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叶真真在服务区停车。
服务区比一般的服务区小了很多，也冷清，路灯三两个，只照亮一小片天地。
钟离环视一圈，看到有饭店和宾馆，问：先吃饭还是先开房？叶真真说：你去住宾馆，我睡车里。
钟离提醒她：你头发油得可以炒菜了。
叶真真说：那先去吃饭。
深夜，饭店没人，只剩冷饭冷菜，两人随意买了点，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开吃。
叶真真先放下筷子，钟离扫盘。
开房去。
他语气轻佻，表情却正经，正经到叶真真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钟离看到，笑着说：别他妈脑子整天想些不正经的。
叶真真深吸一口气，催他起身。
十点半，宾馆老板正趴在柜台后面打游戏，见两人一起走进来，忙放下手机。
听闻两人要定两间房，老板愣了下，看一眼高大的男人，一脸可惜地说：不好意思，只剩一间房了。
叶真真说：我回车上睡。
钟离没好气嗤一声，说：他妈的，咱俩从小一起长大，谁没看过谁？叶真真抿了抿嘴，转身要走，钟离一把拉住她，低头凑在她身上吸气闻。
闻到味儿了吗？叶真真脸立刻红了，缩着肩膀低下了头。
宾馆老板听着，觉得两人不像情侣也不像夫妻，犹豫着要开口，可两人低声你一言我一语，浑然不觉还有第三人在场，他知趣闭了嘴。
钟离拽着她手腕，叶真真挣扎着想甩开，可他用力拽着不放。
力量对比悬殊太大，最终，叶真真放弃。
好。
宾馆老板来回打量两人一眼，将本来已经准备好的两张房卡换成了一张放在了柜台上，并咳嗽一声，打断两人：您好，您的房间，203。
钟离付了钱，拿起柜台上的房卡，也不松手，拉着人便走。
宾馆老板看一眼两人，笑着坐下来继续玩游戏。
八成是小情侣闹了别扭。
房间小而简陋，靠墙放着张双人床，卫生间在最里边。
钟离打开空调，把手里的大袋子递给她，说：再不洗，他妈的，明天我就要吐了。
叶真真接过来，脱下外套鞋子，进了卫生间。
三天没洗澡，早就不舒服了，她从头到脚洗了两遍。
出来时，电视开着，钟离坐在床尾，眼睛盯着手机，叶真真找来吹风机吹头发。
吹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不动，叶真真踢了他一脚，说：去洗澡。
钟离这才扔掉手机，脱下外套进了卫生间。
出来时，叶真真坐在床边低头穿鞋，钟离踢了踢她脚：干嘛？叶真真系好鞋带，站起身，说：我回车里睡。
钟离把衣服扔到床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一早，叶真真被敲车窗声吵醒。
钟离见她醒了，下意识伸手去开车门。
门居然一拉就开了……钟离脸一沉，劈头盖脸骂过去：你他妈夜里睡觉不锁车门？！叶真真一愣，蹭地起身，要去检查车门。
车门大开，钟离站在门口铁青着脸，她有些手足无措，辩解说：我真的…锁了。
钟离皱眉，不再在到底锁没锁这件事上纠缠，说：洗脸刷牙。
叶真真下车，想起什么又转回身，钟离将外套罩到她身上，塞给她房卡。
车钥匙给我，快去洗漱，我在这等你。
叶真真裹紧外套，给了他车钥匙，拿着房卡离开，钟离看一眼她背影，关上车门，去了服务大厅。
小腹微微疼，叶真真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
还好没来。
退了房，叶真真回到车边，将押金递过去。
钟离倚着车身正抽着烟，见她皱眉，掐灭烟头，问：来了？叶真真顿了下，摇头：还没。
钟离打量她一番后，打开车门直接上了车，叶真真看一眼他人，看一眼手里的红色钞票，把钞票塞进口袋，走到驾驶座下，拉开车门也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后，叶真真抬起头。
左手挡风玻璃边放着个保温杯。
叶真真盯着那个保温杯，眨了眨眼，问：哪来的？钟离俯身凑到她脸旁，吸了吸气，问：衣服几天没换了？叶真真脸红了，小声说：没几天。
钟离冷哼一声，退开，说：你就自己作吧，你那点自尊心值几个钱？叶真真皱了皱眉，咬着下唇，忍住了飙到嘴边的脏话。
见她不回话，钟离盯着她的嘴唇，眯着眼继续说：你他妈上路的时候连换洗衣服都不带，还是个女人吗？还说自己貌美如花？！那陆有为要是看见你这幅模样，肯定吓跑了。
叶真真深呼吸一口气，启动车子。
车子慢速行驶，钟离问：以前经常这样？叶真真摇头：不，第一次。
钟离笑笑：那我还真幸运。
叶真真缩下巴进衣领，深吸两口气。
只有烟味……叶真真皱眉，又深吸两口气。
钟离凉凉说道：别闻了，你怎么可能闻得出来自己身上的味道。
叶真真说：你狗鼻子啊。
钟离笑了：可不嘛？好歹是个警察。
警犬不在的时候，凑活着当狗鼻子用。
话音刚落，叶真真肚子突然叫了几声，钟离弯腰从她脚下拿过来塑料袋，从里掏出一袋面包，撕开包装袋，送到她嘴边。
叶真真咬了一口，钟离缩回手自己也咬了一口。
这一口去了一半。
叶真真刚吞下嘴里的东西，面包又送到了嘴边。
咬大点，不然就没了。
叶真真张开嘴。
还是很小口。
钟离皱眉骂道：他妈的，在我面前矜持什么？！他将面包一分为二，大的一半张口吞下，小的一半捏在手里，等她咽下嘴里的面包，他把手里那块送到她嘴边。
见她张口，他一下全给塞了进去。
叶真真皱着眉头嚼，钟离边看边笑：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喂。
嚼着有点干，叶真真看了眼保温杯。
钟离长手一伸。
叶真真眼睛随着保温杯走了会儿，然后继续盯着前方路。
想喝？钟离挑着眉，拧开杯盖，猛灌了一大口。
叶真真皱了皱眉，说：你就不能用盖子？钟离一顿，倒了一盖子水，送到她嘴边，说：臭毛病真多。
腾不出手来，叶真真就就着他手把水喝完了，钟离又给她倒了一盖子。
水太满，溢出来好几滴洒到了叶真真腿上，大腿湿了一大片，叶真真骂道：你他妈能不能少倒点！钟离翻着白眼缩回手，喝了一口，又把杯盖送到了她嘴边。
叶真真撅着嘴，不动。
钟离挑了下眉头，翻动手腕，将自己喝过的那处转了个方向。
叶真真这才张开嘴。
等她喝完，钟离拧紧杯盖，将保温杯放到她腿边的储藏盒，刚好在她随手能拿到的地方。
他边擦手上的水渍，边笑着骂：他妈的，以后我要是有了老婆，她肯定会高兴死。
叶真真说：她不会高兴死，只会嫌弃死。
钟离转过头，看着她，似笑非笑：有你在，我这些臭毛病肯定都改掉了，绝对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叶真真说：那祝你早日找到，到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钟离眯着眼，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呢？你结婚的时候，想要什么？叶真真笑着说：我也只要大红包。
钟离嗤了声：真他妈俗气。
叶真真笑笑，问：那你要送我什么？钟离想了想，说：送你一年的计生用品。
……叶真真屏住呼吸，良久，才呼出去，回：那我就送你两年的。
钟离啧啧两声，看回前方。
没创意，拾人牙慧。
叶真真想了想，说：那我…买点药给你送过去。
……钟离转过头，咬牙切齿骂过去：滚蛋！叶真真哈哈哈笑，说：怎么，我还没说是什么呢？这就急眼了？她真正笑起来，眼尾微微弯起，在太阳穴处留下一道弯月似的弧度，弧度很好看，可这几年，这个弧度几乎从她脸上绝迹了。
钟离盯着那道弯月，侧身往后靠在了车窗，双手抱着胸，笑着问：你知道？叶真真说：知道什么？钟离眯了眯眼：别装蒜。
叶真真眼睛注视着前方，脸却慢慢红了，她抿了抿嘴，说：那我换个，送你未来孩子一个大红包。
钟离盯着她脸上的红晕，踢踢她腿：你和别人也这么说话？叶真真顿了顿，说：不，不敢。
钟离长哦一声，撇着嘴笑，说：看你也没那个胆。
前方突然出现红卡，钟离起身坐直，挨着叶真真。
红卡慢慢减速，更换车道，很快，两车再次并驾齐驱。
这次，红卡在右。
叶真真扫了一眼，皱了皱眉。
陆有为看不到她的脸，爬到后座，打开车窗，喊道：叶真真，我们又见面了。
叶真真充耳不闻，面无表情。
钟离转头朝他喊道：别费心思了，她不喜欢你这样的。
陆有为问：你是谁？钟离愣了一下，回：你管我是谁！陆有为白了他一眼，说：真真，我要去安化，你要去哪里？叶真真说：尚湖。
陆有为脸耷拉了下来，不一会儿，又一脸兴奋，说：你去尚湖哪里，我忙完了去找你。
叶真真说：我忙完就走了，没时间。
陆有为又问：你住在哪？钟离坐到窗边，将车窗完全打开，学他倚着车窗，说：我说了，她不喜欢你这样的，你没听到吗？陆有为懒得理他，冲叶真真喊：我忙完了去你家找你玩，你家在哪？叶真真随口说：固城。
钟离回头看了她一眼。
陆有为问：固城哪里？我以前在那读书，我们还是半个老乡呢。
叶真真说：黄河路幸福小区。
陆有为眉开眼笑，说：这么巧，我姨也住那。
你在哪栋楼？几号房？钟离凉飕飕地替她回答：11 栋 201。
陆有为这才看向他，问：你们什么关系？钟离挑着眉，说：你认为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
陆有为打量了他半晌，皱着眉去看叶真真，可她面无表情，压根看不出个所以然。
前排司机呵斥道：坐好！待会换你开。
陆有为失落地长叹了口气，缩回了车内。
钟离坐回叶真真右手边的位置上，扭头朝他看过去，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毛。
陆有为一脸失望，他转回头，双手抱胸，笑着靠在了椅背上。
红卡加速，车距再一次拉开。
钟离往旁边扫过去一眼，说：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妈的，以后谁敢娶你。
叶真真脸色突然一沉。
钟离猛然间意识到了问题，忙坐直，解释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真真没说话，只眨了一下眼睛。
钟离说：案子还在审，不代表你……叶真真打断了他：待会想吃什么？钟离顿了一下，说：鱼香肉丝盖饭。
叶真真笑着说：那你买两份，不要抢我的饭。
钟离看了她一会，皱着眉头靠回了椅背。
半晌后，他哼了一声，说：那你别挑食，也别浪费粮食。
叶真真也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