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叶真真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看到面前站着两个警察,忙坐直。
钟离紧了紧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说:我去去就来。
三人走到一边,叶真真站起身,走到钟离身边,将外套还给了他,钟离又将外套披在她肩上,她就拉着他的手,站在他身后。
钟离亮明身份、说清原委后,两个警察将口罩男塞进了警车。
叶真真问:他们有七个人,你们把他抓了,其他人呢?钟离看了她一会儿,问:不相信我?叶真真皱着眉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离问:那就是担心再也找不到程文皓了?叶真真没说话。
一个警察走回两人身边,对钟离说:他叫李俊峰,本地人,说是看到店里装潢很不错,想进去偷点值钱的东西。
钟离说:值钱的他一个都没拿,他不是偷东西,而是在找东西。
正说话间,赵何到了。
赵何看到两人,一脸错愕,问:你们怎么在这?警察说:是他们报的警。
赵何向钟离伸出手:谢谢。
钟离伸手回握:不用谢,举手之劳。
我和真真来车里拿点东西,刚好看到这人鬼鬼祟祟的。
警察问:有监控吗?赵何说:有。
警察说:先看监控吧。
花了好一会时间,赵何才把监控视频调出来。
如钟离所说,李俊峰并没有去看店里值钱的东西,甚至连收银台都没翻,而是一直在店内找着什么。
警察和钟离对视一眼,问赵何:你店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赵何看了一眼钟离,说:没什么,就你看到的这些家具和艺术品什么的。
警察将他带到警车旁,指着李俊峰问:认识吗?赵何皱着眉头看了会儿,摇头说:不认识。
警察又问:那店里丢了东西吗?赵何摇头:什么都没丢。
两个警察商量了一下,让钟离签了出警记录,说:你们随我们去做个笔录吧。
赵何问:不好意思,我可以先去把店门锁上吗?警察点点头,赵何转身离开。
叶真真站在钟离身后,越过他的肩膀,盯着警车后座上的李俊峰。
他的脸上有一道很长很深的伤疤,从右侧鼻翼开始,延伸至下巴。
这道疤痕弯弯曲曲,爬满了他半张脸,让他面目狰狞,凶相毕露。
他和赵铭、赵何、罗庆云到底什么关系?他一直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为什么大费周章跑那么远去围堵自己?李俊峰忽然抬起头,隔着窗户看向不远处躲在钟离身后的叶真真。
叶真真猛地一个哆嗦,低下头,把脸埋在了钟离的后肩上。
钟离转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摸了摸她头,又吻了吻她额头。
赵何锁好门,转身正好看到这一幕,眉眼一沉,走到两人身前时,又是一张笑脸:叶小姐,谢谢。
叶真真朝他笑了笑,说:客气了。
警车只有四个座位,坐不下,于是,两人坐进了赵何的车。
有那么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赵何从车内镜看了眼后座的两人,以开玩笑的口吻打开了话匣子:这下麻烦了,我都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谢谢你们。
我那里面都是值钱的东西,要是丢了,可是连娶媳妇的家当都没了。
叶真真靠着钟离的肩膀,像是没听到。
钟离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忙找个人。
赵何笑着问:什么人?如果我认识的话,一定竭尽全力。
钟离说:程文皓。
赵何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找他干什么?一般,不认识的人第一反应是问他是谁,而不是你找他干什么,显然,他认识程文皓。
叶真真从钟离肩膀上抬起头,问:你认识程文皓?赵何从车内镜看了她一眼,说:见过两次。
叶真真问: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赵何想了想,说:元旦的时候。
叶真真问:在哪里见到的?赵何说:他和我哥来这边,我请他们吃饭,顺便带他们逛了一圈。
叶真真追问:你哥?你哥和他一起来的?赵何点了点头:对。
叶真真又问:后来呢,他人呢?赵何说:3 号那天,他和我哥一起走了。
至于去了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叶真真垂下头,低声说:谢谢。
赵何从车内镜盯着她,又问:你找他干什么?叶真真抬起头,看向车窗外。
一座清真建筑一闪而过。
北方远比南方空旷,却和南方有着一样的建筑风格,一样的绿化带,一样的居民楼,一样的路灯,一样的道路标识,如果不是带有强烈风格的地域建筑和民族服饰,南方和北方,沿海和内陆,其实没什么分别。
如果不是路边的清真建筑,这里的柏油路、高速公路和勤城的也没什么区别。
叶真真说:找他要点东西。
赵何问:什么东西?没什么东西。
叶真真将头靠在了车窗上。
钟离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了她手,将她手指甲从掌心掰开,而后,和她十指紧扣。
一切忙完,已是后半夜三点多,距离天亮还剩不到三个小时,叶真真困得连连打哈欠,警察忙给两人安排就近的招待所住下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赵何打电话给叶真真说要请吃饭,叶真真答应了。
赵何开车来接两人,依旧去了马记羊肉。
正是午饭时间,店里坐满了人,包间也几乎满了。
小姑娘将三人带到最里面一间房间,问:还是招牌菜?赵何拍了拍她头,笑着说:臭丫头,今天不吃招牌菜了,让你哥做两道他的拿手菜,记住,就是他不经常做的那两个。
小姑娘说:那你得等,现在人多。
赵何说:没关系,我等,让你哥快点做。
小姑娘给三人沏好了茶水,转身离开。
赵何笑着将茶杯放到叶真真面前,说:这两道菜,店里一般不做,只有熟客才知道,待会,你们可一定要好好尝尝。
叶真真点了点头,借口上厕所,来到了大厅。
小姑娘年纪不大,招呼起客人来却极为老道,店里没有别的服务员,只有她一个人,却丝毫不见混乱。
叶真真待她走回收银台,笑着问:小妹妹,今天怎么不上学啊?小姑娘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说:今天周日。
叶真真顿了顿,拿出手机,找出程文皓的照片,问她:这个人来这吃过饭吗?小姑娘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说:好像来过。
叶真真舔了舔嘴唇。
小姑娘又看了一会,摇了摇头:好像…没来过。
叶真真说:这是他四年前的照片,现在可能变了些。
小姑娘哦了一声,说:怪不得。
元旦的时候,他来过一次,还是小赵哥带过来的。
那天晚上喝醉了发酒疯,一直拉着我哥喝酒。
叶真真问:店里监控还在吗?小姑娘点点头,说:应该还在。
有人点菜,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打开收银台的电脑屏幕,点了点鼠标,指着一个文件夹,说:都在这,你自己翻。
然后,去招呼客人了。
文件夹里的内容很多,叶真真翻了翻,终于在一月二日的监控视频里找到了程文皓。
看到视频里的人,叶真真才明白小姑娘刚才为什么犹豫不定。
因为,程文皓完全变了模样。
她手机里照片上的程文皓短发,清瘦;而视频里的程文皓一头长发,胖到五官开始变形。
要不是戴着同一副眼镜,都是细黑框,都是两个眼镜腿颜色不一样,叶真真怎么都想不到视频里这个脚步蹒跚的、又胖又矮的邋遢男人,居然是自己找了四年的程文皓。
叶真真回到包间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她坐下随便吃了两口,就停下筷子,对赵何一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出去买瓶水。
赵何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没关系。
钟离一把抓住她手,低声说:吃饭。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想抽回自己的手,无奈他抓得太紧,只得放弃。
她低声说:我真的不饿。
钟离看了她一会儿,松开了手。
穿过走廊,走到大厅,身前,大厅坐满了人,连过道也是;身后,木门通向外面,叶真真转身,从那个木门穿了出去。
钟离扒了几口饭,便出去找她,店门口找了一圈也没见着她人,于是打她电话。
通了,他问:你在哪?叶真真说:在店里。
钟离愣了下,问:在店哪里?叶真真说:后厨厨房。
穿过木门,来到后厨,钟离在一个半掩的铁门门口停下。
门内,有油烟机嗡嗡嗡的声音,还有叶真真的笑声。
他推开门,看到叶真真背对着门口站在灶台边摘菜。
她右手边有一个大盆,里面装着摘好洗净的净菜;她左手边站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在切菜;两人身旁不远处的灶台前,一个年轻男人正抡着大勺,翻炒一只大锅。
叶真真笑着说:我妈以前说过,这么做的话,羊肉才不会骚。
中年妇女笑着问:你妈是哪里人?叶真真说:出生在甘肃,后来全家搬到南方了。
中年妇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怪不得。
叶真真弯下腰,从脚边的菜篮子里拿出一把芹菜,掐头去尾:这些菜吃的不多,我老家那边买不到这么好的肉,我妈也很少做。
中年妇女说:那怎么不多吃点?菜刚端进去,你就跑出来了。
叶真真笑了笑。
中年妇女说:等小赵吃完,我再给你打包点热菜给你带回去,等你饿的时候,再吃。
叶真真点点头,笑着说:好啊。
男人忽然道:妈,给我点干辣椒。
中年妇女把切好的干辣椒递了过去。
男人洗干净锅,倒上热油,抓了把干辣椒扔进大锅,油烟起,叶真真立刻打起了喷嚏。
她扔下菜,转身。
中年妇女边切菜,边笑着说:让你别摘,还非得摘,被呛着了吧,快去找个通风的地方待着。
叶真真看到钟离,笑着问:吃完了?钟离挑了下眉。
中年妇女听到她说话,转过头,笑着问钟离:小赵呢?钟离说:他还在吃。
中年妇女看了两人一眼,说:那你们俩也去啊,我让大江再给你们添个拿手菜。
叶真真抿着嘴才忍住喷嚏,拉着钟离胳膊往门口走,说:我没吃饱,再去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