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门开,叶真真转过身。
钟离皱眉:左边屁股怎么了?叶真真扭头看了眼。
左大腿靠近屁股的地方青了一大片。
摔了一跤。
钟离脱光衣服,走到热水下,站到她面前,伸手去摸那发青的地方。
还没碰到,叶真真已经抖了抖,他收回手,皱眉低声问:怎么摔的?叶真真抬起头,热水当头浇下,长发糊在脸上,她眼睛很红,分不清是进了热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从骆驼上摔下来了。
钟离将她贴着脸的头发捋到脑后,问:去了哪里?玩得开心吗?叶真真昂着下巴看着他,眼睛更红了,说:你不在,一点都不开心。
钟离这才勾起嘴角笑了,揽着她腰搂进了怀里:那就好。
叶真真搂着他腰,将脸全埋在他胸口上。
他心跳规律,铿锵有力。
她低下头,把额头抵在他胸口上。
钟离,我受不了了。
钟离一愣,过了会儿,一手搂着她肩膀,一手护着她后脑,吻了吻她头,轻声说:想哭就哭吧。
胸口热了,她微微颤抖。
可……没有声音。
是水流的声音太大,将它盖了下去。
钟离侧过身,将热水挡在身侧。
有声音。
它微不可听,它压抑。
钟离心口一刺。
这样的哭声,他还听到过一次。
一个月前。
隔着两千公里,隔着屏幕。
还有一次。
四年前。
她家里,她的卧室,隔着门。
受不了就不要勉强自己,别忘了,我一直都在。
良久。
叶真真不再颤抖,只一下一下抽泣,钟离抚着她后背,帮她理顺呼吸。
叶真真问:女人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钟离抬起她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说:对很多男人来说,是美貌。
叶真真问:我美吗?钟离说:美。
叶真真踮起脚尖去吻他嘴唇,钟离咬了下她舌尖,她退出来,皱着眉问:对你不管用?钟离拿拇指指腹揉了揉她嘴唇,说:这招只能对我用。
叶真真抬起手,将他脸上的水珠擦掉,说:好,我保证不会对别人用。
钟离说:给我个时间。
这段时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叶真真说:一个星期。
钟离皱着眉摇头:不行,三天,我最多忍受三天。
叶真真抿紧嘴。
钟离说:对自己没信心?叶真真推着他往后走,压到墙上。
好,三天。
如果从他嘴里套不出信息,我就再也不提这茬。
背靠着墙,钟离搂着她腰往怀里揽。
有我在,别怕。
……六点多,天还黑着,钟离就起了床,叶真真睁开眼就看到他后背上的抓痕。
那是昨夜,她拿指甲挠出来的。
她摸了摸那痕迹,问他:疼不疼?钟离转过头,笑着说:疼,你给揉揉?叶真真起身去吻那些抓痕,钟离转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钟离洗漱完出门,叶真真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手机响了,她睁开眼,拿来手机接通。
赵何问:起床了吗?叶真真伸了伸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才说:还没。
赵何听到她打哈欠的声音,笑了声,问:早饭想吃什么?叶真真想了想,问:昨晚的饭还有吗?赵何问:想吃?叶真真说:嗯。
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
赵何说:等好了,我叫你。
卫生间内,洗手台前。
水声哗啦啦中,叶真真掬起冷水,往脸上扑。
她起身。
镜子中的女人有空洞的眼神,冷漠的表情,以及…嘲讽的笑容。
叶真真眨了一下眼睛,她也跟着眨了一下眼睛。
叶真真笑了声,对她说: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半个小时后,门外传来敲门声,叶真真去卧室拿来外套穿上。
她拨乱了头发,才开门。
赵何一愣,打量了她一番,问:睡得可好?叶真真盯着他的眼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说:还好。
赵何皱眉,问:他人呢?叶真真皱着眉低下头,让自己的声音消沉:不知道,一早就出门了。
吵架了?……没。
赵何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轻声说:早饭做好了。
叶真真抬起头,笑着问:做的什么?赵何说:煮了点热粥,热的剩菜。
餐桌是红木的,上面铺了层白色格子桌布,这布昨晚没见到,叶真真看了一眼,说:碗在哪里?我去盛饭。
赵何说:没事,我来。
叶真真说:我和你一起。
厨房很大,叶真真打量了一番,夸赞道:哇,好干净。
赵何拿出两副碗筷,笑着说:我喜欢收拾东西,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家打扫打扫屋子。
叶真真说:像你这种爱干净的男人可不多啊,快和大熊猫一样了。
赵何呵呵呵笑,打开电饭锅盛粥。
叶真真走到他身旁,赵何把碗递过去,说:当心,烫手。
叶真真嗯了一声,接过来。
碗果然很烫,她哎哟了一声,立刻把碗放到了台面上。
赵何低头去看她手。
叶真真朝他笑笑,说:没事,还好没烫破皮。
赵何笑着说:去坐着,我来弄。
叶真真拿着筷子和勺子坐到餐桌旁,赵何将电饭煲内胆放到餐桌上,又将碗拿了过来。
叶真真觉得粥确实不错,吃完又盛了一碗。
赵何笑着问:今天打算干什么?叶真真想了想,说:睡觉吧。
赵何问:花鸟市场逛了吗?叶真真摇头:还没。
赵何说:那能陪我去逛逛吗?我想给我这新家添点绿植。
叶真真打量一番屋内,问:这是新房?赵何点头:嗯,搬进来还不到两个月。
……据赵何说,马岗县花鸟市场是川益以及全省最大的批发市场,很多商家从这里批发回去零卖,因此占地很大。
叶真真进去才发现,这地方比勤城最大的花鸟市场大了不止两倍,规模和同安物流园区差不多大。
赵何没开店门,直接带她从右手边开始逛起。
右手边都是鸟和鱼虫店。
叶真真无聊,逗鸟玩,赵何看中了一个鱼缸要买。
叶真真奇道:这地方不是缺水吗?赵何说:二十年前确实很缺水,现在好很多了。
嗯。
不知为何,赵何最终放弃了鱼缸。
再往前走,都是花店,远远望去,姹紫嫣红,还没走近,花的香味便飘了过来。
春天的味道。
叶真真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
她看中了一盆雏菊,问老板:花期多久?老板是个年轻姑娘,笑着说:两个星期,这是玛格丽特科目的,花期很长,不易凋谢,也很容易养,基本上不用操心。
赵何问:怎么卖?年轻姑娘看了他一眼,说:25 一束,40 一盆。
赵何说:那我要两盆,再来一束。
它喜欢阳光吗?是放在屋里还是室外?叶真真猜透了他的心思,皱了皱眉,说:买点绿萝吧,绿萝吸甲醛。
赵何转头看她。
叶真真解释说:这花只是看着好看,不实用。
赵何像是也猜透了她的心思,笑着说:我店里都是死气沉沉的木头,正好需要点鲜花点缀点缀,有了这花,赏心悦目多了,放门口也能吸引客人。
最终,他买了八盆绿萝,两盆雏菊,外加一束。
年轻姑娘素手纤纤,将雏菊包成一束,递到叶真真面前,笑着说:这花和你一样美。
叶真真脸热了热,朝她笑笑,低下头,没接。
年轻姑娘看向赵何,赵何接过来,说:绿萝和雏菊我待会再来取。
继续往前走,叶真真说:买个发财树,发财树平时不用浇水,寓意也不错。
赵何又买了两颗发财树。
叶真真说:吊兰也不错。
赵何又买了两盆吊兰。
往市场最左边走,店面突然大了很多,几家店铺门口立着几棵香樟树,香樟树根部还带着泥土,裹着保鲜膜。
香樟树在南方很常见,但是到了北方……叶真真说:香樟树好像在这活不了吧?赵何说:有人喜欢就有市场,他们才不管活不活得了。
这处店面都很大,屋里摆满了根部带泥的绿植,其中大多数南方很常见,北方很罕见。
除了香樟树外,有些叶真真凭借常识都能判断出它在北方根本活不了多久,赵何一句有人喜欢就有市场,如醍醐灌顶,她随口问道:那十套黄花梨家具都卖出去了?赵何点头:那些家具买主早就下了订单,货一到,第二天就给他们送到家了。
叶真真哦了声,说:有钱真好。
赵何哈哈哈笑了。
叶真真看着他,问:怎么,我说的不对?赵何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不过,黄花梨再值钱,也比不上人心值钱。
叶真真一脸疑惑看向他。
赵何盯着她,说:真真,你觉得我怎么样?叶真真想了想,说:年轻有为,很好。
赵何笑着问:比他呢?叶真真一愣:什么?赵何突然停下,正色说:真真,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喜欢你,所以,想和他公平竞争。
叶真真被这突然、直接又直白的表白搞得猝不及防,整个人呆住,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在看到他眼底的期待和渴望后,更不知道回他什么。
成年人的暧昧需要埋在心底,不需要摆到台面上,她需要的是这样的方式,突然被挑破,那些深藏在心底始终占据着一小块空间的内疚和退缩在一瞬间攻下城池,爬上城墙,夺下了半壁江山。
这样做,真的对吗?赵何见她不吭声,像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依旧笑着说:走吧,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呢。
一侧有好几家古董店,叶真真逛了一圈,停在一对瓷酒杯面前。
酒杯杯底写着雍正年制,白底绿花纹,白色温润,绿色雅淡,花纹流畅,相当精美。
叶真真问老板:这个多少钱?老板正在刷手机,听到她问,抬起头,问:你要买?这酒杯用来喝伏特加一定不错,中西合璧,一定更美……叶真真点了点头。
老板说:六千。
叶真真愣了愣,转身就走。
赵何说:老板,我要了。
叶真真看着他,说:我就是问问价格而已。
赵何看了她一眼,让老板把酒杯装起来。
叶真真拧紧眉头,说:走吧,你不是要买绿植吗?买这些干什么?又不实用。
老板看她脸色有些沉,知趣地低下头继续刷手机,赵何也放弃了。
出了店门走了会儿,赵何突然说:那是假的,最多两百块钱,我可以帮你砍价。
叶真真一愣,问:你怎么知道?赵何笑着说:我这双眼睛可是火眼金睛,什么古董到我眼里,我基本上能分辨出个八九十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