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最后以两个头上打破了血洞和几十号人挂伤草草收场。
顾支书和月亮湾的支书俊山坐在一起商谈了处理结果:李润生和王婆子的男女关系问题,因两个人都死不承认,最后也不了了之。
只是,李润生的媳妇和王婆子从今往后成了一对死敌。
……那天从镇上回来后,顾文兵就将打听王语嫣父母消息的事情跟他爸说了。
顾支书想着毕竟是准亲家的事,耽误不得,于是拎着两瓶好酒、一条大前门去找了公社一位相熟的干部。
凑巧的是,这位干部刚好有位战友在哈城担任某部门的领导干部,他告知在王语嫣去往千水沟的第二天,她父母哥哥嫂嫂一家就被…了。
顾支书又塞了很多好烟好酒请哈城的主任帮忙通融通融关系,就这样在辗转一个月后,王语嫣父母一家终于洗脱了嫌疑,重新回到了哈城。
但王爸爸的饭碗没有保住,工程某院回不去了,而且在潮湿的地方住了将近一年,条件极其恶劣,落了一身的毛病。
在得到消息的当天,王语嫣就按捺不住了。
为了原主,她一定要回趟哈城!顾文兵拿她没办法,给学校告了假,第二天带着她登上了去哈城的火车。
哐当——哐当——一辆绿皮火车缓缓向北前行。
车厢里残破不堪,狭窄的过道上或蹲或站或坐挤满了人,嘈杂声与难闻的汗味、脚臭味、食物散发的香味搅和在一起,差点让王语嫣一上车就吐了出来。
顾文兵把她紧紧护在怀里,两人好不容易穿过拥挤的人群到了那节卧铺车厢。
他放下背上的三个大包袱,扶着王语嫣在下铺坐下来,拧开水壶,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宝贝,来,喝点水缓缓。
王语嫣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水将泛上来的恶心压了下去。
撅着小嘴,可怜兮兮地问:顾老师,为什么这趟车上会有这么多人?顾文兵的视线在她带着水泽的唇上流连了半秒后,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傻瓜,这趟车经过首都,坐的人自然比一般车多。
累不累?要不要先上去躺一会?王语嫣扫了一眼脚底下摇摇晃晃龟速前进的火车,脑海中闪过时速三百多呼啸而过的高铁画面,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慢吞吞地顺着梯子爬上了中铺。
卧铺的床单和被套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黑乎乎搅成一团,泛着极其难闻的味道。
顾文兵打开其中一个包袱,将外套摊开铺在床单上,扶她躺上去。
然后又将一件厚厚的长棉袄搭在她身上,捋了捋她额前的头发:乖,睡吧,睡醒了起来吃饭。
十一月,哈城应该已经开始下雪了。
带来的三个包裹里,一袋装着厚毛衣、棉袄;一袋是这几天在火车上的吃食,剩下一袋那是给未来岳父岳母一家的见面礼……顾文兵怕王语嫣冻着,又把自己的军大衣盖了上去。
女孩闭着眼,手勾着他的脖子,甜甜的笑了笑撒了个娇:顾老师,我睡了哦。
嗯,睡吧。
顾文兵手肘闲闲地倚在卧铺的护栏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她的睫毛浓密卷翘,嘴角微弯,睡颜安静又漂亮。
一直看着她睡着了,顾文兵这才蹑手蹑脚地松开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把包袱收拾好放在行李架上。
然后撩开大长腿,双手支着后脑勺在下铺半躺了下来。
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个小时后,王语嫣睡醒了。
适才的困倦一扫而空,小脸蛋红扑扑的,麻利地爬下了床。
她刚想伸手戳一下顾文兵的脸,小手还在半空,就被他抓住了。
男人睁开眼,眸子里异常清亮,像是两汪寒潭,清晰地映照出王语嫣的影子。
很显然,人早就醒了。
顾文兵唇边漾开一丝笑意,伸手将她扯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细语道:饿不饿,吃饭吧?王语嫣满足地在他怀里打了几个滚,吸着鼻音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饿了,饿了,顾老师带了什么好吃的?保证是你喜欢吃的。
顾文兵捏了捏她的鼻子,站起来,从行李架上的包袱里拿了两个印着大红花的搪瓷茶杯,茶杯外面套着红色的尼龙绳网兜扎得紧紧的。
把网兜打开,将茶杯端出来放在卧铺之间的小桌板上,揭开茶杯下的油纸,梅菜扣肉和红烧野猪肉的香味顿时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接着又拿出两个铝制饭盒打开,里面是两盒满满当当白花花的米饭。
这年头,能吃上白米饭的人不多,能吃上肉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食物散发的香味瞬间就把对面卧铺上睡觉几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他们趴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小桌板上的肉,猛地吸了吸鼻子,恨不得把溢出来的肉香都吸进自己肚子里头。
文兵,我吃不了那么多。
王语嫣将一小勺饭拨到铝制饭盒的盖子上,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顾文兵知道她的饭量很小,也没勉强,夹了好几块肉放在她盖子上,手从她额上轻轻拂过:快吃,一会凉了味道重,怕你吃不惯。
哧溜——对面下铺的络腮胡子男坐了起来,再次抽动了几下鼻子,狠狠的咽了下口水,眼里泛着阴森森的绿光,像极了一头久未进食见到猎物的恶狼。
王语嫣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停下了手里的筷子。
余光瞥见她的动作,顾文兵撩起眼皮,目光阴森地看向对面。
络腮胡子撞上他的视线,对视了几秒后,瞳孔微缩意味深长地将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缓缓移开视线,重新翘着二郎腿躺了下去。
此时的王语嫣全然没有想到,明明不过是两杯肉而已,竟然会在后半夜里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