赵铭又扶了扶眼镜，说：双倍价格，如果你愿意做，以后长期合作。
你认为我缺钱？赵铭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机，点了点递给她，叶真真没接，赵铭将手机放到了她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叶真真看着那张照片，握紧拳头。
一分钟后，赵铭问她：考虑得怎么样？叶真真问：他现在在哪？赵铭问：答应了？叶真真拧眉。
赵铭拿回手机点了点，将手机放回她面前，又滑了两下。
叶真真说：我……考虑考虑。
赵铭拿回手机，笑着说：那我等叶小姐的好消息。
拎着打包好的煲仔饭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手机突然响了，叶真真停下来接通。
钟离问：你在哪？叶真真扫了眼四周，问：下班了？话筒里传来摩托车呜呜呜的声音，钟离的声音夹在呜呜声里，有些不清晰：嗯，下班了，去哪找你？上次见到你的那个广场。
等我。
叶真真找了个板凳坐下。
木质板凳寒凉，隔着层布料冰冰凉凉，她适应了会儿，拿双臂抱紧了饭盒。
见她坐在最显眼的位置，盯着地面发呆，钟离停好车，走过去，摸了摸她头。
想谁呢？！叶真真回过神，把饭盒递给他。
钟离接过来，饭还热着，人却冻得脸色发青，忙握住她手，进了不远处的麦当劳。
钟离给她点了杯热牛奶，叶真真没喝，双手托着下巴，看他吃饭。
钟离塞一块肉到她嘴里，问：哪来的？叶真真边嚼边说：赵铭请我吃饭，我顺便打了个包，额外点的，没动过。
钟离停下筷子，抬起头，问：他找你干什么？叶真真咽下嘴里的东西，说：送货。
钟离皱眉：不能接。
叶真真问：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要接。
他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什么条件？程文皓。
好半晌，钟离没说话，叶真真转过头，看向橱窗外。
窗外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今天不是周末，依旧人头攒动。
一家三口在窗外停了下来，母亲弯腰将手里的购物袋放下，接过父亲怀里哇哇大哭的婴儿，婴儿立刻不哭了，趴在了她胸口上，母亲摸了摸他后背，转头朝父亲说话，父亲无奈地笑了笑，拎起了地上的购物袋……这是我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以后机会多的是，不必求他。
叶真真转回头。
我想做个了断。
如果他一辈子都躲着，我就得一辈子抬不起头。
我已经帮你找了。
四年了，都没有任何消息，我不想再等了。
钟离沉默，片刻后，说：我找杨静雯帮忙侧面问问。
叶真真笑了笑：赵铭是什么样的人，相处那几天，我也能了解一些，不用麻烦她了。
钟离咬着牙，低声道：万一违法了呢？叶真真沉默。
还想去牢里待着？还没待够？叶真真垂下头。
钟离骂道：你他妈脑子糊涂了？就算再多等几年，又怎么了？他能一辈子躲着永远不出来？叶真真抬起头，看着他：我不想连累你。
钟离愣了一下，笑了：老子巴不得你连累我。
那佳佳呢？丫头呢？老吴呢？她找不到我，还会去找她们。
钟离咬了咬牙，使劲点她额头，骂道：你他妈脑子里整天想的是啥？叶真真偏了偏头。
吃完饭，钟离拉她起身回家。
风从耳边呜呜吹过，叶真真搂紧他腰，把脸埋在了他背上。
钟离，不要劝我了，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