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佛洞相对于白沙坡来说冷门了很多，其观赏性远高于游玩性，如果不是真正热爱文化古迹的人，是不会选择这个冷门景点的。
因此，来游玩的人不多，甚至很多外地人包括叶真真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佛洞。
买了票后，四人很快就进去了。
景如其名，山体上大大小小的洞数量多到数不过来，每个洞内都有一尊佛像，或坐，或立，或躺。
佛像不似风岭壁画那般色彩斑斓，大都保留着石头本来的颜色，不知是颜料随着时间褪去了还是原本就没有着色。
赵何说：这个佛洞是北魏的，是这里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六年前翻修了一遍，四年前才开始卖门票。
杨静雯说过北魏古物大都风格古朴，难怪，叶真真点了点头。
粗看震撼，细看却有些乏味，尤其是对这段历史不了解的人来说，更看不懂其中精妙。
少了杨静雯那样细致的解说，叶真真看了没一会儿，便失了兴致。
前方兄弟二人却一脸兴奋，看着山体壁洞内的佛像聊得欢畅，叶真真轻叹一口气，抬脚跟上。
天干气燥，阴凉的地方阴冷，太阳照着的地方却又躁热，叶真真被晒得脸颊通红，只得以手作扇。
司机小伙一言不发，不停地打着哈欠，叶真真看了他一眼，低头抿着嘴笑。
同道中人。
太阳正当空，阳光毒辣，里衣已经湿透，叶真真拉开外套拉链。
司机小伙突然走到她身旁，边走边盯着她上下打量，叶真真扫了他一眼，没话找话：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小伙说：没你大。
……叶真真噎了一下，说：你好，我叫叶真真。
小伙说：我知道你叫叶真真。
……叶真真挑了一下眉，继续以手作扇。
小伙说：我叫陈秋实。
叶真真笑了笑，半开着玩笑说：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姐妹叫陈春华？小伙说：对，我有个双胞胎妹妹，叫陈春华。
叶真真没想到居然真的说中了，只得继续问：多大了？22 了。
有女朋友吗？小伙白了她一眼，说：大姐，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和你有关系么？……叶真真抿紧了嘴唇。
没过多久，小伙说：大姐，你有妹妹或者表妹吗？有的话，介绍介绍。
……叶真真瞥他一眼，回：我家就我一个。
小伙哦了一声。
叶真真问：你老板来这边干什么？小伙说：不知道。
叶真真问：他没和你说吗？小伙没好气说：我就一个司机，他告诉我这些干什么？他有毛病啊？！……兄弟俩在一个佛洞前停了下来，叶真真往他瞥去一眼，迈步朝兄弟俩走去。
赵何指着佛像说：这个保存最完整。
佛像半边脸都没了，哪里完整？倒是佛像右手握着的一个莲花形状的铜镜品相完整，造型甚是精美。
叶真真问赵何：这镜子是不是就是木兰辞里对镜贴花黄的那种镜子？赵何点了点头：差不多。
说着又向赵铭说：莲花形状的极为罕见，这是唯一的一个。
赵铭嗯一声。
铜镜不是常见的直柄，柄身弯弯曲曲，整体透着淡淡的绿，像支绽放开来的荷花，柄上和镜背的花纹粗看粗糙，细看精美绝伦。
赵何见叶真真盯着铜镜，问她：喜欢吗？叶真真看一眼浑浊的镜面，说：不实用。
赵何微微一愣，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阳光很烈，叶真真擦了擦头上的汗，脱掉外套，搭在臂弯。
兄弟俩交流很少，大多时间是在看，偶尔聊一句。
叶真真听着无聊，打了个哈欠。
一个扭头看到陈秋实坐在不远处的阴凉下，盯着自己的方向脸色阴沉，叶真真皱了皱眉，转头盯着他看。
陈秋实见她朝自己看过来，咧开了嘴笑，朝她招了招手。
叶真真以眼神询问，陈秋实又朝她招了招手。
叶真真懒得理他，转回身，跟上兄弟二人。
景区只有一家餐厅，可供选择的菜色很少，四人一人点了一碗面。
吃完后，游览继续。
走了很久，叶真真不由得再次打了个哈欠，赵何见她疲累，提议去古树下的凉亭休息。
虽然才初春，古树已枝繁叶茂，叶片小而密，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留下一大片阴凉。
兄弟俩聊了没两句就开始抽烟，整个凉亭都是烟雾，叶真真看了两人一眼，走出凉亭，来到石凳旁。
这里和凉亭隔着十米远，在山的阴影之中，叶真真在石凳上坐下。
不一会儿，陈秋实也坐了过来，叶真真瞟过去一眼，无视。
哎，你做什么的？叶真真目不斜视，回：司机。
陈秋实哦了一声，说：长这么好看，不去找个有钱人养着，受这罪干什么。
叶真真回：谢谢夸奖。
陈秋实说：我老板的弟弟好像很喜欢你，你算是我半个老板娘？叶真真刚想开口说话，一个身材瘦小、身穿荧光背心、头戴遮阳帽的工作人员走进了凉亭，她立刻闭上了嘴巴。
那人将扫帚和簸箕袋放到一旁，走到两兄弟面前。
赵何掏出烟盒递过去，那人抽出一根叼在嘴里，赵何旋开打火机，那人低下头，就着火苗吸了一口。
三人边吞云吐雾，边说着什么。
隔得远，压根听不到。
叶真真站起身，几步走进凉亭。
三人见她进来，立刻停止了说话。
那人立刻低下头转了个身，拿背相对。
赵何问：怎么了？叶真真扫了那人一眼，说：我去趟洗手间。
赵何说：好。
叶真真转头朝那人问：您知道卫生间在哪吗？那人朝兄弟二人的身后指了指，说：那边，直走。
叶真真道了声：谢谢。
转身离开。
卫生间门口正对着凉亭，叶真真洗了洗脸和手，走出卫生间。
一根烟抽完，那人在赵何身旁坐下，赵何又将烟盒递过去，那人摇了摇头，拿起身旁扫帚，将地上的烟头扫进了簸箕袋里。
聊了一会儿，那人站起身，弯腰扫了一圈，收了扫帚和簸箕袋离开了。
直到兄弟俩的第二根烟抽完，那人再也没出现过，叶真真才走进凉亭。
赵何笑着问：怎么去了那么久？叶真真说：太热了，就找了个阴凉处凉了会儿。
赵何说：走吧，还有很多地方没看。
太阳西沉，景区要关门了，兄弟俩终于意兴阑珊，在关门前的最后一刻出了景区。
……天色渐暗，车内安静，叶真真看着窗外日落，将头靠在了车窗上。
赵何收起手机，往她身边靠了靠，问：很累？叶真真声音有气无力，回：嗯。
赵何问：想吃什么？叶真真是真的累，很想立刻躺回床上，一觉睡到自然醒。
可是，不行，回他：随便。
赵何见她萎靡不振，抬手摸了摸她头，说：上次看你不喜欢戴帽子，这次就没给你准备，应该给你带把伞的。
叶真真没力气也懒得动，任他的手摸。
上次，的确是自己不喜欢那个帽子，所以借着洗脸故意将它扔在河边的。
和赵何相处时间并不长，叶真真自觉尽力迎合他，可他依旧知道自己不喜欢那个帽子，知道自己喜欢黑白灰，也知道自己并不喜欢鸡翅汉堡……看着车窗上赵何的脸，他和往常一样笑，叶真真却突然后背一凉，心噗通噗通乱跳。
她突然开始害怕有没有太喜形于色，有没有无意间说错什么，有没有做错什么……赵何见她不说话，尝试着往她身边又靠了靠，过了一会儿，拿起她右手放在了手心。
这一次，叶真真找不到理由抽出自己的手。
依旧是勤城菜馆，依旧是雅间，依旧是一大盆鱼和炒菜，这一次，叶真真专心低头吃饭。
正专心吃鱼，忽听赵铭说：叶小姐，上次托你带回勤城的东西，现在在哪里？叶真真愣了。
那段时间一心一意盯着程文皓，那个匣子最终去了哪，钟离没说，她也没问。
她猛然反应过来钟离的反常，也猛然反应过来昨天赵何明里暗里的试探。
然而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赵铭一直没问过东西在哪，甚至连电话都没打过。
叶真真想不通。
她从碗里抬起头，看向赵铭，说：你告诉我程文皓在哪，我就告诉你东西在哪。
赵铭眼镜下的双眼一眯。
叶真真说：你食言了一次，怎么着我也得有个筹码，才有资本和你谈条件。
赵铭没说话。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赵何突然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叶真真茫然地看向赵何，以眼神询问。
赵何挑挑眉，在赵铭的目光压迫下，止住了笑。
赵铭说：上次我说希望我们以后长期合作，半个多月过去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叶真真问：你看中我什么了？赵铭笑了下，说：上次你救过我一命，我突然发现，与其到处找人，不如请你加入我们。
叶真真说：加入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我不知道你们做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做的事情合不合法，我可不想因为这些再进去。
赵铭扶了扶眼镜，说：尽管放心，绝对合理合法。
叶真真说：空口白牙，我可不信。
赵铭说：你要的东西，明天给你。
叶真真问：不找我要那东西了？赵铭微微一愣，笑着说：既然你都拿来当筹码了，那就放在你那里。
我相信，到时候你自然会还给我。
叶真真挑了下眉，没说话。
兄弟俩对视一眼，赵铭推了推眼镜，问：你找了程文皓多久？叶真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如实回：快四年了。
赵铭眉头微微动了动，缓慢地说道：你找了四年没找到，就没想过是你找的方向不对吗？一个人想躲着你，除非你关系够硬，钱够多，否则……叶真真慢慢皱起了眉。
赵铭看了她一会儿，接着说：我和程文皓虽然不熟，但是有些交情在，找他，只需要多花点心。
叶真真盯着盆里的鱼块。
赵铭的话搁在以前，她也许会不顾钟离的任何阻拦答应，可现在她已经拿到了所有东西。
然而……叶真真抬起头，说：加入你们，可以。
不过，有条件。
赵铭看了赵何一眼，问：什么条件？叶真真说：第一，我要开你的车。
我那车干干净净，连分都没被扣过。
赵铭点了点头：可以。
叶真真接着说：第二，价格由我来定。
赵铭点头：当然，你有这个权利。
叶真真看着他，停顿了五秒，说：第三，我要你手里的程文皓的所有信息。
赵铭微微偏了偏头，把手机递了过去：不管你信不信，我手机里只有他的手机号码和照片。
但是，如果我们成为朋友……叶真真拿过来，翻了五分钟，如他所说，还了回去。
三个条件都是借口，她没想赵铭答应，可赵铭已经答应了。
骑虎难下。
一分钟后，叶真真点了点头。
赵铭问：车一直停在这，没问题？叶真真不明白他问这话到底是何意，只要不让自己凭空变出一辆车就行，回：右前轮爆胎，修车师傅说轮胎没法补，得换新的，要等两天。
赵铭站起身，伸出手，笑着说：叶小姐，那就先祝我们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