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明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叶真真出来,见她冷着脸,也不敢问,只能侧面打听,说:钟离让我带你直接去高铁站。
叶真真摇头:先不回去。
钟离的原话是:事情办完后,必须把人亲自送到车上。
不然,绝交!见她不着急回去,姜一明猜测事情应该还没办完,笑着说:这话我不敢说,你自己和他说。
叶真真让姜一明把自己送回招待所,睡了一觉后,才给钟离打电话。
那边很吵,没等他开口,她问:在干嘛?以往都是自己问,这次却换成了她问,钟离乐了,回:睡觉。
叶真真说:大白天睡什么觉?钟离没回答,反问:什么时候回来?叶真真抿了抿嘴唇,低声说:我……想你。
哈哈哈哈……叶真真皱眉问:笑什么?钟离咳嗽一声,憋住笑,说:说吧,想做什么?甜言蜜语说多了,可就不管用了啊。
见他不吃这一套,叶真真只得说:我要去马岗,暂时不回去。
钟离问:你去马岗干什么?叶真真说:我要去拿程文皓的东西。
钟离问:什么时候到?叶真真说:我买到了一张明天晚上的卧铺,后天早上六点到川益,再坐三个小时的大巴车到马岗。
钟离说:我去接你。
叶真真愣了,问:你在哪儿?钟离说:我在去川益的火车上。
等不及相见,叶真真立刻更换车次,然而马岗没有高铁,连火车站都没有。
最终,她抢到了一张当晚出发到川宜的火车票。
无座,19 点 2 分出发,历时 12 个小时 8 分钟。
上了车,叶真真找列车员补了张卧铺票,打算一觉睡到火车到站。
然而,车里太吵了。
她将自己埋进被子,带上耳机,音乐开到最大。
七点十分,火车准时到达川益。
出车厢的时候,叶真真拨通了钟离电话。
我到川益了。
钟离一愣:怎么这么快?不是明天早上吗?我改了车票。
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去。
一个多小时后,广场路边停下一辆红色出租车,车上下来一人,那人迎着初升的阳光,身材高瘦,寸头长脸。
叶真真背上背包,朝那人走过去。
钟离迎上她的目光,咧开了嘴朝她笑。
叶真真冲上前,一把将他牢牢抱住。
钟离愣了一下,将她从身上扒了下来,身旁人来人往,他小声提醒:公众场合,注意一下。
无视旁人眼光,叶真真踮起脚尖去吻他。
钟离将她按在胸口,说:屋里亲。
进了宾馆房间,钟离还没站稳,就被叶真真推倒在了床上。
他抱着她欲起身,叶真真压着他,吻他嘴唇。
钟离皱眉,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想你。
她拿湿热的嘴唇去吻他喉结,拿冰冷的手脱他的衣服。
等等。
钟离抓住她手。
叶真真摇头。
钟离骂道:你他妈想怀孕?叶真真说:那个刚走。
钟离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伸长了胳膊去翻抽屉。
不用那个。
叶真真将他拉回来,吻他耳垂,吻他嘴唇,又往下,钟离喘着粗气,搂着她进了卫生间。
哗啦啦的流水声盖不住激烈的身体碰撞和肆意的叫声,叶真真没有管这小旅馆到底隔不隔音,也没顾长途奔波后身体的疲乏,缠着钟离做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钟离坐在马桶上,她有些脱力地跨坐在他腿上,尽管钟离已经搂紧她的腰,她还是拿自己的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肩窝里,让自己的长发牢牢缠住他,不让自己掉下去。
有力气了,她用仅剩的力气从他肩窝里抬起头,抬起他下巴,盯着他的眼睛,去吻他的嘴唇。
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唇边是他的低喘。
很早。
有多早?接你出来那天,听到你在屋里哭的时候。
从小到大,从来没看你哭过。
那个时候我那个鬼样子,你也喜欢?那是她最狼狈的时候,从高处跌落谷底,粉身碎骨,留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钟离皱着眉说:更多的是愤怒,真想甩你几巴掌,把你打醒。
叶真真握住他手放在脸上:现在给,也不晚。
掌心轻轻贴着她脸颊,钟离摇头:舍不得。
那夜在车后座,即使他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依旧忍住,说自己舍不得,叶真真抓起他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钟离缩回手,皱眉问:到底怎么了?泪水喷出眼眶,昨天梗在胸口的那口气从喉咙喷涌而出,叶真真把头埋在他胸口,嚎啕痛哭。
他……劈腿。
钟离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无数次想告诉她这个可能,但是因为姜佳佳的一句话,他忍住了。
姜佳佳说:真真需要的不是别人告诉她的真相,需要的是她自己找出来的真相。
只是这个过程太漫长。
四年,她才找出真相。
钟离骂道:他妈的,躺我怀里,居然想着别的男人。
叶真真问:我是不是很贱?钟离皱着眉将她搂紧,沉默。
四年前,坐在客厅听了一天一夜,他无数次想敲门进去,想告诉她张墨不配,想告诉她无论是家世,还是学历,还是工作,张墨都不配。
可他没有资格。
他们曾是彼此最亲密的人,渴望共度一生白头偕老的人。
他以什么身份告诉她?又凭什么告诉她为了张墨哭,不仅愚蠢还笨。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顿饭,等她哭完,自己开门出来吃饭。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是抱着她,让她哭完,自己把过去彻底翻篇。
…………不知道睡了多久,叶真真睁开眼,屋里漆黑一片,右侧床头红光一闪一闪,她往那红光靠过去。
灯亮。
钟离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饿么?叶真真没吭声,盯着他吐出的烟圈看,过了会儿,坐起身,将他手里的烟拿了过来。
钟离看了她一眼,伸手去取床头柜上的烟盒,叶真真抬手捏住他下巴,将夹着烟的手放到嘴边吸了一口,然后低头吻在了他嘴唇上。
钟离张开嘴,她把烟吐进他嘴里,然后微微退开。
钟离含着她喂过来的那口烟,盯着她的眼睛,张开嘴,朝着她脸呼了出去。
烟雾没对着眼睛,她依旧闭了闭眼,钟离笑着问:还要么?叶真真将那一小截烟放到他嘴边:喂我。
懒得搭理她这种无聊的要求,钟离扫了她一眼,眼睛盯着屋顶白墙。
叶真真挑了下眉头,越过他,将烟按灭在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
在她退回去的前一秒,钟离这才将视线从屋顶移回到她脸上,一把将人拦腰搂入怀,叶真真顺势趴在他胸口上,把脸贴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他的心跳有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叶真真边听边问:几点了?钟离说:快十二点了。
他的心跳会跟着说话的节奏跳动,心口也会跟着那个节奏微微颤动,叶真真听了会儿,昂起下巴看着他,说:我饿了。
钟离垂眼看过去一眼,说:来的时候我看了,楼下没有餐馆,忍着,我点个外卖。
叶真真问:你平时出差吃什么?钟离说:有条件就下馆子,没条件就吃泡面。
叶真真说:那我想吃泡面。
确定?叶真真用下巴蹭蹭他胸口,微微撒娇:你去买,我看到前台架子上摆的有。
钟离嗤一声,留给她自己的鼻孔,下巴对着屋顶白墙,说:求我,我就去买。
叶真真拉下那高昂的下巴,让它抵在锁骨上,问:怎么求?这个角度,两人平视,钟离挑了下眉头,说:自己想。
叶真真想了想,翻身骑上他腰胯,撩起一缕头发放到唇边,轻轻咬住。
这样可以吗?钟离将她上下打量一眼,说:他妈的,快被你榨干了,还来?不管用?叶真真呼出一口气。
发尾飘落之际,叶真真扶着他下颌,低头吻了下去。
良久。
钟离拍了拍她屁股,说:让开,我去买。
叶真真笑着躺回了床上。
钟离甩开被子将她遮住,骂道:别他妈勾引我。
叶真真伸脚去挠他,钟离抓住那脚腕,咬牙道:你给我等着!叶真真哈哈哈笑,钟离松开手,抓起衣服穿上,摔门出去了。
五分钟后,钟离拿着两盒泡面和一个热水瓶回来,叶真真裹着浴巾起身,去泡面。
一桶面泡开,至少需要两分钟,三分钟时候的味道最好。
等泡面的间隙,叶真真问:累吗?钟离横过去一眼,说:他妈的,出力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累。
叶真真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我是问,迁就我那么长时间,累吗?钟离也盯着她的眼睛,与其说是迁就,倒不如说是她执拗得让人无奈,要强得让人头疼。
他长长叹了口气,点头说:累。
叶真真说:以后不用迁就我了。
钟离一愣,问:什么…意思?叶真真说:以后,换我迁就你。
不待他开口,她又接着说:不过,在这之前,先把我还你的钱收了。
钟离顿了顿,点头说:好。
三分钟到了,叶真真打开盖子,拿叉子挑了一叉子面,吹了吹,送到他嘴边,钟离张嘴吃下,又还她一叉子面。
互相喂食间隙,钟离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件事像个死结,在他心里一直拧着。
叶真真和张墨分手是因为林清芳拿命相逼。
在等待宣判结果的那天,林清芳脸色铁青,看着叶真真低垂的头顶,说:你要是不分手,我就立刻撞死在背后这面墙上。
林清芳本就对张墨很不满意,只是碍于叶真真喜欢,才对两人的婚事妥协。
林清芳说出这句话后,钟离怕她真的会这么做,忙拉住了她。
然而,叶真真点头答应了,并向林清芳做出了保证。
在出来的四年里,她不再接触男人,也越来越不修边幅。
姜佳佳给她安排相亲,她从来不见,直接拒绝。
男人的主动示好,她也视而不见。
姜佳佳和钟离都不问她为何如此,因为她们心里有个答案。
叶真真是个长情的人,固执得可怕,一旦她认定了一个人,认定了一件事,即便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她都不怕。
张墨是她的初恋,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也是她当初认定的人。
如今,张墨在她心里是何种位置,又是何种身份,没人知道。
钟离问:对他…彻底死心了?叶真真吸着泡面,回:早彻底死心了。
钟离愣了两秒,问:什……什么时候?叶真真嚼着泡面,说:法庭宣判那天。
听到这个离谱到家的答案,钟离愣了足足两分钟。
宣判的那天,正是林清芳拿命相逼的那一天。
感情,以往的猜测都是错的。
他不敢相信,问她:那……今天这出是为了什么?叶真真停下叉子,抬起头,反问道:你知道方晓敏劈腿的时候什么感受?钟离噎住。
被戴绿帽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他低下头,继续吸泡面。
嘴里的东西嚼了一半,钟离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嘿嘿嘿笑了起来。
叶真真以眼神相问。
钟离回答她的眼神,问:那天晚上撩我撩得开心吗?哪天晚上?你摔了狗啃泥的那天晚上。
叶真真脸蹭得红了,忙低下头,埋头在泡面碗里,小声说:没…撩。
钟离长哦了一声,伸出手去摸她脸,手下肌肤滚烫,他咧着嘴,肆无忌惮地笑。
从小,老师就教导我们,做人一定要诚实。
红晕从她脸颊蔓延至耳垂,渐渐,延伸到了脖子,钟离看着,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拿手抬起她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说:从那天开始看上我的?叶真真挣开他手,看向右侧地面,嘴唇抿紧,回答他:不知道。
钟离眯了眯眼,盯着她越来越红的耳垂,悠悠说道:以我多年审犯人的经验,脸红是心虚的表现。
他拿手指捏了捏那耳垂:耳朵红,是心事被拆穿的表现。
钟离还要说,叶真真猛然回头,叉起一大块面送到他嘴边,命令道: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