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两金送完季辞心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他摇摇晃晃的回到清风斋,心情格外的好。
季公子重新写话本他就不用吃糠咽菜了,对自家那婆娘也有个交代。
唉……可惜啊可惜……回到书斋万两金坐在躺椅上吧唧着嘴,抽着土烟感叹道。
掌柜的这又是在可惜什么?一位青衣少年走到他身后笑问道。
这人正是今日回老宅看望田兰芝的周钰,他在宵禁前赶回来了。
万两金回头喜道:哈哈,是周公子啊?你早些回来就好了,说不定还能碰上。
周钰不解,碰上什么?你那朋友今日来找我了,就是写龙女与书生那本话本子的人,还给了我一千两银票呢!他没死,看穿着应当过得还不错。
砰一声轻响……青衣少年手中的书全数落在了地上。
他急忙走到万两金面前,声音微抖,她现在在哪里?万两金理解故人重逢的喜悦,也不怪少年没拿好书,弯腰就把书捡起来了。
季公子人在牡丹楼。
你啊你,急什么?人又跑不掉,他过几天还会再来的,到时候不就见着了吗?是啊,他急什么?可他如何不能急?他想要亲眼看到她平平安安的站在自己面前,想要问问她受那么重的伤是怎么熬过来的……少年依旧央求道:掌柜的,你就告诉我她在哪儿吧,她家中还有母亲,我们都以为她死了,总得让她母亲见到人平安才是。
万两金也是通情达理的,也不瞒着他,说是去牡丹楼就能找到他。
唉?唉?唉?周钰,马上就宵禁了,你明天再去啊!哎呀……这人疯了?马上宵禁了啊!身后传来万两金的呼喊声。
可少年跑得都看不到影子了,哪里还会理会他?青衣少年脸上洋溢着笑,他全力往牡丹楼奔跑着。
他想快点见到她,想看到她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
以前季姑娘每每来他摊位前小坐,或是买字画,又或是写书信,他只觉得季姑娘温良恭顺。
他也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他对她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可如今他已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了。
可当他从田兰芝那里了解到事情经过后,他对季姑娘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有情有义,她对生母孝顺有加,她护着自己所珍惜的人,这样的女子她不应该这么薄命……现在,她还活着……真好……伯母知道也应该会高兴的不得了。
少年在宵禁前跑到了牡丹楼大门口,他来不及歇息,直接敲响了大门。
铛铛铛铛铛铛谁啊,不知道今天宵禁牡丹楼不营业吗?一小厮打开一条门缝不悦道。
小厮见到是名年轻小公子更不悦了。
真是世风日下,宵禁才几天呐?有这么急不可耐?还跑得满头大汗。
周钰急忙道:小哥,我来找季公子,我是她的旧友……麻烦通报一声可好?那你稍等一会。
小厮这才面色缓和了一些对他说道,转头就进去找张妈妈通报了。
不一会大门又打开了,出来的是位体态丰满的女子。
季公子今日饮了酒,人早就歇下了,这位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张翠喜说的是事实,季辞心确实喝多了,还耍酒疯,正在后院折腾呢……她这副模样张翠喜要是还敢让她见故人,季辞心清醒后不得记恨她?这位妈妈,我就看她一眼,就一眼,确认她平安无恙我就离开。
周钰近乎哀求道。
不行,不行,你赶紧回去吧,马上就到宵禁时间了。
张翠喜狠下了心肠。
她生死未卜,她母亲还在家中日日以泪洗面……能否通融一下,在下回去也好给伯母一个交代。
周钰没办法了,只好搬出季辞心的母亲。
张翠喜呆住了,这些她从来没有听季辞心说过,不过瞧这公子的语气也不像是说谎,再次问道:公子会不会认错人了!……周钰见她不信连忙说道:她其实是季姑娘。
张妈妈这下也不怀疑了,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这才让周钰进来了。
张翠喜很快就带着人来了后院,正巧遇到豆蔻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豆蔻,怎么了?豆蔻微微施礼道:公子吐了一身,这正要给公子换身衣服呢,我打水来给他擦擦身子。
张翠喜毫不犹豫的接过水盆,我来吧,你们在外面等着便是。
豆蔻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
周钰也站在一旁默默等着。
张翠喜推开房门,就看见江公子在衣柜里给她找干净衣服,她走上前去,江公子,这些还是我来吧,您先出去一下?她是笑着说的,态度很和善。
江麓臻想想也觉得这样最为妥帖,几个大跨步就走了出去,还带上了房门。
他转身就看到了等候在旁的豆蔻和青衫少年。
少年一身书卷气息,温润如玉,和自己这一身戾气截然不同。
少年在哪里站着哪里就是阳光,让人觉得温暖。
而他不一样,江麓臻的生活环境注定让他柔和不下来,所以他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位公子瞧着面生的很,敢问在此是来寻人的吗?江语气不善。
周钰双手抱拳,谦卑有礼,我是来寻故人的。
故人?里面的人是你的故人?想来应当错不了,她离家数月,音信全无,我想见见她,见她安好就成。
周钰说的很坦荡,没有夹杂一丁点私心。
江麓臻却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悦,豆蔻,杵着做什么?继续练剑去,不然拿什么保护你家公子?一旁等候的豆蔻姑娘无故被波及,但她没有丝毫犹豫,抬腿就去院中扎起马步来。
江公子说的对,她已经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纪,就算资质再好也赶不上别人,所以她要比任何人都努力才行。
屋内。
张翠喜一边给季辞心脱衣服一边嫌弃道:这么热还穿这么厚,也不怕悟出痱子?真是怕了你,唉?居然还把胸裹了?不怕勒小了啊?傻丫头,何必这么辛苦?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季辞心为何这般辛苦,这世道女人想要过自己的生活难如登天。
这潭州城做生意的女人可找得出一个?她张翠喜不过也是捡了死鬼前夫的便宜,才得到了牡丹楼,也举步维艰。
季辞心想赚钱她是知道的,她曾说过要赚很多钱,去看看大好山河,然后挑个地方买下几个山头,用来养老。
所以她必须以男儿身示人。
替季辞心换好衣服张翠喜就把周钰放进来了,只让他看了一眼又将人轰了出去。
虽然只是一眼,却如同隔了万年,周钰已经很满意了。
由于到了宵禁时间,张翠喜也没有撵人,还特意让周钰留宿了一夜。
这一夜,周钰一直守在季辞心门外,他盼着她醒来,可是一整夜她都没有醒。
江麓臻也一夜未睡,他在窗口注视了少年郎一夜,故人?他是她的故人?什么样的故人能守在门前整整一夜?第二日周钰要上工,没办法只得先离去。
离别时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深深刺进了江麓臻的眼睛里。